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的余音在葬谷回旋,石母墜落的深淵已被新雪填平,只剩冰壁上一道扭曲的人形凹痕,像塊尚未愈合的傷疤。石磊單膝跪在凹痕前,苗刀深深插進凍土,刀柄山神紋處的青銅幣凹痕突然滲出血珠,黑紅的血順刀身蜿蜒入雪——每一滴都在冰面蝕出細痕,竟慢慢勾連出赤水河道的微縮輪廓。
“阿媽的血在指路...”石磊指尖撫過血圖上代表酒神渡的支流節點,后頸被剜去的山紋處突然炸開劇痛。雪地下傳來冰層斷裂的脆響,三道血光猛地從地縫竄出,直刺天穹——正是昨夜被斬斷的那三條污染支流,竟在暗中重聚!
林默臉上的儺面突然自發收緊,火鳳翎羽的根部深深扎進顴骨,右臉山神紋的眼角滾下一粒冰晶。冰晶墜地的剎那,巫山守護靈的石雕轟然崩碎,碎石堆里滾出枚虎頭冰核,額間刺符化作青芒沒入儺面。林默掌心新得的山紋刺符驟然發燙,與儺面右臉的冰晶淚滴共振,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山靈在轉移載體...”蘇青按住小腹,守山紋已爬滿她的頸項,此刻卻像活藤蔓般往丹田收縮,重新凝成枚冰晶儺面。她突然彎身嘔出一口淡金色液體,落在雪上冒起白煙——那是贖罪紋被守山紋逼出的最后殘力。
金液濺在雪地血圖上,三道血光支流猛地扭曲纏繞,竟幻出趙天豪的猙獰面孔:“守山人的血...正好喂飽永生陣的根須...”
話音未落,深淵里突然探出只白骨巨爪,爪心攥著枚苗銀耳環,正是石母墜崖時戴的那只。骨爪拍向血光面孔的瞬間,林默儺面左臉的火鳳翎羽盡數倒豎,他喉間不受控地滾出個古奧音節:“封!”
言靈炸響如驚雷。白骨巨爪應聲碎裂,耳環墜向深淵,卻有一縷銀光粘在儺面的淚滴凹槽里。但“封”字的余波掃過蘇青時,她丹田的冰晶儺面突然裂開細紋,青黑色血絲順著裂紋滲出。
“你的言靈在排斥守山紋!”蘇青蜷縮在地,指節因劇痛泛白,“儺面還沒完全認主...”
趙天豪的狂笑從冰壁后傳來,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他胸口的青銅幣已將皮膚頂出九個鼓包,此刻竟如齒輪般咬合轉動,每轉一圈,穹頂就飄下一片黑雪。雪片落在苗刀上,刀身的赤水河道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潰爛,像是被強酸腐蝕。
“黑雪噬靈...”石磊拔刀斬向冰壁,刀鋒撞上銅幣鼓包的剎那,趙天豪的肋骨突然向外翻折,竟化作對森白骨翼!骨翼內側刻滿細密的機械紋路,與青銅幣上的“諸神黃昏”徽記同源,轉動時發出鏈條絞動的聲響。
骨翼扇起黑雪龍卷,蘇青被卷得撞向青銅柱,腹部的冰晶儺面震碎,碎片濺向四周。最大的那塊碎片擦過林默的儺面,右臉山神紋突然浮現金色裂痕——裂痕深處,竟映出石母墜崖前的微笑,鬢角的銀耳環還在搖晃。
“阿媽在儺面里...”石磊的刀勢猛地一頓。骨翼趁隙刺穿他的肩胛,黑雪順著傷口往里鉆,所過之處的皮肉迅速發青僵硬。
林默的靈相順著儺面裂痕往里沖。微笑幻象的盡頭,石母的魂魄被困在口微型血池里,池底沉著九枚青銅幣,與百年前林承宗血池的布局分毫不差。池沿跪著三具骷髏,最左側那具的后頸,赫然露出“守山人老五”的刺符殘痕。
“原來永生陣要抽走三魂...”林默的靈相捏緊拳頭,言靈再次破喉而出:“破!”
儺面右臉的裂痕應聲炸開,沖擊波撞上骨翼,趙天豪慘叫著墜地。黑雪龍卷潰散處,露出他后背插著的九根金屬管線,每根管子都連著冰壁里嵌著的青銅幣,管內流淌著粘稠的黑血。
蘇青突然抓起塊冰晶碎片,狠狠扎進自己丹田。守山紋的青光順著碎片導入地底,整座冰窟的地面亮起赤水河道的光網,西南八處怨靈缸的位置都在光網節點上閃爍。她染血的手指按向代表貴州溶洞的節點,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酒神渡的仇,該清算了!”
光網劇烈閃爍,冰穹上突然投射出溶洞的實時景象:怨靈缸正在崩裂,黑漿淹沒了躲閃不及的黑衣人。領頭者慌忙去捂腕部,那里的諸神黃昏刺青竟成片脫落,露出底下的苗繡火紋——與小花繡在荷包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火紋是封印...”林默儺面左臉突然灼痛,火鳳翎羽化作流光射向冰穹,在苗繡火紋處燃起青焰。火焰中浮出記憶殘像:百年前的祭壇上,阿月圣女正將火紋繡在叛徒腕部,銀線穿過皮肉時,她低聲念著:“此紋鎮血脈,世代不得反...”
趙天豪的骨翼突然軟化如爛肉。他瘋了似的撕開衣襟,心口處赫然烙著相同的火紋!黑雪觸到火紋的瞬間,紋路迸出金光,九枚青銅幣竟被硬生生擠出胸腔,在雪地上滾出刺耳的聲響。
“不——!”他撲向銅幣的瞬間,巫山守護靈的碎石突然騰空,凝成只虎形石鎖扣住他脖頸。石鎖表面浮現出銀耳環的紋樣,環心的銀鈴還在微微顫動。
“阿媽在鎖里...”石磊將苗刀橫在膝前,刀身山神紋處的青銅幣凹痕突然亮起,一束光斑照向石鎖。耳環紋樣化作實體脫落,銀鈴在空中晃出脆響——
叮鈴!
鈴聲穿透葬谷的每一寸冰棱。三道血光支流應聲熄滅,深淵里升起石母的半透明魂魄,她指尖輕點,銀鈴便飛向林默的儺面,穩穩嵌進右臉的淚滴凹槽里。
儺面劇烈震顫。左臉火鳳翎羽與右臉銀鈴共鳴,聲波在半空凝成枚金色言靈符咒,符文流轉著山與火的紋路:“溯本歸源!”
符咒轟向趙天豪。他胸口的火紋突然脫離皮膚,化作只火鳳虛影迎向符咒!兩股力量炸開的強光中,一個黑袍人影浮現,掌心托著九枚青銅幣組成的羅盤,盤心嵌著半塊冰封儺面,與林默臉上的恰好互補。
“第三祭器在這里...”使者掀開兜帽,露出張與林默祖父林承宗毫無二致的臉,眼角的痣都分毫不差,“好孩子,百年前就該物歸原主了。”
冰窟頂壁突然塌陷,雪瀑如白幕般傾瀉而下。被淹沒的前一秒,林默瞥見使者的黑袍內襯繡滿赤水河道圖,所有支流的盡頭,都指向烏蒙山深處的一座無名雪峰——雪峰輪廓,竟與他夢中見過的儺堂穹頂一模一樣。
雪崩的白幕里,銀鈴在儺面淚滴處發出溫潤的光。石母的聲音穿透風雪,滲進林默的靈臺:“去雪峰...那里埋著諸神黃昏的心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