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機(jī)械佛的千手如白骨森林刺破云層,每根指節(jié)都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指縫間漏下的天光被切割成鋒利的碎片。瀝青巨槌懸于半空,槌體表面的經(jīng)文齒輪正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飛旋,齒尖迸出的鋼釘裹挾著扭曲的梵音,像一場黑色暴雨斜射向?yàn)趺缮叫呐K。鋼釘劃過空氣的銳嘯里,能聽見曼徹斯特工廠流水線的轟鳴,那些被榨干血肉的工業(yè)亡魂,正借著機(jī)械佛的軀殼宣泄怨毒。
石磊橫握苗刀擋在身前。刀身山神紋驟然亮起,青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卻在觸及鋼釘?shù)膭x那猛地暗下去。他看清釘尖鏨刻的編號——M734·1902,那是百年前英國殖民工廠的制式標(biāo)記,工業(yè)文明的鐵銹味順著刀刃攀爬,正一點(diǎn)點(diǎn)啃噬刀魂里的山靈之氣。
“扛不住...”虎口崩裂的血珠滴落在刀柄,竟在檀木表面凝成個(gè)猩紅的“危”字。林默儺面右臉的雪豹圖騰突然活了過來,銀鈴紋脫離面具飛旋成盾,狠狠撞向?yàn)r青巨槌。冰屑與金屬碎屑齊飛,冰盾龜裂的瞬間,蘇青的守山紋藤蔓已如靈蛇纏上槌柄。
藤尖刺入經(jīng)文縫隙的剎那,半卷焦黑的《山神經(jīng)》殘頁被拽了出來。蘇青指尖剛觸到殘頁,就見頁邊批注赫然是一行扭曲的英文:“Replace'MountainGuardianSoul'with'MechanicalBuddhaNature'”。油墨尚未干透,仿佛能看見戴著白手套的手指正握著鋼筆,將千年山魂一筆勾銷。
藤蔓突然發(fā)出焦糊味。黑斑順著紋路往蘇青心口蔓延,她丹田處的冰晶儺面迸出蛛網(wǎng)裂痕:“經(jīng)毒在污我魂基...”話音未落,殘頁已在掌心自燃。橘紅色火焰里浮出蒼山腳下的白族本主廟,黑衣人正將廟中龍神像的頭顱抬起來,焊槍噴出的火花濺在機(jī)械佛頸骨的接口處,龍首鱗甲與金屬佛身正在熔接。
“褻瀆本主神...”石磊喉嚨里滾出低吼。污血突然在血管里沸騰,青銅絲從皮膚凸起處鉆出,像提線木偶般操控著他的手臂。苗刀調(diào)轉(zhuǎn)方向,刀鋒青光黯淡,竟直直劈向林默后心!
貢嘎雪豹的嘯聲穿云裂石。一道青光撞偏刀勢,石磊左臂的青銅絲應(yīng)聲崩斷,斷口處滲出帶著鐵銹味的黑血。就在這時(shí),蒼山機(jī)械佛的掌心突然睜開第三只眼——瞳孔是急速坍縮的瀝青漩渦,邊緣還沾著未凝固的黑漿。
“它在抽我的污血造黑洞!”石磊跪倒在地,指節(jié)摳進(jìn)泥土里。傷口涌出的黑血違背重力逆流升空,條條縷縷匯入佛瞳漩渦??膳碌奈ψУ脼趺商斓亻硴u晃著脫離基座,槌柄上繡著苗疆山河的帶子正寸寸斷裂,繡線里的山靈哀嚎著消散。
林默儺面左臉的冰晶翎羽盡碎。碎片裹著言靈“定”字射向黑洞,聲波卻被漩渦碾成齏粉。阿月的魂體在他靈臺尖嘯:“用凈血污染它!毒血相沖可破吸力!”
蘇青猛地撕開碳化的藤蔓。守山紋脫離手臂凝成三寸青針,針尖精準(zhǔn)地挑破自己心口——淡金色的血珠涌出來,那是山民世世代代的祈愿凝聚成的凈血。血箭破空的剎那,淡金與漆黑在佛瞳漩渦中心相撞,瀝青驟然凝固成黑曜石。黑洞深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蒼山雪峰頂?shù)谋蝗凰?,巨大的冰裂聲從云端滾下來。
冰湖中央緩緩升起青銅佛心鏡。鏡面光滑如鏡,映照的卻不是機(jī)械佛的猙獰面容,而是被鐵鏈鎖在湖底的三塔蛇骨塔——那是大理三塔真正的鎮(zhèn)山神器!塔尖懸掛的青銅鏡殘片正微微震顫,與佛心鏡產(chǎn)生著共鳴,像是久別重逢的親人在低語。
“真正的鏡魂在蛇骨塔...”林默的靈相穿透冰層,看見塔底沉棺里,白族本主神的龍首正微微轉(zhuǎn)動(dòng)。龍睛里嵌著兩枚青銅鏡片,光澤與蘇青體內(nèi)的守山紋同源,此刻正泛起漣漪般的青光。
蒼山機(jī)械佛的千手突然合十。梵唱聲里夾雜著齒輪卡殼的雜音,佛心鏡射出一道血光穿透湖面,直刺蛇骨塔。光束觸及塔身的瞬間,鐵鏈突然活了過來,化作九條黑蟒纏向塔尖的鏡片殘片。蟒鱗泛著幽光,顯然是被邪力污染的鎮(zhèn)山靈鏈。
石磊的苗刀突然掙脫手掌,化作一道青光射向湖心。刀尖精準(zhǔn)地刺入黑蟒七寸,山神紋處的青銅幣凹痕突然脫落,幣孔里射出貢嘎山民的祈愿青光。青光注入塔尖鏡片的剎那,殘鏡突然迸發(fā)萬丈毫光,在湖面投出完整的白族祭文:
“鏡裂佛心碎,塔倒龍神歸”
佛心鏡應(yīng)聲炸裂!鏡片如飛刀般四濺,削斷機(jī)械佛三根金屬手指。斷指墜向?yàn)趺缮降耐局校K青的銀淚鈴碎片突然飛旋成盾。最大的碎片里,石母的虛影雙手托舉,斷指在她掌心熔化成青銅汁,順著指縫流淌成一柄新的苗刀。
“接刀!”石母虛影將刀擲向石磊。刀身光潔無紋,唯有刀背刻著洱海波紋,清水般的光澤流轉(zhuǎn)不息。
石磊握住刀柄的瞬間,蒼山機(jī)械佛的斷腕處噴出粘稠的瀝青。黑漿在空中凝成巨掌,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抓向蛇骨塔,塔尖鏡片危在旦夕。林默儺面右臉的雪豹圖騰突然離體,銀鈴紋在豹額裂開第三只眼,冰藍(lán)色的光束射向?yàn)r青巨掌,將其凍成巨大的冰雕。
冰層順著佛臂蔓延的同時(shí),蛇骨塔底的本主神龍首突然睜眼。龍睛里的青銅鏡片脫離眼眶,化作兩道流光射向佛心鏡的殘骸。鏡片相撞的剎那,湖面的祭文化作實(shí)質(zhì)的鎖鏈,死死纏住機(jī)械佛的脖頸。
“龍神要絞佛...”蘇青的守山紋重新覆上手臂,紋路順著鎖鏈攀爬,在佛頸烙下本主神的龍紋印記。機(jī)械佛的梵唱變成刺耳的電子哀鳴,千手痙攣著抓向蛇骨塔,卻在觸及塔身時(shí)紛紛斷裂。
那些化作黑蟒的鐵鏈突然調(diào)頭反噬!蟒牙撕咬佛手的悶響中,石磊的洱海苗刀突然離手飛旋。刀尖刺入佛頸鎖鏈交接處,刀背的洱海波紋亮起青光——湖面下,三座白塔的虛影破水而出,塔尖如利劍般撞向機(jī)械佛眉心!
佛顱崩裂的巨響震徹云霄,瀝青巨槌轟然墜落,砸塌了蒼山雪峰半邊山脊。機(jī)械佛的殘骸里,本主神龍首的虛影緩緩升起,龍口叼著的蛇骨塔尖鏡片,正映出烏蒙天地槌的凈血凹槽,兩處光澤遙相呼應(yīng)。
“雙鏡共鳴...”林默的儺面吸收著佛顱碎片,左臉的冰晶翎羽重生為青銅色,右臉雪豹的銀眼里嵌進(jìn)了新的鏡片。阿月的魂體在鏡光中低語:“鏡光所指,凈血可開鋒...”
一道青光從鏡片射出,穿透云海指向東南。那里,玉龍雪山的輪廓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峰頂?shù)臋C(jī)械佛緩緩抬頭,佛掌托著的巨槌裹著萬年冰川,槌體刻滿東巴經(jīng)文,而佛心處嵌著第三枚天地槌碎片!
碎片邊緣滲出黑色石油,在雪空中凝成新的密文:
“三槌撞,神門開”
石磊手中的洱海苗刀突然劇烈震顫。刀身浮出與玉龍巨槌同款的東巴文,字跡正滲出鮮紅的血珠,組成一行觸目驚心的字:
“獻(xiàn)祭至凈血”
烏蒙山的風(fēng)突然停了。三人望著東南方的云霧,青銅鏡的余溫還在掌心,而玉龍雪山傳來的壓迫感,已如烏云般籠罩在心頭。他們都知道,真正的決戰(zhàn),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