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再次炸響!門板上的蛛網裂縫瘋狂蔓延,向內凸起的鼓包幾乎要被撕裂,木屑混著鐵銹簌簌墜落。
那只從裂縫探入的巨掌覆著濕滑黑毛,五根鐮刀般的鉤爪正瘋狂抓撓內側,發出“吱嘎——”的刺耳聲響,每一下都帶下大片木屑,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門外的獸臊腐臭味混著貪婪咆哮,如同潮水般涌進石屋,幾乎要灌滿每一寸狹小的空間。
透過裂縫,已能清晰看見黑暗中那雙猩紅巨眼,瞳孔因嗜血興奮縮成豎線,死死鎖在屋內血腥味最濃的蘇青身上。
蘇青背靠著冰冷的壁畫,左臂剜肉的創面仍在汩汩涌血,每一次心跳都帶出血液,在地面積成刺目的紅灘。失血帶來的眩暈像沉重黑幕,不斷拉扯她的意識下沉。劇痛早已麻木,只剩深入骨髓的冰冷與絕望。她望著那只即將破門的巨爪,望著裂縫外那雙地獄般的眼睛,死亡陰影如此清晰,壓得她連呼吸都滯澀起來,連挪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步步逼近。
林默單膝跪在石磊冰冷的遺體旁,喘息聲像破舊風箱。儺面下的身體因力量失控與詛咒侵蝕微微顫抖,每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與鐵銹味。體內狂暴的力量失了牽引,如脫韁野馬在經脈中沖撞,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讓他連半分有效力量都聚不起。
他盯著即將破碎的門板,視線掃過裂縫外那雙嗜血巨眼,又落回石磊身上——青年緊握苗刀的指節還泛著青白,眼角凝著一滴未干的血珠,嘴角似乎還抿著墜崖前那抹不甘的弧度。
石磊死了。
蘇青重傷瀕死。
而自己,連保護他們都做不到?
絕望如冰冷毒液注入血脈,卻在這極致的窒息中,一股深埋林氏血脈的兇悍驟然蘇醒。那是祖輩在獵場與猛獸搏殺、在絕境中劈開生路的本能,此刻被碾碎的絕望點燃,像沉睡的火山轟然噴發。他沾滿鮮血的手猛地攥住石磊至死未離的苗刀。
刀柄入手冰涼沉重,上面深刻的祖輩牙印硌進掌心。指尖觸到凹痕的剎那,一股電流般的悸動從刀柄竄入身體——不是聲音,是靈魂層面的共鳴!
林默的靈相視野驟然被拖入混沌,無數破碎畫面如決堤洪水沖擊意識:石磊爺爺在洪水中掙扎,枯槁的手攥著半截銅鈴;石磊父親在林間搏殺,苗刀染血如燃;石磊幼年握刀,在祖父指導下笨拙劈砍木樁……最后定格在墜崖前那雙眼,盛滿不甘與托付。守山人的意志,石磊最后的執念,通過這柄浸染石家世代鮮血與信念的苗刀,狠狠砸進林默的靈魂。
“吼——!!!”
門外的山魈似已失去耐心,放棄抓撓的巨爪握成拳頭,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砸向脆弱的門板。
千鈞一發之際!
“以吾之血!燃祖之靈!護吾所護!鎮此兇邪——!”
嘶啞決絕的吶喊從儺面下迸發,不是咒語,是以血為引、以魂為誓的獻祭。
他抓刀的手猛地抬起,毫不猶豫地劃過另一只手臂。
嗤啦!
鋒利的刀鋒割開皮肉,溫熱的鮮血涌出,卻未滴落,反而被無形力量引導,如活物般沿刀身蔓延。
詭異的一幕驟然發生!
黝黑的刀身沾血瞬間,竟如點燃的干柴般亮起——內部暗金色紋路如脈絡般亮起,不是反光,是從內里透出的金紅色光芒,像熔巖在刀身里奔涌。刀柄末端的祖輩牙印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嗡——!!!
蒼茫宏大的嗡鳴從刀身爆發,整柄刀仿佛活了過來。一股浩瀚厚重的氣息如遠古山岳壓來,帶著祖靈被喚醒的威嚴轟然降臨。
門外的巨拳猛地僵在半空。裂縫中那雙猩紅巨眼里,第一次露出源自本能的恐懼——山魈龐大的身軀竟微微顫抖,巨拳上的黑毛根根炸開,指甲縫里的血珠凝在半空,喉嚨里滾出“嗬嗬”的抽氣聲,像是被無形的山岳壓住。
“石家…守山…祖靈…”蘇青意識模糊,被這磅礴氣息刺激,渙散的眼神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喃喃低語。
林默沒有半分猶豫,所有意志、力量、憤怒與守護的信念,都凝聚在這一刀里。他雙手緊握燃燒的苗刀,身體如繃緊的弓弦,對著即將破碎的木門,對著門外的巨影,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劈下!
沒有花哨技巧,只有最本源的力量傾瀉!
“斬——!!!”
刀光!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金紅色刀光撕裂黑暗,如破曉之光從苗刀迸發。刀光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哀鳴,蘇青裸露的手臂突然刺痛,地上的血洼騰起縷縷白汽,仿佛被灼燒出真空通道。
轟隆——!!!!
刀光如熱刀切黃油般劈開厚重木門,碎木片四散飛濺。余勢不減的刀光狠狠斬向那只懸在半空的巨拳。
噗嗤——!!!
皮肉焦糊與骨骼碎裂的聲響炸開,山魈的巨拳連同一截手臂,在金紅光中瞬間氣化,斷口處焦黑如炭,連血珠都未濺出。殘余刀氣撞在它龐大的身軀上,將其如破麻袋般轟飛,撞斷數棵碗口粗的樹木,重重砸進遠處亂石堆,生死不知。
刀光掠過,連濃密的黑暗都被短暫驅散。門外另外兩只稍小山魈,此刻如遇天敵般篩糠似的顫抖,猩紅瞳孔里映著那柄燃燒的苗刀,瘋狂食欲早已被恐懼取代。它們發出驚恐嗚咽,夾著尾巴頭也不回地竄入密林,連看一眼同伴的勇氣都沒有。
一刀!
燃血引祖靈,破門、斷臂、驚退群兇!
金紅色刀光漸散,林默雙手拄著苗刀劇烈喘息。刀身的金紅光如退潮般內斂,只剩暗金色紋路微弱明滅,牙印也恢復古樸。剛才那一刀幾乎抽空了他所有力量,連同燃燒的血脈。手臂的傷口還在流血,眩暈陣陣襲來,但他仍如磐石挺立,儺面下的目光冷冷掃過門外重歸死寂的山林。
石屋內塵埃飄蕩,血腥味、焦糊味與獸臊味混在一起,釀出慘烈悲壯的氣息。
短暫死寂后,靠在壁畫下的蘇青發出虛弱咳嗽,每一次都牽動左臂傷口,鮮血從指縫滲出。她望著門口拄刀而立的背影,看著門外狼藉與逃竄的山魈,眼中滿是劫后余生的震撼。那祖靈降臨般的威壓,那撕裂黑暗的刀光,已深深烙印在靈魂里。
“林…林默…”她艱難開口,聲音嘶啞。
林默緩緩轉身,儺面下的目光落在蘇青慘白的臉與觸目驚心的傷口上,又掃過石磊的遺體。疲憊如潮水涌來,卻有更深的意志支撐著他。他走到石磊身邊,用沾血的手指輕輕合上青年圓睜的眼睛,指腹在冰冷的眼皮上頓了頓,然后將那柄苗刀輕輕放在石磊染血的胸膛上,刀柄的牙印正對著他的心口。
做完這一切,他扶著墻壁緩緩站起。
儺面轉向烏蒙山深處,裂紋里的光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