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嘎雪峰的虛影在云海中沉浮，冰晶折射的虹光里裹著鐵銹味。天地槌裂痕處垂下的瀝青線正緩慢滴落，每一顆油珠墜地時，都在凍土上炸出微型的齒輪紋路。林默的儺面突然震顫，右臉石母銀鈴紋毫無征兆地響起——不是清脆的金玉聲，而是帶著青銅銹跡的悶響，聲波穿透翻滾的云層，將西南八峰的山勢靈相在眾人眼前鋪展開來：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山脈走勢，而是八座青銅巨槌的基座。每座峰頂的巨槌虛影下，都蟄伏著由無數青銅齒輪咬合而成的機械佛坐像。佛身嵌在山體斷層里，露出的千手關節處還掛著未融化的工業黑雪。
“九佛鎮山...”蘇青的瞳孔里爬滿青紫色守山紋，紋路在聚焦貢嘎虛影時突然繃直。就在這時，機械佛的千手突然齊齊睜開眼瞳——每只眼球都是由十二片齒輪拼成的“諸神黃昏”徽記，轉動時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佛掌托著的巨槌虛影開始泛起青銅光澤，槌頭裹著的工業黑雪突然活過來，如潮水般漫過虛空，朝著烏蒙山的方向壓下來！
石磊反手將苗刀插入雪地，刀鞘上的山神紋與凍土接觸的剎那，山紋刺符處突然裂開細密的血口。暗褐色的污血順著刀身滲入冰層，雪層下傳來齒輪高速咬合的悶響，仿佛有臺巨型機械正在蘇醒。污血在地表匯成蜿蜒的溪流，水面上竟浮起曼徹斯特紡織工廠的幻象：
蒸汽彌漫的車間里，面色麻木的工人正將刻著守山人山紋的青銅片，一片片焊接到機械佛的關節縫隙。焊槍火星濺在山紋上，那些象征山神血脈的紋路便扭曲成鎖鏈的形狀。
“他們在用山紋造佛骨！”石磊猛踏地面，苗刀刀鋒刮過污血溪流。刀刃沾血的瞬間，貢嘎方向的機械佛千手突然齊刷刷調轉方向，萬道青銅色的齒輪射線撕破云層，如暴雨般集火射向他的靈相！
林默儺面左臉的火鳳圖騰驟然展翅，赤紅翎羽離體時在空中凝成扇形屏障。射線撞上鳳翼的剎那發生詭異折射，竟掉頭射向高空——厚重的云層被撕開五道放射狀裂縫，露出背后那尊頂天立地的巨佛輪廓！
那尊佛比八峰加起來還要龐大，心口位置嵌著貢嘎等八峰的微縮虛影，而烏蒙山天地槌的靈光正被佛心處的黑色漩渦緩緩吸過去。
“九峰是祭品...”阿月魂體的聲音帶著冰晶碎裂般的戰栗，“佛心在吞吸九柄天地槌的靈力，他們要煉出能操控八峰的山神傀儡！”
話音未落，蘇青掌心的銀淚鈴碎片突然掙脫束縛，化作一道青光飛向云層裂縫。最大的那塊碎片里，石母的虛影正雙手結著古老的守山印，無數青紫色守山紋脫離靈體，如藤蔓般纏向巨佛的眼瞳。青光觸及齒輪的瞬間，佛掌托著的貢嘎巨槌突然劇烈傾斜，槌頭帶著崩碎的冰棱砸塌了半座雪峰！
雪崩的轟鳴在天地間回蕩，貢嘎方向傳來真實的地震波，連烏蒙山的凍土都在微微震顫。烏蒙山天地槌的苗刀痕槽里，石磊滲入的污血突然開始沸騰，密密麻麻的血泡在槽內炸裂，每個血泡里都浮著貢嘎山民的祈雨歌謠：
“雪水漫過青稞架喲，山神睜眼看娃娃...”
歌聲順著槌柄的刻紋蜿蜒而上，整柄巨槌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青銅槌體橫轉九十度，槌頭精準地指向貢嘎雪峰的方向——
“槌在自動索敵！”林默伸手按住震顫的槌柄，掌心立刻傳來灼痛感。儺面凹槽里的火鳳印記正在發燙，阿月魂體在灼痛中突然驚呼：“是山民的祈愿在驅動槌...但污血已經污染了它的靈智，這樣下去會敵我不分！”
話音未落，天地槌突然迸發出刺目的青光，青銅槌體撕裂空氣射向高空，卻在半途被云層巨佛的掌心死死按住。佛掌握攏的剎那，槌頭那些象征天地法則的日月星辰刻紋突然暗淡下去，工業黑雪順著槌柄蔓延而下，在雪地上蝕出滋滋作響的痕跡，朝著烏蒙山腹地擴散。
石磊的苗刀突然脫手飛旋，刀身山神紋處的青銅幣凹痕迸發出沖天青光。光流在空中化作堅韌的繩索，精準地纏住天地槌的柄端。污血順著光流倒灌而回，在他體內掀起驚濤駭浪，皮膚下的青黑血管暴凸如蚯蚓，在雪地映出猙獰的影子。
“我來當污血容器...”他咬碎牙床，黑色血液從嘴角溢出，“給槌開條干凈的路！”
貢嘎雪峰方向突然傳來機械佛的梵音吟唱，聲波在云層里凝成實質的經筒，如冰雹般砸向烏蒙山。蘇青的守山紋藤蔓及時纏向經筒，卻在觸及筒身時被烙上齒輪印記，那些青紫色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她猛地撕開手臂皮膚，露出筋肉間嵌著的青銅鏡碎片——
鏡面上正映出貢嘎峰頂的真實景象：真正的天地槌深陷在萬年冰窟里，槌柄被九條青銅鎖鏈死死拴在機械佛的臍眼處。佛肚敞開的維修艙里，幾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影正將寫滿苗文的經卷，一張張塞進齒輪組的縫隙！
“他們在篡改守山人的祭祀經！”蘇青的鏡片突然灼紅，紅光射向烏蒙山的天地槌，槌柄上的苗繡山河帶應聲脫落。繡帶在空中展開如長鞭，那些用山民鮮血繡成的山河圖案突然活過來，化作奔騰的怒江虛影，狠狠抽向云層巨佛的掌心——
繡鞭卷住貢嘎巨槌的剎那，林默儺面右臉的銀鈴紋突然離體飛出。十二只銀鈴在云層中炸響，鈴聲穿透機械佛的青銅外殼，在其顱腔內形成共振。佛瞳齒輪突然卡殼的瞬間，阿月魂體在靈相中驚覺：“佛腦里有凈血！是山民世代供奉的祈愿結晶！”
石磊的污血突然從七竅噴涌而出，在雪地上凝成猙獰的毒龍撲向銀鈴。鈴身在腐蝕中裂開細縫，鈴聲頓時變調，貢嘎機械佛的千手抓住這個破綻，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齊拍向烏蒙山！
雪崩淹沒天地槌的前一秒，槌柄的苗刀痕槽突然爆發出金光。石磊后背的山紋刺符猛地脫離皮膚，化作青銅盾牌擋住佛掌。刺符碎裂的轟鳴中，貢嘎峰頂傳來真實的山崩地裂之聲——真正的貢嘎天地槌，掙脫了九條青銅鎖鏈！
槌體沖破冰窟的剎那，整座貢嘎雪峰都亮起青光。光芒中浮現出萬千山民的虛影，他們穿著褪色的藏青布衫，手捧刻著云雷紋的青銅鏡殘片，將無數道青光聚焦向機械佛的核心。
“是酒神鏡...”蘇青丹田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體內的青銅鏡碎片突然自動飛出，與貢嘎方向的青光流匯成完整的青銅鏡。鏡光照透佛腹的維修艙，黑衣人手中的篡改經卷突然無火自燃，火舌竄出艙門時，那些被褻瀆的文字正在灰燼中重組為古老的祭祀歌謠。
林默儺面左臉的火鳳翎羽突然盡數碎裂，碎片裹著言靈之力射入鏡光，在機械佛胸腔點燃幽藍的凈火。火焰中浮現出百年前的畫面：曼徹斯特工廠主正踩著苗寨繡娘的手指，將她們繡好的酒神祭祀圖強行縫在機械齒輪上，那些象征山神饋贈的紋樣正在齒輪轉動中扭曲、變黑...
“原來工業怨毒的源頭是褻瀆！”石磊體內的污血突然開始褪色，他撲向貢嘎方向飄來的青光，抓著一捧光流抹在胸口。山紋刺符處滲出清透的淡金色血液，那是山民百年祈愿凝結的靈血，滴落在雪地上竟開出冰晶般的雪蓮。
淡金血被他抹進烏蒙天地槌的苗刀痕槽，槽內的污血立刻被逼出，在空中凝成毒箭射向貢嘎機械佛。箭尖觸及佛瞳的瞬間，佛掌托著的巨槌虛影突然實體化，與掙脫束縛的貢嘎天地槌轟然對撞！
沖擊波震碎了云層巨佛的虛影，貢嘎機械佛的千只齒輪眼同時爆裂，佛體裂縫中涌出裹著經卷灰燼的黑雪。雪幕中央緩緩升起貢嘎山神的真容——一頭叼著青銅鏡的雪豹，它額間嵌著守山人老五的刺符，鏡面正映出烏蒙天地槌上新出現的凈血凹槽。
雪豹朝著烏蒙山的方向長嘯，貢嘎天地槌突然自動抬起，槌頭的日月星辰刻紋重燃清光。石磊的淡金血從烏蒙槌槽飛出，如金線般纏上貢嘎槌柄。兩柄巨槌共鳴的震動中，那些侵蝕山體的工業黑雪開始蒸騰，露出下方青黑色的山巖肌理。
青光最終收束成柱，盡數灌入林默的儺面。裂痕愈合處，左臉的火鳳翎羽重生為冰晶形態，右臉銀鈴紋里浮出雪豹圖騰。阿月魂體在光芒中低語：“只有凈血開鋒的天地槌...才夠斬斷九佛的連環鎖鏈...”
貢嘎機械佛的殘骸突然發生二次爆炸，齒輪碎片中飛出一枚完好的青銅佛瞳。林默伸手接住，發現瞳仁內側刻著細密的小字：“八峰連環，滅烏蒙者得永生。”
雪豹叼著的青銅鏡突然轉向東南，鏡光照透翻滾的云海，映出蒼山雪峰頂的景象——第二尊機械佛的千手正緩緩抬起，掌中的巨槌裹滿粘稠的瀝青，對準了烏蒙山的心臟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