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微妙的氣氛。

“讓殿下久等了。”

衛瑾珩沒有像往常一樣面帶笑容，“無礙，今日貿然到訪是本王失禮了。”雖是致歉的話語，但語氣卻是高高在上，沒了往常偽裝出來的溫和，皇家氣勢盡顯。

“殿下言重了，今日府上人多，若有怠慢之處還請殿下見諒。”侯夫人不敢托大，語氣恭恭敬敬。

“本王的來意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本王會娶阿妍為王妃，還希望兩位不要過多阻攔。”今日之事不宜聲張，因此肖禹風早就將下人屏退，所以此時正廳內只有他們三人，衛瑾珩便沒有絲毫顧忌地稱呼裴意妍為阿妍。

衛瑾珩態度的強硬讓侯夫人和肖禹風十分意外，原以為最多是側妃，可皇上和太后那邊會同意嗎？

“得殿下看中是妍兒的福氣，只是妍兒出身寒微，怕是委屈了殿下。”

“夫人不必謙虛，阿妍是個極好的姑娘，值得擁有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已向皇兄坦言，只要阿妍愿意嫁，圣旨隨時可以賜下。”

侯夫人與肖禹風悄悄對視一眼，寧王拿正妃之位求娶，若還是拒絕，傳出去恐怕少不了一個藐視皇室的罪名。

“妍兒雖自幼在侯府長大，但臣婦到底不是她的正經長輩，妍兒的婚事還是得問過她自己的意思。”

“夫人說的是，還請夫人行個方便，今日便都解決了吧。”說完，衛瑾珩墨色的瞳孔盯著侯夫人，眼神鋒利，讓人倍感壓力。

如此明顯的意思，侯夫人自然領會的到，只能派心腹去請。

裴意妍對金桔的到來毫不意外，今天發生的事情足以證明衛瑾珩的心思，只是明明他們之間并無交集，這情誼到底從何而來，又能維持多久，裴意妍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不愿入王府。

正堂內，衛瑾珩端坐主位，神色雖正常，余光卻時不時掃向門外。侯夫人坐在一旁，手中捧著一杯熱茶，眉頭微蹙，心事重重。肖清風坐在侯夫人身旁的位置，神情復雜。

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丫鬟掀開簾子，輕聲稟報后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之后，一道纖細的身影緩步走入正堂，裴意妍身著一襲淺藍色長裙，衣料雖不華貴，卻剪裁得體，襯得她身姿窈窕。她眉目如畫，氣質清冷，雖不施粉黛，卻自有一股清麗脫俗之態。她微微低頭，步履輕盈，走到堂中，正欲行禮。衛瑾珩已經走上前來，伸手虛虛扶在裴意妍的手臂下方，想要觸碰卻又怕失了分寸，語氣溫和：“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裴意妍沒有推拒，向侯夫人和肖禹風打過招呼后坐到了一旁。

衛瑾珩視線轉向侯夫人：“本王想同裴姑娘單獨聊聊，還望夫人行個方便。”

侯夫人看向裴意妍，見她微微點頭便利落地告辭離開，肖禹風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裴意妍氣定神閑的樣子讓他心里莫名安定了許多，妍表妹向來聰慧，也許她自己就能解決，就算將來妍表妹迫不得已嫁進王府，宣平侯府也會是她永遠的退路。

衛瑾珩望著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明明都已經演練了好幾天，真到了這一刻大腦卻又一片空白，只記得一句：“不要嫁給別人好不好？”

聲音里滿是委屈和祈求，裴意妍聽了只覺得詫異，他和寧王沒這么熟吧！

“民女與殿下似乎并不相熟。”裴意妍站起身，拉進了與衛瑾珩的距離，眼睛直直看向衛瑾珩，似乎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卻一無所獲，所謂的一見鐘情也不過是見色起意，但為何衛瑾珩眼神里的深情如此濃烈。

“阿妍，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都是虛的，但我求你，給我一點兒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是真的傾心于你，無關身份和容貌，而且我保證這輩子只要你一個，我可以讓皇兄寫進圣旨的，好不好？”

“殿下，民女沒有高嫁的想法，以殿下之姿定然能……”

還不等裴意妍的話說完，衛瑾珩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不想從心愛的人嘴里聽到這樣的話。

“阿妍，我知道你不想攀附權貴，但是我只要一個機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以三月為期，若在此期間我有絲毫行差踏錯，你可以隨時提出，屆時我定然不會繼續糾纏，如何？”

衛瑾珩的態度和語氣都低到了極點，若是換作旁人不用他開口就能迫不及待地同意，可裴意妍不論面上還是心里都平靜得很，因為她從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諾，尤其是有關感情的，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它會帶走一切好的和不好的。

“好啊，不過民女有一個條件，還望殿下應允。”裴意妍沒有絲毫猶豫，又不用承諾些什么，況且主動權在她手里，不過是三個月而已，她等得起。

衛瑾珩覺得自己好像是出現幻覺了，阿妍這算是答應他了吧，竟然只有一個條件，詫異了一瞬便放下了，機會都送到眼前了還抓不住那就是傻子，管它是什么條件呢，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想辦法摘下來。

“阿妍放心，莫說一個條件，就算是十個八個我也能做到。”

裴意妍看著他眼中迸發出的幾乎要將人灼傷的光彩，以及那毫不掩飾的狂喜，心中那潭平靜的湖水，終究還是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一絲極細微、連她自己都幾乎忽略不計的漣漪。但這漣漪轉瞬即逝，她的神情依舊平靜，只是帶上了禮貌的微笑。

“我希望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之前，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要讓外人知曉。”

“沒問題，我不會做有損你名譽的事。”衛瑾珩忙不迭地點頭，女兒家的名聲有多重要他很清楚，被流言蜚語逼死的大有人在，他不會讓他的阿妍陷入這樣的局面。

衛瑾珩的目光貪婪地流連在裴意妍清麗的容顏上，仿佛要將這一刻她的模樣深深刻入骨髓。

裴意妍被他過于直白熾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側過身，目光投向窗外：“殿下若無其他事，民女便……”

“有事！有事！”衛瑾珩幾乎是脫口而出，生怕她離開。他絞盡腦汁，試圖立刻抓住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做點什么，“阿妍…我…我明日…想邀你去…去……”衛瑾珩卡殼了，去哪里？他急得額角沁出細汗，暗罵自己蠢笨，竟慌亂成這樣子。

裴意妍看著他窘迫的模樣，心下覺得有些好笑，面上卻依舊溫和有禮：“殿下不必急于一時，三月之期方始，我們來日方長。”

裴意妍的話讓衛瑾珩發熱的頭腦稍微冷靜了些許，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眼神卻依舊執拗：“阿妍說的是，是我心急了，那我先回去安排一下，明日再遞上帖子，可好？”

裴意妍想到自己應下的“三月之約”，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衛瑾珩幾乎是飄著離開宣平侯府的，原本還以為會被一如既往地拒絕，誰知竟如此順利，這是不是說明阿妍對自己也有那么一點兒好感，若是自己直接求娶，阿妍會不會也有可能同意。不，不能冒險，萬一把人逼急了，再跑一次可怎么是好，還是穩妥些比較好。

衛瑾珩強作鎮定地告辭，轉身的瞬間，嘴角卻再也壓不住，咧開一個近乎傻氣的笑容，腳步也輕快得仿佛踏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