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弦燼》

一、桂花糕與量子雜音

秋雨裹著寒意，把校門口烤紅薯的焦香碾進積水里，泛起一層油亮的漣漪。女媧踮腳跳過水洼，帆布鞋尖還是沾了點泥。她低頭看了眼懷里的油紙包，剛從老字號買的桂花糕竟滲出暗褐色的銹斑，像被雨水泡過的舊鐵釘。

“又變質了……”她蹙眉捏開一塊，米白色的糕體內部，灰色菌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爬——這是暗淵魔主侵蝕物質界的微觀征兆，上周的牛奶、前天的面包，無一例外都成了魔氣的“培養皿”。

“小滿！文化節劇本就差你的粒子對撞機道具啦！”班長舉著藍格子油傘沖過來，傘骨投下的陰影劃過女媧手腕時，發間的蝴蝶發卡突然“嗡”地震顫，冰藍色的光紋順著發絲爬上耳廓。

女媧順勢扶住他的胳膊，指尖掠過校徽上的“SH市第三中學”字樣，佛識瞬間鋪開一張無形的網：三公里外那座廢棄天文臺的射電望遠鏡，正將暗淵能量調制為20赫茲的次聲波，順著城市電網滲透進每個家庭的插座、每個教室的燈管。

“道具用磁懸浮模型代替吧，”她把發霉的桂花糕扔進垃圾桶，鐵桶發出沉悶的回響，“我剛才路過藝術樓，看見頂層音樂教室有架古董鋼琴，說不定能改造成‘聲波武器’道具，比粒子對撞機更酷。”

她望向藝術樓頂層的菱形玻璃窗，雨霧中，那里飄出斷斷續續的《致愛麗絲》練習曲。蝴蝶發卡的共鳴讓她聽清了旋律里的異常——在第三段結尾的休止符空白里，藏著一串極細微的泛音，那是佛骨特有的“八音頻率”，能像手術刀一樣切割量子場。

班長撓撓頭：“鋼琴？可劇本里說的是……”

“相信我，”女媧拽著他往藝術樓跑，雨水打濕的校服后背，蝴蝶發卡的光紋正與天文臺的次聲波形成隱秘的對抗，“這架鋼琴，能讓我們的劇本拿一等獎。”

二、松香弦上的往世書

音樂教室積滿灰塵的角落，陽光透過氣窗斜斜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塊亮斑。靈月坐在褪色的絨布沙發上，正給舊二胡涂松香，米白色的松香粉落在她深藍色的校服袖口，像撒了把碎雪。這個總戴著銀色助聽器的轉學生，指尖劃過琴弦時，弓毛與弦摩擦的震顫竟震落了窗框上的鐵銹，紅棕色的碎屑簌簌落在琴盒上。

“《二泉映月》里阿炳聽的從來不是泉水，”她突然停下手，轉頭看向門口的女媧，助聽器的麥克風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是民國二十六年，梁溪河底三萬冤魂的哭嚎。”

女媧的佛眼穿透琴身，看清了琴筒蟒皮的真相：那張看似普通的蛇皮，竟是明末高僧用刺血寫就的《金剛經》，每根纖維里都封印著對抗域外天魔的梵咒，在魔氣侵蝕下正發出微弱的金光。

靈月重新拉動弓弦，《二泉映月》的悲愴旋律在教室里彌漫開來。當演奏到第七小節降B調的長音時，空氣突然泛起漣漪，戚天的咳嗽聲通過量子糾纏傳來，混著電流般的雜音：“快抓住那串泛音！第三秒的高頻……是《楞嚴咒》的空間坐標——”

話音未落，二胡的琴筒突然“轟”地自燃！橙紅色的火苗舔舐著蟒皮，卻在觸及梵咒時化作青煙。靈月驚惶中扯斷琴弦，焦黑的馬尾弓毛里滾出半枚玉質佛指骨，溫潤的白瓷色在火光中泛著柔光。

窗外的暴雨驟然停了，懸停在半空的雨滴像串透明的珠子，折射出三公里外的景象——廢棄天文臺的穹頂已經打開，暗淵魔主的黑影正纏繞著射電望遠鏡，將冰冷的金屬管改造成骸骨狀的天線塔，塔尖還掛著幾縷風干的人皮，那是上周失蹤的天文臺管理員。

“它在準備發射，”靈月捏緊佛骨，指尖被燙得發紅，“用佛骨的能量，把魔氣注入全球通訊衛星。”

三、麻雀巷的熵增定律

為追蹤佛骨的另一截，兩人鉆進音樂教室后的老巷。這條叫“麻雀巷”的窄道里，晾衣繩上掛滿了居民的白襯衫，幾只麻雀落在繩子上，啁啾聲卻呈現詭異的降調，像被人捏住了喉嚨。

女媧蹲身輕觸潮濕的墻根，青苔在她指尖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翠綠衰變為枯白，如同被抽干時間的標本。“魔氣在加速熵增，”她起身拍掉手上的泥，“這里的無序度已經超過臨界值，再過半小時，整條巷都會像那把二胡一樣自燃。”

“爸爸的考古筆記提過這現象，”靈月從帆布包里掏出本泛黃的筆記本，紙頁邊緣卷著毛邊，某頁夾著半張佛骨拓片，上面的梵文與二胡里的如出一轍，“他說當物質界的無序度突破閾值，現實就會像被揉皺的紙，露出背面的‘真實’。”

話音剛落，巷口煎餅攤的鐵皮推車突然發出“咔嚓”的脆響，原本發亮的鐵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銹蝕崩解，滾燙的鐵鏊子脫離車架，帶著滋滋作響的油星砸向正在巷口嬉戲的幼童！

女媧的書包側袋“嗖”地射出金屬鉛筆盒，十二支HB鉛筆在空中分解重組，化作一柄閃著寒光的碳纖維金剛杵。“砰”的鈍響聲中，鐵鏊子被彈飛三米遠，砸在斑駁的墻面上，濺起一片火星。

攤主驚魂未定地撿起變形的鉛筆盒，盒蓋內側赫然烙著幾縷焦黑的紋路——正是剛才焚毀的二胡弦紋。“這…這是哪家店賣的最新玩具？”他擦著冷汗，沒注意到自己的指甲縫里，正滲出和桂花糕里一樣的灰色菌絲。

靈月突然拽了拽女媧的胳膊，指向巷尾的墻根：那里的麻雀不知何時集體墜地，僵硬的尸體正以詭異的角度扭曲，拼成“射電望遠鏡”五個歪歪扭扭的字。

四、助聽器里的梵唄

“你早知道佛骨在琴里？”穿過巷子時，女媧終于問出了口，目光落在靈月耳廓的銀色助聽器上。雨水打濕了女孩的劉海，貼在光潔的額頭上，顯露出異常蒼白的臉色。

靈月摘下助聽器，露出耳道內隱約可見的白色結晶——那些像水晶蘭一樣蔓生的結晶體，是她被動吞噬暗淵能量后，體內佛性自發生成的共生體，此刻正隨著她的呼吸微微發亮。

“魔主污染太湖那天，我在醫院做聽力測試，”她把半枚佛骨輕輕按進耳道，結晶叢突然綻放出優曇婆羅花狀的光紋，刺痛讓她瞇起了眼，“耳機里本該是白噪音，我卻聽見了梁祝化蝶時的超聲波，還有…佛骨的呼救。”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另半截佛骨在射電望遠鏡的基座里，但那里有……”

話音被一聲炸雷打斷，天文臺方向突然爆出紫色閃電，云層中顯現出一個棱形輪廓，表面還反射著金屬的冷光。女媧的佛識瞬間穿透云層——那是美國國家偵察局的一顆軍事偵察衛星，軌道本不該經過上海，此刻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懸停在天文臺正上方。

戚天的傳音混著強烈的電磁雜訊刺入腦海，字句破碎卻帶著急迫：“魔主篡改了衛星軌道！它要把佛骨煉成弒神……器……”

雜音突然淹沒了后半句，女媧抬頭望向陰云密布的穹頂，蝴蝶發卡的藍光劇烈閃爍，仿佛在預警某種即將到來的災難。靈月的助聽器突然自動開機，里面傳出一陣扭曲的梵唄，夾雜著衛星的通訊頻率——那是暗淵魔主在用人類的科技，吟誦召喚域外天魔的咒語。

“爸爸的筆記里說，”靈月重新戴上助聽器，結晶的刺痛讓她聲音發顫，“天文臺地下還有他沒帶出的青銅編鐘…是上世紀七十年代考古隊從商代遺址移來的，鐘體上鑄著超新星爆發的星圖。”

女媧的佛識穿透厚厚的地層，看見編鐘表面的銘文——那不是星圖，而是一串遠古諫言，用甲骨文刻著：“鑄器毀天，核火裂空，魔自光生”。她突然明白，三千年的先民早已預見，人類的核試驗會撕裂時空屏障，讓暗淵魔主有機可乘。

雨又開始下了，這次的雨滴里，混著細小的金屬碎屑，落在皮膚上微微發癢。女媧握緊靈月的手，兩人的掌心都沁出了汗——射電望遠鏡的骸骨天線已經對準了天空，衛星的太陽能板正反射出不祥的紫光，一場用科技包裝的獻祭，即將在這座城市的上空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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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煎餅攤重新支起了臨時的鐵板，攤主哼著小曲翻面，沒人注意到鐵板邊緣正在悄然生銹。女媧和靈月并肩走出麻雀巷，身后的墻根處，枯白的青苔突然抽出一絲嫩綠——那是佛骨的微光，在熵增的廢墟里，悄悄播下了逆轉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