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老五”這三個字,從母親李春花嘴里說出來的時候,趙盼娣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感覺,就像有條冰冷的蛇,正順著她脊梁骨在往上爬。
一股說不出的惡心,還有那種深入骨髓的害怕,一下子就涌入了她心口。
就像堤壩潰壩了,洪水嘩啦一下全沖了出來。
在她腦海里,立刻就出現了那個身影。
一想到那個人,她就渾身止不住的打冷顫,直犯惡心。
那個身影的每一處細節,都像被燒紅的烙鐵一樣,深深地烙在她記憶的記憶深處。
太清楚了,也太真實了。
他就像夢魘,纏了她兩輩子,怎么甩都甩不掉。
村里人,甚至旁邊好幾個村子的人,誰不知道那個王老五?
他都五十多歲了,是個出了名的老光棍。
這個年紀,比她趙盼娣的爸媽還要大不少。
一想到自己要嫁給這樣一個老男人,趙盼娣就覺得一陣陣地反胃,差點當場吐了出來。
更嚇人的是,他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暴躁和乖戾。
平時就老因為一些小事破口大罵。
要是喝了酒,那更是像變了個人,動不動就對身邊人又打又踢。
上輩子,她趙盼娣就親身嘗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種沒尊嚴的拳打腳踢,她這輩子也都忘不掉。
那份屈辱和疼痛,就像一道道永遠好不了的傷疤,深深地刻在她的靈魂之上。
到現在,她只要一想起來就渾身發抖,心里發冷。
他在年輕時候在礦上干活傷了腿,落下了殘疾,至此走路一瘸一拐的,姿勢很難看,就像是隨時會摔倒。
行動的不方便,卻沒讓他的性格變好,反而讓他的性子更加暴躁,也更古怪了。
再加上他平時不愛打理自己,總是穿得臟兮兮的。
身上常年帶著一股說不清的味道,混著汗臭、煙臭和酒臭,聞著就讓人想吐。
恨不得離他三尺遠,生怕被那股味兒給沾上。
最讓趙盼娣受不了,也最讓她害怕的,還是他那張臉。
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常年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
臉上滿是橫肉,以及一道道的溝壑。
兩只不大的眼睛總是瞇著,閃著渾濁的光。
他看人的眼神,總讓人很不舒服。
像是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赤裸裸的打量和估算。
讓人覺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毒辣的太陽底下,特別難堪。
上輩子,她嫁過去之后,就是在這張丑陋的臉上,在那個小小的、陰暗的、滿是酒氣和沒完沒了的暴力的破屋子里。
她在那兒,度過了那段短暫又絕望的日子。
那些日子,對她來說,每天都是漫長又痛苦的煎熬。
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油鍋里被反復炸著。
那個所謂的“家”,一點溫暖都沒有。
只有無邊的壓抑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就像一只關在黑屋子里的鳥,怎么掙扎,也都看不到一點光,也讓人看不到一點希望。
王老五能讓她爸媽動心,就因為他能拿出五百塊錢的彩禮。
在當時的農村,大家都窮苦,這五百塊錢,無疑就是一筆“巨款”了。
這大概也是他身上唯一的“優點”,能被她爸媽拿來說道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所謂的“優點”,她爸媽甚至不惜毀掉自己親生女兒一輩子的幸福。
但是,對趙盼娣來說,這五百塊錢,根本就不是什么財富。
這徹底就是賣掉她一輩子的臟錢,是通往人間地獄的冰冷門票。
是緊緊套在她脖子上,隨時都能要她命的催命符!
一旦嫁給他,她不僅要像個奴隸一樣伺候這個比她爸還大的老男人。
還要時刻提心吊膽,面對他那喜怒無常的殘暴脾氣。
更讓她感到絕望的是,她還得去伺候他那個已經癱瘓在床多年,脾氣又臭又硬的老娘。
那樣的日子,光是想一想,就比直接死了還要難受一百倍一千倍。
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見天日的日子,她上輩子已經完完整整地體會過了。
她絕不會,也絕不想再去經歷一次!
想到這里,趙盼娣的身體就開始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這顫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心里那壓不住的,極度的害怕和沖天的怒火。
她寧可現在就一頭撞死在這冰冷的土墻上。
也絕不要再嫁給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
這句話,像一句刻在骨頭里的誓言,在她腦海里不停地轉著。
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堅定的念頭。
那五百塊錢的彩禮,此刻在她眼里,仿佛變成了一條冰冷的繩子。
正緊緊地勒著她的脖子,讓她感到一陣陣絕望的窒息,幾乎無法呼吸。
但與此同時,這種極致的絕望和恐懼,也像一把鋒利的刀子。
剖開了她內心深處那層厚厚的膽怯和妥協,激發出了一種近乎拼命的,前所未有的勇氣。
她必須反抗!
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跟這個所謂的家徹底鬧翻。
她也一定要擺脫這個噩夢一樣的婚事!
窗外的光線,好像也在這一刻變得更暗了。
整個房間,都仿佛籠罩在王老五那個丑陋又猙獰的身影帶來的濃重陰影之下。
趙盼娣緊緊地抱住自己瘦弱的肩膀。
她想用這種方式,給自己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和力量。
也想把自己從那些可怕的,像狗皮膏藥一樣纏著她的記憶里拉出來。
但是,王老五那張讓人惡心的臉,卻像一道永遠也抹不去的烙印。
深深地刻在她腦子里,她怎么努力都甩不掉。
這也成了她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改變自己命運的,最直接,也最強大的動力。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不能阻止這場荒唐又殘忍的婚事。
那么她這次重生,將變得毫無意義。
那不過是讓她把上輩子的悲劇,用一種更深、更痛苦的方式,再體驗一遍罷了。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就在趙盼娣沉浸在對王老五的恐懼和對未來命運的絕望之中時,隔壁房間那扇同樣破舊的木門,伴隨著“嘎吱”一聲刺耳的響動,被人從里面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