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畫從噩夢中驚醒時，窗外天色剛蒙蒙亮。

她猛地坐起身，絲綢被褥從肩頭滑落，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睡衣。夢中燃燒的教堂、此起彼伏的慘叫和那雙如深淵般漆黑的眼睛交織在一起，讓她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手指深深陷入柔軟的鵝絨枕，秦如畫環顧四周——這不是夢。這個房間比她在家鄉的整個家還要大，雕花紅木家具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澤，窗外隱約可見高聳的鐵柵欄。

“我到底在哪里...“她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秦如畫立刻繃緊了身體。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在她耳中如同驚雷。

“小姐，您醒了？“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女傭端著銀質托盤走進來，臉上帶著謹慎的微笑，“我是小蘭，督軍吩咐我來照顧您。“

秦如畫警惕地向床角縮了縮：“他...他在哪里？“

“督軍一早就去軍營了。“小蘭將托盤放在床頭柜上，上面擺著精致的早餐，“他特意囑咐廚房做了古安城風味的粥點，說您可能吃不慣東月城的口味。“

秦如畫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魚片粥，眼眶突然發熱。這是家鄉的味道。那個惡魔怎么會知道？又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不餓。“她別過臉去，強忍住突然涌上的鄉愁。

小蘭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那我把早餐放在這里。浴室已經準備好熱水，換洗衣物在衣柜里。督軍說...您最好不要離開這個房間。“

門關上后，秦如畫立刻跳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她必須逃出去。

衣柜里掛滿了精致的衣裙，全是她的尺寸。秦如畫隨便抓了一件淡藍色旗袍換上，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花園里有兩個持槍的士兵在巡邏，鐵柵欄外隱約可見街道的輪廓。

“后門...一定有后門...“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轉動門把手，走廊上空無一人。秦如畫屏住呼吸，貼著墻壁向前移動。這棟宅邸大得驚人，走廊兩側掛滿了油畫和古董兵器，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拐角處傳來腳步聲，秦如畫慌忙躲進一個開著門的房間。這是一個書房，落地窗外是宅邸的后花園。她的心跳加速——那里沒有守衛！

“你在找什么？“

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秦如畫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她緩緩轉身，司夜冥不知何時站在了書房門口，一身筆挺的墨綠色軍裝，肩章在陽光下閃著冷光。他嘴角噙著一抹危險的笑意，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

“我...我迷路了...“秦如畫的聲音細如蚊吶。

司夜冥大步走來，軍靴踏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秦如畫本能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落地窗。

“迷路？“他單手撐在玻璃上，將她困在身前，“從你的臥室到我書房，要穿過兩條走廊和一個樓梯間。這么巧就迷路到這里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煙味和冷冽的松木香，混合成一種極具侵略性的氣息。秦如畫不敢抬頭，視線只能落在他軍裝領口的銀質紐扣上。

“看著我。“他命令道。

秦如畫顫抖著抬起眼，正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如此近的距離，她能看清他左眉上那道疤痕的紋理，還有瞳孔中自己蒼白的倒影。

“第一天就違反我的規矩，嗯？“司夜冥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我說過，不準逃跑。“

“我沒有...“秦如畫的辯解被突然貼上來的唇堵了回去。

這個吻粗暴而充滿懲罰意味，他的牙齒磕破了她的下唇，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秦如畫驚恐地推拒，雙手抵在他胸前，卻如同蚍蜉撼樹。司夜冥單手就扣住了她兩個手腕，高舉過頭頂按在玻璃上。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他松開她時，秦如畫的唇已經紅腫起來，“下次再敢逃跑，懲罰就不會這么簡單了。“

秦如畫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司夜冥卻突然松開手，從軍裝口袋里掏出一塊絲帕，輕輕擦拭她唇上的血跡。這個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與他方才的暴戾判若兩人。

“把早餐吃了。“他收起手帕，轉身走向書桌，“小蘭會帶你去花園散步。記住活動范圍——主樓和花園，其他地方，一步都不準踏足。“

秦如畫逃也似地離開書房，一路跑回臥室，重重關上門。她滑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無聲哭泣。唇上還殘留著那個野蠻親吻的觸感，手腕上有一圈明顯的紅痕。

“他會殺了我...“她絕望地想，“或者比死更可怕...“

正午時分，小蘭再次出現，這次她身后跟著兩個面無表情的女傭，一個端著午餐，一個捧著幾本書。

“督軍說您喜歡讀書，“小蘭小心翼翼地說，“這些是從庫房找來的小說，希望能讓您解悶。“

秦如畫看著那些精裝書冊，突然感到一陣諷刺。那個惡魔把她當什么了？一只需要逗弄的金絲雀？

“我要見督軍。“她聽見自己說，聲音比她想象的要堅定。

小蘭和兩個女傭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

“小姐，督軍很忙...“

“告訴他，如果他想讓我乖乖待在這里，最好親自來跟我談談。“秦如畫抬起下巴，盡管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否則我保證，他會有更多'懲罰'的機會。“

女傭們倒吸一口冷氣。在東月城，沒有人敢這樣對司夜冥說話。

出乎意料的是，當天傍晚，司夜冥真的出現了。他換了一身黑色便裝，看起來比穿軍裝時少了幾分凌厲，卻依然讓人不寒而栗。

“聽說我的小鳥有話要說？“他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秦如畫深吸一口氣：“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抓我來這里？“

司夜冥走進房間，隨手帶上門。他踱步到窗前，背對著她：“我需要理由嗎？“

“在東月城，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他轉身，黑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而那天在教堂，我想要你。“

秦如畫的臉刷地白了：“你不能就這樣...把人當成物品！“

“我能。“司夜冥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的后頸，強迫她仰視自己，“記住你的身份，秦如畫。你是我的戰利品，我的所有物。我可以給你錦衣玉食，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他的拇指摩挲著她頸后敏感的皮膚，聲音突然放輕：“聰明的女孩應該學會順從。更何況...“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你并不討厭我的觸碰，對嗎？“

秦如畫渾身一顫。她確實感到一種詭異的戰栗從被他觸碰的地方蔓延開來，這讓她更加恐懼。

“放我回家...“她哽咽道。

司夜冥低笑一聲，松開了手：“這里就是你的家了。早點接受這個事實，對你有好處。“

他走向門口，又停下腳步：“對了，明天有個宴會，你要出席。小蘭會幫你準備。“

門關上后，秦如畫癱坐在床上。她摸著自己發燙的后頸，那里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最可怕的是，他說對了——她的身體對他的觸碰產生了可恥的反應。

窗外，夕陽將督軍府的鐵柵欄拉出長長的陰影，像牢籠的欄桿投射在她身上。而在她看不見的角落，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煉獄，悄無聲息地隱入黑暗，去向他的主人報告少女的一舉一動。

夜深人靜時，秦如畫再次從夢中驚醒。這一次，不是因為噩夢，而是一種被注視的詭異感覺。她猛地睜眼，赫然發現床尾立著一個高大的黑影。

“啊——“她的尖叫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

“噓...“是司夜冥的聲音，“別吵醒整棟房子。“

月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他穿著睡袍，黑發有些凌亂，看起來像是剛從床上起來。

“你...你怎么在這里？“秦如畫掙脫他的手，拽著被子退到床頭。

司夜冥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復雜得難以解讀。良久，他伸手拂開她額前的碎發，這個溫柔的動作與他白天的暴戾形成鮮明對比。

“睡吧。“他最終只說了這兩個字，轉身離去，留下秦如畫一人在黑暗中困惑不已。

而在走廊的陰影里，司夜冥握緊了拳頭。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會鬼使神差地來到她的房間，更無法解釋看著她安睡時心中涌起的那股奇異平靜。這很危險，這種不受控制的沖動。但他卻無法抗拒。

就像飛蛾撲火，明知會焚身，卻仍向往那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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