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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長梧縣筆錄

第六章·浮香引夢回

那樁案子結了以后,縣衙又恢復了往日的清閑。差役們漸漸松懈下來,有時過了點卯時辰才懶洋洋地出現。蕭淵也不計較,照例在卯時三刻推開書房的門,案頭那盞冷茶能擱到晌午。

偶爾伏案久了,他會突然停筆,目光定在窗欞投下的光影上。阿福進來添茶時見過幾次,總覺得大人像是透過那些晃動的光斑,在看什么很遠的東西。

梁家倒是出人意料地熱絡起來。先是送來一套文房四寶,說是湖州剛到的上等貨色。蕭淵揭開蓋子看了看,吩咐原樣送回去。沒過兩天,又來了兩個抬箱子的家丁,說是梁老爺特意給縣衙添置的家具。

“放著吧。”蕭淵頭也不抬地說。等來人走了,他掀開箱蓋,里面整齊碼著二十錠雪花銀。李三愚眼睛都直了:“大人,這...”

“退回去。”蕭淵蘸了蘸墨,繼續批他的文書,“就說縣衙地方小,擺不下這么貴重的東西。”

衙門外倒是比往常熱鬧。常有年輕女子三三兩兩路過,有時是來送繡品的,有時說是問路的。有回阿福實在忍不住:“幾位姑娘,衙門今日不升堂。”

“我們...我們就看看。“穿杏色衫子的姑娘紅著臉,手里絞著帕子,“聽說縣令大人寫得一手好字...“

阿福瞧著姑娘倉惶逃離的背影,嘴角咧到耳根:“大人,您現在可真是紅人,要是瞧上了哪家姑娘,不妨......”

筆桿“咚“地敲在他腦門上,蕭淵頭也不抬:“我這人今日坐堂,明日流放,哪家姑娘跟了不是活受罪?”

沈祗正巧端茶進來,聞言手腕一頓。茶湯傾入盞中,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聽見杯底與案幾相觸的輕響。

阿福揉著被敲紅的額頭,卻不死心。他還記得——當年蕭府還在鼎盛時,多少世家小姐借著賞花的名頭往府里遞帖子。那時蕭淵束著玉冠在庭院里讀書,連廊下偷看的丫鬟都能擠滿三回。

可一朝傾覆,連府里養了十年的老管家都卷著細軟跑了。阿福那時才十來歲,想跟也跟不上,只能蹲在巷口看著馬車載著蕭淵遠去,車轍印在雪地里,一會兒就被新雪蓋住了。

“大人......”阿福盯著蕭淵洗得發白的袖口,那上面還沾著昨夜的墨漬,“您總得有人幫著研個墨、添件衣裳......”

蕭淵伸手揉了揉阿福的頭發,指尖沾了點灶間的煙火氣:“傻小子,你若有中意的姑娘,我倒可以替你張羅。”

阿福頓時漲紅了臉,他本是要勸大人的,怎的反倒把自己繞進去了。

沈祗按著腰牌轉過照壁時,正看見個瘦小身影慌慌張張躲到樹后。這已是第三次了——每次都是未時三刻,總挑蕭大人批閱案卷的時辰。

那姑娘,約莫十四五歲,一身舊衣褪色發灰,笨拙地踮腳張望,連鞋尖露出的腳趾都沾著泥。

沈祗不過是在槐樹下多站了片刻,那丫頭便像受驚的野兔般竄進巷子。

次日,沈祗照例沿街巡視。集市口的告示板前圍了幾個人,他走近一看,是張尋人的告示。

“老周家女兒,年十四,缺顆門牙......”

沈祗盯著那張粗粗勾勒的畫像看了會兒。畫得是不大像,但那雙圓眼睛和總是蹭臟的臉,分明就是這些天在縣衙外探頭探腦的丫頭。

蕭淵抬頭:“女子失蹤?”

沈祗點頭:“是的,前幾日總在衙門口晃悠,今日卻不見人影。”

一旁的李三愚插嘴道:“大人,這年頭失蹤的姑娘還少嗎?十四五歲的丫頭,八成是被窯子的人騙走了。這樣的事,縣里年年都有。”

蕭淵合上手中的案卷,指尖在桌沿輕輕一敲:“沈祗,你去查查。”

老鴇的胭脂香飄過整條街。

“瞧瞧這身段。”涂著丹蔻的手指掐住姑娘下巴,“傻是傻了點,梳洗了照樣接客。”

“媽媽,一個肉包子就把人勾來了,這妹妹可真好騙。”穿桃紅衫子的女子倚在欄桿上,手里的絹帕一甩,帶起一陣甜膩的香風。

姑娘正專心舔著掌心的飴糖,完全不懂周圍婆子們的哄笑。

沈祗剛踏進正門,就被一陣香風撲了滿身。幾個穿紅著綠的女子立刻圍了上來,像一群聞到蜜的蜂子。

“這位官爺生得真俊。”

“來玩會兒嘛~”

涂著蔻丹的指甲劃過他的衣襟,帶著刺鼻的胭脂味。沈祗只覺得胳膊上搭了四五只柔軟的手,扯得他官服都歪了。

沈祗眉頭一擰,二話不說,直接從二樓窗口翻了出去,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過多久,李三愚搖著扇子踱了進來。

“哎呦,李爺!”老鴇眼睛一亮,扭著腰迎上去,“今兒吹得什么風,把您給送來啦?可是好些日子沒瞧見您了,是不是嫌棄我們這兒姑娘不夠水靈呀?”

李三愚瞇著眼笑,順手捏了捏她下巴:“這不是衙門事多嘛,哪兒像你這兒逍遙快活——”

正說著,余光一掃,猛然瞥見院外老槐樹上,沈祗抱臂而立,一雙冷眼正盯著他。

李三愚瞬間松開手,干咳一聲,板起臉道:“咳咳……本師爺今日是來查案的,閑雜人等,一律回避!”

老鴇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案子?什么案子?”

李三愚往角落里一指:“喏,就那個吃糖的丫頭。”

老鴇順著手指望去,只見那傻姑娘正蹲在板凳上,專心致志地舔著一塊快化了的麥芽糖,糖汁糊了滿手。

沈祗拿著一根糖葫蘆把女孩往外帶。經過老鴇時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誘拐少女是犯法的,你可知?”

老鴇渾身一顫,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敢說,只眼睜睜看著沈祗拽著那傻姑娘跨出門檻。

見沈祗走遠,李三愚立刻活泛起來,扭頭就在旁邊粉頭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惹得那女子嬌笑連連。他捏了捏她的腰,沖老鴇擠眉弄眼:“媽媽別慌,過兩日我抽空再來。”說完,趕忙小跑著去追沈祗。

“大人,這就是那走失的姑娘。”沈祗把女孩領上前。

女孩低著頭,手指還不停地揪著衣角上的線頭。

蕭淵坐在堂上,看著面前怯生生的小姑娘,放緩了聲音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還有親人?”

女孩張著嘴,呆滯的目光在蕭淵和沈祗之間來回游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學著沈祗的腔調,含混地蹦出兩個字:“大...人...”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童在拙劣模仿。

“桂…桂花…糕…”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蕭淵皺了皺眉,這姑娘說話含糊不清,心竅不開,顯然不是常人。

“怕是走失的癡兒,先在縣衙安置......”

話音未落,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哭嚎:“我的兒啊!”一個粗壯婦人跌跌撞撞闖進來,撲通跪倒在地:“多謝青天大老爺找回我家丫頭!”

女孩一見這婦人踏進大堂,立刻像受驚的兔子般竄到沈祗身后,死死攥住他的腰帶。

蕭淵打量著女人問道:“她是你女兒嗎,為何讓她流落街頭?”

“這是我外甥女,”女人搓著手陪笑道,“家里活計多,一時沒看住,就叫她跑出來了。”說著朝女孩伸出手:“二丫,過來,跟舅媽回家。”

沈祗能感覺到她瘦小的身子在不停發抖,連帶著自己的腰封都在微微顫動。

舅媽見狀,臉上堆起的笑容僵了僵,又往前邁了一步:“死丫頭,連舅媽都不認得了?”

蕭淵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瓷底碰在案幾上,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既然是你撫養大的外甥女,為何見了你就躲?”

女人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大人明鑒啊!這丫頭從小就癡傻,根本不懂好歹。”她扯了扯衣襟,“她爹娘被山賊害了后,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

女孩突然發出一聲小獸般的嗚咽,含混不清地嘟囔著:“舅媽...打...痛...”

“胡說八道!”女人猛地拔高嗓門,隨即又強壓下來,訕笑道:“小孩子家亂說話。我就是偶爾...偶爾管教一下。您看她這副傻樣,不管教能行嗎?”

蕭淵注意到女人說話時,右手不自覺地摩挲著左腕上的銀鐲子。

蕭淵問一旁的李三愚:“師爺怎么看?”

李三愚瞥了眼瑟縮的女孩道:“大人,鄉下人家都是這般管教孩子的。要不狠狠教訓幾頓,指不定下次又跑哪兒去。這要不是碰上咱們衙門,早被人牙子拐去賣到窯子了。”

蕭淵盯著堂下看了半晌,終于擺了擺手:“既是家事...便帶回去吧。只記著,管教歸管教,莫要太過了。“

“謝青天大老爺!”女人忙不迭地叩頭,滿臉堆笑,“您真是活菩薩轉世,民婦一定好生管教這傻丫頭......”

她一把拽過女孩的胳膊就往門外拖。女孩踉踉蹌蹌地跟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卻在經過門檻時突然回頭,直勾勾望向阿福。那眼神像是被扔進陷阱的小獸,看得阿福心頭一顫。

“大人......”阿福忍不住低聲道,“這丫頭回去怕是......”

蕭淵揉了揉眉心,嘆氣道:“這些家事,我們終究不便多管。”

阿福還想說什么,卻見李三愚已經笑嘻嘻地湊上前:“大人,梁老爺今晚設宴,特意囑咐下官請您務必賞光。”

“又來?”蕭淵眉頭微蹙,“你說我公務繁忙,實在抽不...”

“哎喲我的大人,”李三愚搓著手,臉上堆滿諂笑,“梁老爺三番五次相邀您都推辭,這次再不去,面上實在不好看啊。”他壓低聲音,“梁老爺可是真心看重大人,這關系總得維系不是?”

夜色漸深,梁府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投下斑駁的光影。

蕭淵執筷的手頓了頓,眼前的菜肴確實清淡精致——清炒時蔬、嫩豆腐羹、蓮藕排骨湯,竟都是合他口味的。他已有許久未曾好好用飯,便也不推辭,安靜地吃了起來。

梁長義坐在對面,手里把玩著一只白玉酒杯,目光時不時掠過蕭淵的筷子。見蕭淵吃得專注,他倒也不急,只偶爾夾一筷子菜,陪著慢慢用飯。

待到撤了席,仆人奉上新茶,梁長義才笑著開口:“聽聞大人平素不喜葷腥,今日這桌菜可還合口味?”

“不錯。”蕭淵放下茶盞,言簡意賅。

梁長義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傾:“實不相瞞,今日請大人來,是有樁事…。”

蕭淵面色如常,袖中的手卻不自覺收緊了。

梁長義忽然話鋒一轉,笑瞇瞇地拱手:“大人,小女平素最愛擺弄花草,后園剛有幾株花開了,不如移步一觀?”

蕭淵:“……”

梁長義剛引蕭淵到花園門口,突然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有封要緊書信忘了取。大人先賞著花,我去去就來。”

不等蕭淵回應,那圓胖的身影已匆匆消失在回廊拐角。蕭淵獨自站在花徑上,夜露沾濕了靴尖。他緩步前行,月光下的花影婆娑,倒是清凈。

蕭淵眉頭微蹙——方才分明要談什么正事,怎的突然轉了話頭?心中暗自思量:前日收到朝廷追討虧空的圣旨,梁長義這些年與前任縣令勾結,在賦稅上做的手腳不少,莫非...

思緒未定,一陣清冽花香撲面而來。園中那片雪白色的小花正開得爛漫,細長的花瓣舒展著,在月色下泛著瑩潤的光澤。蕭淵腳步一頓——這花他認得,是玉簪花,老師的書房外也曾種過幾株。

蕭淵正望著那幾株玉簪花出神,忽聽身后花叢簌簌作響。他以為是梁長義回來了,一回頭,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從花叢后轉出來。

“我還當新來的縣太爺是個腦滿腸肥的老頭子,”姑娘大大方方地打量著他,“沒想到生得這般俊俏。”

她杏眼微翹,膚色偏麥,衣裳穿得有些不規矩——襟口微敞,袖子挽至手肘,腳下一雙小靴子,踏在花磚上“咯噠”作響,一副俏生生的小霸王模樣。

蕭淵眉毛微揚:“你是......”

云蘿夢魘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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