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壓在每一寸皮膚上。阿蒙霍特普留下的那碗散發著霉味的糊狀物,在絕對的死寂中似乎也在無聲地發酵著令人作嘔的氣息。手腕的傷口在陰冷的空氣中隱隱作痛,像被無形的毒蟲反復噬咬。但更令人心悸的,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仿佛墻壁的每一塊霉斑,每一縷空氣,都隱藏著阿努比斯那雙由幽藍惡念構成的眼睛,冰冷而黏膩。
【系統能量恢復:3%...基礎功能模塊...嘗試重啟...】
【環境掃描...微弱精神干擾力場持續存在...強度:波動中...】
【偵測到低頻能量輻射源...方向:東南角地面...】
腦海中,那個冰冷的電子音帶著嚴重的電流雜音,艱難地響起,如同破舊收音機勉強收到的信號。視野邊緣,代表掃描的藍光極其微弱地閃動了一下,如同風中殘燭,勉強勾勒出地牢的模糊輪廓。最終,那微光如同被無形之手掐滅,系統再次陷入沉寂。
3%...聊勝于無。但那個提示——“東南角地面”!
心臟猛地一跳。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在冰冷的、布滿濕滑苔蘚的地面上,朝著系統指示的方向摸索過去。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石塊、濕冷的泥土,還有某種……硬質的、邊緣銳利的東西?
一塊巴掌大小的、邊緣碎裂的黑色陶片!
它半埋在潮濕的泥土里,只露出一個不規則的角。我用力將它摳了出來。陶片很厚實,入手冰涼沉重,一面沾滿了污泥,另一面……借著鐵門縫隙透入的那一絲微弱得可憐的灰光,勉強能看到上面似乎刻著一些痕跡?
不是隨意劃痕。那是一種……有序的、帶著某種規律的刻痕。
【滋…啟動…低耗能…圖像增強…】系統微弱的聲音再次掙扎著響起。
視野中,那塊陶片被一層極其稀薄、幾乎透明的淡藍色光暈籠罩。上面的刻痕瞬間被放大、銳化,清晰地呈現在我的意識里!
是文字!
古老的、彎彎曲曲的象形文字!圣書體(Hieroglyphs)!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穿越前作為考古系學生的記憶碎片瞬間被激活!這些符號……圣甲蟲(代表轉變、太陽神)、蘆葦(代表下埃及)、水波(代表泛濫或混亂)、還有……一個被繩索捆綁的小人!
【文字片段分析中…(系統能量不足,僅提供基礎比對)…】
【關鍵詞匹配:束縛(繩索小人)…混亂(水波)…源頭(圣甲蟲指向)…】
束縛…混亂…源頭…圣甲蟲?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黑暗!
這陶片,是某個被阿努比斯陷害的前任王妃留下的?她發現了什么?關于這邪惡祭祀的真相?關于阿努比斯力量的源頭?圣甲蟲……束縛……混亂……她是在暗示,阿努比斯的力量與圣甲蟲有關,這種力量制造了混亂(比如所謂的天怒),而祭祀王妃,是為了維持某種……束縛?
就在這時!
【警告!偵測到高維精神鎖定嘗試!來源:外部!目標:宿主!】
【能量特征:與目標‘阿努比斯’同源!意圖:深層精神窺探/誘導!】
冰冷的警報如同冰錐刺入腦海!墻壁上,那慘淡的微光投影處,陰影再次開始不自然地蠕動!一只幽藍色輪廓的圣甲蟲陰影正飛快地凝聚成形,那冰冷的“視線”再次牢牢鎖定我!
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心臟!但這一次,憤怒壓倒了恐懼!這陰魂不散的女巫!她不僅想殺人,還要誅心!還要窺探我最后的掙扎!
不能讓她看到陶片!更不能讓她知道我可能解讀了上面的信息!
電光火石之間,我猛地將陶片死死攥在手中,沾滿污泥和苔蘚的那一面朝外。同時,身體如同受驚般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充滿恐懼的嗚咽聲,眼神刻意渙散,死死盯著墻壁上那只正在成型的恐怖陰影。
“不…不要…不要過來…”我蜷縮起身體,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被恐懼徹底擊垮的絕望,“阿努比斯…大祭司…饒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害怕…”
我一邊表演著精神崩潰的戲碼,一邊用指甲的尖端,借著身體的顫抖和黑暗的掩護,極其迅速、極其隱蔽地在那塊陶片沾滿污泥的背面,劃下幾個簡單卻關鍵的現代簡體字!筆畫扭曲,如同驚恐下的胡亂抓撓:
“圣甲蟲控神,祭品維縛,士兵有???”
寫完最后一個字,我猛地將陶片塞進胸口最貼身、最隱蔽的衣物褶皺里。冰涼的陶片緊貼著皮膚,帶來一絲異樣的清醒。
墻壁上,那只幽藍色的圣甲蟲陰影已經完全成型。它靜靜地“趴”在那里,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般掃過我顫抖的身體。我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帶著審視和惡意的精神力場籠罩下來,試圖穿透我的皮囊,窺探我的思維。
我繼續扮演著瀕臨崩潰的獵物,身體篩糠般抖動,牙齒咯咯作響,口中反復念叨著破碎的、無意義的求饒詞句,將所有的“恐懼”毫無保留地展現給它看。內心深處,卻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靜地計算著時間。
幾秒…十幾秒…漫長如同一個世紀。
那股冰冷的窺探感似乎終于滿意了。墻壁上的圣甲蟲陰影幽光一閃,如同墨汁入水,緩緩淡化、消散。那股令人窒息的精神壓力也隨之退去。
成功了?暫時騙過她了?
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囚衣。我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但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屬于獵物的冷笑。阿努比斯,你以為獵物只會恐懼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我疲憊的喘息終于平復了一些,鐵門下那個巴掌大的活板門再次被拉開了。昏黃搖曳的火光透了進來,還有年輕士兵阿蒙霍特普那張蒼白緊張的臉。他依舊端著一個黑陶碗,動作比上次更加僵硬。
“夫…夫人…”他聲音發顫,眼神飛快地掃過黑暗的角落,似乎在確認我的狀態,又不敢多看。他將陶碗推了進來。
“阿蒙霍特普?!蔽业穆曇粢琅f沙啞,卻沒了之前的崩潰,帶著一種刻意的、虛弱的平靜。
他關門的動作再次僵住,驚疑不定地看著我。
“你…”我抬起手,指向墻壁上剛才圣甲蟲陰影出現過的地方——那里現在只有一片模糊的霉斑和那道慘淡的微光,“…剛才,有沒有看到什么?在那里?”我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和殘留的恐懼。
阿蒙霍特普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眼神瞬間變得極度驚恐!他猛地搖頭,嘴唇哆嗦著:“沒…沒有!夫人!什么都沒有!您…您一定是太累了…”他急于否認,但那瞬間放大的瞳孔和慘白的臉色,已經出賣了他!
他看到了!或者說,他感覺到了!他一定也承受過這種來自陰影的凝視!阿努比斯的觸角,早已伸向了這些底層的士兵!
“是嗎…”我虛弱地垂下眼睫,仿佛接受了這個解釋,卻又在下一秒,用只有他能勉強聽清的氣音,飛快地、清晰地吐出兩個字:“烙印。”
阿蒙霍特普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閃電擊中!他端著陶碗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碗里的糊狀物差點潑灑出來。他死死地盯著我,那雙深棕色的眼睛里不再是單純的緊張和憐憫,而是瞬間涌上了無邊的恐懼和一種被看穿秘密的絕望!
“你…”他喉嚨里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后頸…發際線下…”我繼續用氣音引導,目光死死鎖住他驟然收縮的瞳孔,如同最鋒利的鉤子,“…是不是也有一個…圣甲蟲?”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