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處,一片滾燙!
那驚人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料,仿佛要將蘇錦繡的手心都灼傷。
“王爺!”
她失聲驚呼,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差點就此繃斷。
發燒!
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甚至連活人氣息都奢侈的皇陵地宮里,對于一個身負重傷的人來說,高燒,無疑就是一張來自閻王的催命符!
蕭珩的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他高大的身軀此刻不再是威壓的來源,而是一個沉重得讓她幾乎無法支撐的負擔。他的頭無力地垂下,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帶著一股灼人的熱浪和淡淡的血腥氣。
“喂!蕭珩!你醒醒!”
蘇錦繡顧不上什么尊卑禮儀,用力地搖晃著他的肩膀,試圖喚回他即將沉淪的意識。
然而,他只是發出一聲難受的悶哼,那雙往日里銳利如鷹的鳳眸,此刻緊緊地閉著,長而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陰影。
“沙……沙沙……沙沙……”
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正從洞口處不斷逼近。
那股屬于尸蟞的、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也愈發濃郁。
蘇錦繡回頭看了一眼,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涼了半截。
那黑色的蟲潮,已經蔓延到了洞口邊緣,幾只膽大的,甚至已經爬上了破碎的石塊,正揮舞著猩紅的口器,探頭探腦地“打量”著她們這頓即將到口的美餐!
退!
必須立刻退回去!
這個念頭,如同本能一般,瞬間占據了蘇錦繡的整個大腦。
她不再猶豫,咬緊牙關,將心一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架著昏迷的蕭珩,踉踉蹌蹌地向后退去,遠離那個象征著生路,卻又通往地獄的洞口。
蕭珩的身材實在是太過高大沉重,每一步,蘇錦繡都走得異常艱難。她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雙腿發軟,好幾次都差點被腳下的碎石絆倒。
可她不敢停,更不敢倒下。
因為她知道,一旦她倒下了,他們兩個,就真的只能成為這群惡心蟲子的盤中餐。
終于,她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將蕭珩拖回到了主墓室相對安全的中央區域,遠離了那個洞口。
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兩人一起狼狽地摔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呼……呼……”
蘇錦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腔如同破風箱一般,火辣辣地疼。她甚至顧不上去擦拭臉上的汗水,第一時間便掙扎著爬起來,目光死死地盯住那個不斷有尸蟞向外試探的洞口。
不行!
必須把它堵上!
否則,等那蟲潮大軍徹底涌進來,整個主墓室,都會變成人間煉獄!
可是用什么堵?
蘇錦繡的目光,飛快地在空曠的主墓室里掃視著。
那些倒塌的碎石,是現成的材料。但光靠這些,根本不足以完全封死洞口,更擋不住那些無孔不入的蟲子!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些散落在四周的、用來陪葬的箱籠器物之上。
有了!
她不及多想,立刻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也顧不上那是不是對墓主人的大不敬,雙手用力,便去推其中一只看起來最為沉重的紫檀木箱。
那箱子,遠比她想象的要重。
她用盡了吃奶的力氣,臉都憋得通紅,才勉強將其推動了一絲。
時間不等人!
蘇錦繡心中焦急萬分,就在這時,她腦海中那枚古樸的【織女梭】,似乎感受到了她強烈的意念,驟然光芒一閃!
嗡——
眼前的世界,再度化作了那副由無數線條構成的織錦。
她的目光,瞬間鎖定在了那個洞口。
她清晰地“看”到,那些倒塌的碎石,每一塊的“線條”走向和結構都不同。她甚至能“預判”出,如何堆疊這些石塊,才能利用它們彼此之間的力學結構,形成最穩固、最嚴絲合縫的封鎖!
仿佛一個最精密、最完美的俄羅斯方塊游戲,在她腦海中瞬間完成了推演。
就是這樣!
蘇錦繡的眼中,閃過一抹明悟的亮光。
她不再去管那些沉重的箱子,而是手腳并用地爬到洞口邊,飛快地抱起一塊大小適中的碎石,按照腦海中【織女梭】給出的“圖紙”,精準地卡在了洞口的最下方。
緊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
她的動作極快,沒有絲毫的猶豫,每一塊石頭被她放在哪里,以什么樣的角度放置,都仿佛經過了最精密的計算。
很快,一個看起來雜亂無章,實則內部結構無比穩固的石墻雛形,便被她搭建了起來。
那些試圖從縫隙中鉆進來的尸蟞,全都被她用石塊死死地卡住,或是直接碾成了肉泥,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噗嗤”聲。
當她將最后一塊石頭,嚴絲合縫地塞進頂部的缺口時,那惱人的“沙沙”聲,終于被徹底隔絕在了石墻之外。
危機,暫時解除了。
蘇錦繡靠著那面臨時搭建起來的石墻,整個人都虛脫了。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酸痛,指甲因為搬動石塊而斷裂,滲著血絲,掌心也被磨得火辣辣地疼。
可她來不及休息。
因為,還有一個更大的危機,正等著她。
她轉過頭,看向躺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蕭珩。
他依舊在昏迷,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極不正常的潮紅,嘴里無意識地溢出幾聲痛苦的呻吟,身體甚至因為高燒,而開始微微地抽搐。
不能再等了!
蘇錦繡強撐著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蕭珩的身邊,蹲了下來。
她伸出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那驚人的熱度,讓她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
再這么燒下去,就算他底子再好,也非得被燒成個傻子不可!
必須想辦法給他降溫!還有他的傷!
蘇錦繡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口那片被逆血染得暗紅的衣襟上。
她知道,他強行動用內力,一定是牽動了舊傷。傷口若是感染發炎,那才是最致命的!
她咬了咬牙,心中天人交戰了片刻,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救人要緊,顧不上那么多了!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探向了蕭珩那身玄色龍紋壽服的衣帶。
衣帶解開,那厚重的外袍被她艱難地褪去。
緊接著,是中衣。
當那件同樣被血浸濕的中衣,也被她緩緩揭開,露出了蕭珩精壯而結實的胸膛時,即便是蘇錦繡這個見慣了頂級男模身材的現代女性,呼吸也不由得為之一滯。
可讓她失神的,并非是他那堪稱完美的、充滿了爆發力的肌肉線條。
而是……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猙獰可怖的傷疤!
刀傷,劍傷,箭傷……
新的,舊的,深可見骨的,淺若劃痕的……
無數的傷疤,像是一枚枚猙獰的勛章,烙印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之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地方!
可以想象,這個被譽為“不敗戰神”的男人,究竟是經歷了怎樣慘烈的廝殺,才換來了這一身的“榮耀”!
蘇錦繡的心,沒來由地,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她甚至能透過這些傷疤,看到一個少年將軍,在尸山血海中浴血奮戰,用血肉之軀,為家國鑄起一道鋼鐵長城的悲壯畫面。
然而,此刻,最讓她心驚的,卻不是這些舊傷。
而是他左胸靠近心臟的位置,一處深可見骨、邊緣外翻、甚至還在向外滲著烏黑色血液的……新鮮劍傷!
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紅腫發紫。
那股驚人的熱度,正是從這里散發出來的!
這就是他致命的傷口!
蘇-錦繡倒吸一口涼氣,她知道,這傷口若是再不處理,神仙也難救了!
可是……藥呢?
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墳墓里,她到哪里去找藥?
陪葬品!
蘇錦繡的腦中,靈光一閃!
對!陪葬品!
像秦王這種等級的皇室成員,他的陪葬品里,一定會有最頂級的藥材!人參,靈芝,這些東西在古代,就是能吊命的神藥!
她立刻站起身,也顧不上去欣賞那秀色可餐的“美男出浴圖”,開始飛快地在主墓室里翻找起來。
她打開一口陪葬的箱子,里面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金錠銀元寶,光芒璀璨。
若是平時,她或許還會興奮地尖叫。可現在,這些黃白之物在她眼里,還不如一個爛蘿卜。
她隨手將箱子推開,又去翻找下一個。
一箱綾羅綢緞。
一箱字畫古玩。
一箱珍寶玉器。
……
都不是!
就在蘇錦繡快要絕望時,她的目光,終于鎖定在了角落里幾個用名貴玉石打造的、密封得嚴嚴實實的盒子上。
她心中一動,連忙跑過去,費力地打開了其中一只。
一股濃郁的、沁人心脾的藥香,瞬間從盒子中飄散出來!
找到了!
蘇錦繡心中一陣狂喜,只見那玉盒內,用明黃色的絲綢包裹著一支足有手臂粗細、形態酷似人形的老山參!
她又接連打開了另外幾個盒子,里面無一例外,都是最頂級的藥材,靈芝,鹿茸,何首烏……
雖然她對中醫的了解僅限于皮毛,但也知道,人參是補氣的,靈芝是固本的,對于退燒和傷口消炎,似乎并沒有最直接的效果。
怎么辦?
她將所有的藥材都拿了出來,放在地上,一樣一樣地仔細辨認。
突然,她的目光,被其中一株通體翠綠、葉片上帶著細密銀色紋路的草藥所吸引。
“這是……金線蓮?”
蘇錦繡的眼睛,猛地一亮!
她認得這個!
前世她做設計時,為了尋找靈感,曾經研究過許多草藥的形態紋理。這金線蓮,因為其獨特的葉脈,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她記得,在現代,金線蓮就被譽為“藥王”,有清熱涼血、祛風利濕、解毒消腫的奇效,是治療各種炎癥的頂級草藥!
簡直是天助我也!
蘇錦繡欣喜若狂,她立刻拿起那株金線蓮,也顧不上干不干凈,直接放進嘴里,用力地咀嚼起來。
很快,那苦澀的汁液便在她的口腔中蔓延開來。她強忍著那股不適,將草藥嚼成了一團爛泥。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團帶著她口水的、綠色的藥泥,一點一點地,敷在了蕭珩那猙獰可怖的傷口之上。
做完這一切,她又找來一匹陪葬的、嶄新名貴的白色絲綢,跑到墻角,接了一些石壁上因溫差而凝結出的、冰涼的冷凝水,浸濕了絲綢。
她回到蕭珩身邊,用這塊冰涼的絲綢,輕輕地、為他擦拭著滾燙的額頭、臉頰、以及那布滿了傷疤的、堅實精壯的胸膛。
昏暗的地宮中,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蘇錦繡的臉頰,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微微有些發燙。
她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專心致志地為他擦拭著身體,希望能借此幫他盡快降溫。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準備換一塊絲綢時,那只她剛剛擦拭過的、布滿薄繭的大手,卻毫無征兆地,猛地一動!
一把,就將她那只握著絲綢的手,給死死地攥住了!
“!”
蘇錦繡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就要把手抽回來。
可那只大手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如同鐵鉗一般,讓她根本無法掙脫。
緊接著,那個一直處于深度昏迷中的男人,眼睫毛微微顫動,那雙緊閉的鳳眸,似乎想要睜開,卻又無力做到。
他只是憑借著本能,將她那只微涼的小手,緊緊地攥住,然后緩緩地,拉向了自己的懷中。
蘇錦繡整個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帶得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撲倒在他的身上。
她又驚又怒,剛想呵斥他。
卻聽見,他那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微開啟,從喉嚨深處,溢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帶著無盡脆弱與依賴的低喃。
“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