一周后，學生會的辦公桌上，又堆了幾百張設計草圖。

這一次，無論是設計上還是作畫上，都明顯的比之前要看得過去。

宴杰黎精挑細選了幾十份，卻始終不見沈天川和沐清漣的設計稿。

他抬眸朝隔壁的組員喊到：“王琛，你再去群里催催還沒交設計搞的同學?！?/p>

他停頓了一下：“哦還有……特別催催沈天川和沐清漣的，就說下午就會全部上交，讓他們盡快！”

“好的，宴會長。”那個叫王琛的同學抬頭應了一聲后，手指頭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敲打著。

隨后又撥通了他們兩人的電話：“喂，沐小姐，學生會這邊，下午就要交稿子了，您看，需不需要我過去給您取過來？”

另外那頭，兩人正坐在早餐店里享用美食。

沈天川聞言給沐清漣使了個眼色，沐清漣放下手中竹筷，含糊其辭的說道：“哦，王同學啊，正好你替我們跟宴會長說一聲，他要是著急的話就先拿去，我們的設計還未完成?！?/p>

王琛不敢貿然答話，畢竟他兩邊都得罪不起。

遞給了宴杰黎一個求助的眼神，得到他的同意后，他才叮囑道：“沐小姐客氣了，那么請沐小姐和沈公子千萬別誤了交搞時間?！?/p>

沐清漣淡淡的回復：“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轉頭瞥向沈天川，笑問道：“天川哥哥，你還有顧慮？”

沈天川抽了張紙巾遞給沐清漣：“我們這位宴大少爺，可是只聰明的獵犬呢?！?/p>

他擦了擦嘴，繼續道：“上一次在讀書館偷聽了我們談話，第二天就嗅著味找到了沐叔叔，我們不能直接交給他！”

“那咱們什么時候交呢？”

“他不是下午才交么，那我們現在就去，給他個驚喜?！鄙蛱齑ê俸僖恍Γ迩鍧i心領神會。

“老爸，怎么樣，天川哥哥的設計符合你的預想吧？”

校長辦公室里，沐元修臉上還殘留著對女兒沐清漣設計的贊賞之色。

他原本以為這份融合了傳統元素與現代理念的設計已是全院最佳，可當他的目光落在沈天川的圖紙上時，瞳孔驟然收縮，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這簡直是...”沐元修猛地站起身，實木辦公椅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雙手撐在桌沿，俯身細看圖紙上那些精妙絕倫的構造線條，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天才之作！完全突破了現有框架！”

老校長突然意識到自己失態，輕咳一聲直起身子，卻仍忍不住用手指輕點圖紙：“小川啊，快跟我說說，這樣的靈感究竟是從何處迸發出來的？”

他的聲音里帶著學者特有的熱切，皺紋里都嵌著求知的光芒。

“這個嘛……”沈天川故弄玄虛的咧咧嘴“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于沐叔叔你?！?/p>

“我？！”沐元修不可置信地問到。

“沒錯！”沈天川繞過沐清漣，大步走到沐元修身后。

他雙手穩穩按住沐元修的肩膀，將這位醫學泰斗輕輕按進真皮座椅里。

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沐叔叔，正因為您既有醫者的仁心，又具備犀利的專業眼光，我這個設計才特意命名為‘荊棘之眼’?！?/p>

沐元修凝視著眼前這位醫學奇才，眼中滿是贊賞與期許。

他輕輕拍了拍沈天川的肩膀，欣慰道：“天川啊，你這個設計構思精妙，不愧是沈家百年醫脈的傳人。以你這般天賦與造詣，假以時日定能將沈氏藥堂發揚光大，開創前所未有的輝煌！”

“沐叔叔的鼓勵讓我倍感振奮。父親畢生的心血都在沈氏，如今這份責任落在我肩上，定當竭盡全力讓沈氏更上一層樓?！?/p>

沈天川微微垂首，父親臨終時嘶啞的囑托忽在耳畔響起——“大醫精誠”四個字像一記重錘敲在心頭。

他低眉望著大理石地上自己的影子，喉結輕輕滾動，將那股涌上來的酸澀硬生生咽了回去。

沐元修的手在沈天川肩上多停留了片刻，聲音微顫：“好孩子...你父親若在天有靈，定會以你為榮?！?/p>

“哎呀，老爸……”沐清漣突然蹦到兩人中間，雙手各挽住一人胳膊輕輕搖晃，“天川哥怎么也跟著您多愁善感起來啦？”

她故意拖長的尾音像撒了一把陽光，“要我說呀，沈伯父要是知道咱們在這兒抹眼淚，準得笑話你們大老爺們兒還不如我這個小丫頭想得開呢！”

她忽然收起玩笑神色，指尖悄悄拭過父親泛紅的眼角，聲音柔得像三月的溪水：“我知道您想他...我也想沈伯父包的桂花糖餡兒元宵呢。可咱們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才是最好的念想，對不對？”

沐元修與沈天川相視一笑，眉宇間的郁結漸漸舒展?！笆前。便逶夼牧伺纳蛱齑ǖ募绨颍靶〈?，清漣說得在理，咱們是該往前看了。”

沈天川眼中泛起溫暖的光，鄭重地點頭：“沐叔，清漣，多謝你們。”他的聲音里帶著釋然，仿佛卸下了長久以來的重擔。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驚醒了沉浸在情緒中的三人。沐元修迅速抹去眼角的濕潤，清了清嗓子：“進來。”

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宴杰黎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掃視，眉頭微蹙：“沐叔，你們這是......？”

“沒什么。”沐元修已恢復常態，踱步回到座位上，視線落在他手中的文件袋上，“拿的什么？”

宴杰黎向前兩步，將一疊設計草圖放在桌上：“圣靈堡?；盏慕K稿設計方案?！?/p>

他的余光掃到桌上另外兩份攤開的設計圖，唇角微揚，“還差沐小姐和沈公子的設計稿沒交，原來沐叔已經收到了?！?/p>

“哦，是我讓他兩來的。”

沐元修挪了下鏡框，開始審閱起宴杰黎遞來的草圖，從這中間抽了幾份出來連同桌上攤開的那兩份一起送回他的手上：“杰黎，這些設計都還不錯，下周一，在禮堂宣布，讓設計者各自說出設計初衷，就讓大家投票吧！”

宴杰黎接過文件，指尖微顫。

最上面那份正是他熬了三個通宵才完成的設計稿，紙面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墨水氣息。

他強壓下上揚的嘴角，故作鎮定地往后翻閱。

當翻到沐清漣的方案時，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而沈天川的設計更是讓他呼吸一滯——流暢的線條勾勒出前所未見的結構，每個細節都透著巧思。

“這是...沈公子的作品？”宴杰黎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緊，“真是...別具一格?！?/p>

他感到喉間泛起一絲苦澀，握著文件的指節不自覺地發白。

“過獎?！鄙蛱齑ㄟB眼皮都沒抬，轉身對沐元修欠身，“沐叔叔，我們先告辭了?！?/p>

沐元修摘下金絲眼鏡，揉了揉鼻梁。鏡片后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直刺向宴杰黎：“杰黎，這件事...”

“您放心。”宴杰黎立即挺直腰背，聲音洪亮得近乎刻意，“我一定辦得妥妥當當?！?/p>

直到走出辦公室，他才發現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四道月牙形的紅痕。

走廊盡頭，沈天川的背影正消失在轉角處，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