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教室里就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大家圍在公告欄前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我剛走進教室,就被小美一把拽住胳膊,她眼睛瞪得圓圓的,滿臉興奮又帶著點擔憂:“曉悠!你快看成績榜!”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果然看到黑板旁邊貼出了一張新的考試排名表。最上方赫然寫著兩個名字:第一名——云澤;第二名——柏宇。
我的心猛地一沉。
柏宇的名字排在第二,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事。他一直以來都是年級前三的??停踔梁芏鄷r候是穩坐榜首的位置。這次卻被一個剛轉學來的新生壓了下去,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似的,坐在座位上盯著那張榜單發呆。
“這不是真的吧……”有人低聲說。
“云澤也太厲害了吧,第一次考試就這么猛。”
“柏宇怎么了?是不是最近狀態不好?”
議論聲像一根根細針,扎進了我的耳朵,也扎進了柏宇的心里。
云澤從洗手間回來,手里拎著一瓶礦泉水,步伐從容,嘴角依舊掛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順手把水瓶放在桌上,然后輕輕敲了敲柏宇的桌子。
“不錯嘛,才差我三分?!彼f,語氣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下次再努力一點,說不定就能追上我了。”
柏宇的雙手不自覺緊握,神色緊繃。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兩人身上,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柏宇緩緩抬頭,眼神冷了下來:“你是在炫耀嗎?”
云澤聳聳肩,笑容不減:“我只是陳述事實?!?/p>
柏宇沒有再說一句話,低頭翻開課本,可他的胸膛明顯起伏了一下。
我知道他在壓抑情緒,這種當眾被挑釁的滋味讓他難受極了。
放學后,我陪柏宇去操場跑步。他一向喜歡運動,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山裉焖艿帽绕綍r更快,幾乎像是要把自己累垮一樣。
我追不上他,只能站在場邊看著他一圈一圈地奔跑,汗水順著額角滑落,衣服早已濕透。
終于,他停下來,彎腰喘氣,胸口劇烈起伏。
我走過去遞給他一瓶水,他接過,仰頭灌了幾口,然后抹了把臉上的汗,聲音有些沙?。骸拔乙郧皬膩頉]有輸給過誰。”
我輕聲說:“這次只是意外而已?!?/p>
“意外?”他冷笑一聲,“你覺得他是靠運氣贏的?”
我一時語塞。
“你知道嗎,他解題的時候連老師都夸贊了,思路比我更清晰?!卑赜畹穆曇舻统粒拔颐髅饕呀浐芘α耍墒恰€是不夠。”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已經很棒了,不要跟別人比?!?/p>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最終只化作一句:“謝謝你。”
那天晚上,他發了條信息給我:
【柏宇:你說,我是不是不如他?】
我盯著手機屏幕,心跳有些亂。
我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于是只回了一句:
【曉悠:你是獨一無二的柏宇啊?!?/p>
他沒再回復。
接下來的日子里,柏宇變得越來越沉默。他會一個人坐在教室里看書,不再和同學打鬧,也不再主動找我聊天。有時候我走近他身邊,他都會下意識皺眉,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東西壓在他心頭。
而云澤,卻越來越活躍。
他在課堂上頻頻發言,每一次都能引起老師的贊嘆。課后也會主動幫同學解答問題,甚至組織學習小組,儼然一副“新學霸”的姿態。
更讓人驚訝的是,班主任居然讓云澤代表班級參加市里的物理競賽。
消息傳出來那天,整個教室都沸騰了。
“不是應該讓柏宇去的嗎?”
“對啊,柏宇才是我們班最強的!”
“難道老師覺得云澤更有希望?”
這些話,柏宇不可能聽不到。
那天中午,我在食堂門口遇見他,他正靠著墻站著,手里捏著一張紙條,是競賽名單。
“柏宇?!蔽逸p聲叫他。
他抬起頭,臉色蒼白:“你知道嗎,老師說我已經連續兩次成績不如他,不能代表學校參賽了?!?/p>
我愣住了:“那你有沒有問過老師,能不能給你一次機會?”
他苦笑:“問了,她說這是綜合評估的結果。”
“那你……打算怎么辦?”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我還能怎么辦?只能繼續努力。”
我看著他,心里一陣揪緊。
那天晚上,我和小美一起回家,她一邊走一邊嘟囔:“我總覺得那個云澤有點奇怪,干嘛非要搶柏宇的位置???”
我沒說話,腦子里全是柏宇剛才的笑容。
那種笑容,不像從前那樣陽光、自信,反而帶著一絲隱忍和不甘。
我開始擔心起來。
柏宇變了。
變得不像他了。
幾天后的物理課上,老師布置了一個實驗任務,讓我們分組完成。我和柏宇自然一組,云澤則和另外幾個男生搭檔。
實驗進行到一半時,柏宇突然發現我們的數據出現了偏差,他皺著眉頭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確定是儀器出了問題。
“我去換一臺?!彼f完就要起身。
“等等!”我抓住他的手,“讓我去吧,你先坐著休息一下?!?/p>
他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我拿著損壞的儀器走向器材室,剛推開房門,就看見云澤在里面翻找東西。他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儀器上。
“壞了?”他問。
我點點頭:“嗯,數據不對,可能是傳感器有問題。”
他走過來,拿過儀器看了看,然后從架子上取下一臺新的遞給我:“用這個吧?!?/p>
我接過,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你為什么一定要超過柏宇?”
他挑眉:“你在替他說話?”
“我不是替誰說話,我只是覺得……你們之間好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他笑了笑,臉上浮現出一抹帶著玩味的淺笑:“因為他曾經是我無法超越的人,而現在……我可以?!?/p>
我怔住了。
“你不懂?!彼D身將壞掉的儀器扔進垃圾桶,“有些人天生就注定要站在頂端,而有些人……只能成為墊腳石?!?/p>
我咬緊牙關:“柏宇不是墊腳石?!?/p>
他看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長:“也許吧。”
我抱著新儀器回到教室,柏宇還在等我。我把儀器放好,坐回他身邊。
“換好了。”我說。
他點頭,然后忽然問:“你剛才見到云澤了?”
我遲疑了一下:“嗯。”
他看著我:“他有沒有說什么?”
我搖搖頭:“沒什么?!?/p>
柏宇沒有追問,只是低頭繼續調整數據。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在他的側臉上,那張熟悉的面容,卻讓我覺得陌生了幾分。
夜色漸深,晚自習結束鈴響起,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教室。
柏宇收拾書包的動作很慢,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站在他桌邊,輕聲問:“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想著他?”
他停下動作,抬起頭看我。
“曉悠,”他低聲說,“如果我真的比不過他,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很沒用?”
我愣住了。
還沒等我回答,他就背起書包,獨自走出教室。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口一陣鈍痛。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柏宇已經開始動搖了。
他不再是那個無所畏懼、陽光燦爛的少年。
而是被嫉妒、自卑、憤怒一點點侵蝕的影子。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