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珩那句話劃開了沉寂,謝語遲身體微微一顫,然后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倒一般,緩緩地向后傾倒。
她的意識,像是沉入了黏稠的、不見底的墨池……
每一次試圖掙扎著上浮,都被那沉重的黑暗拖拽回去,更深,更沉。
冰冷而又堅硬的觸感從身下蔓延上來,硌著骨頭,帶著地底深處特有的陰濕潮氣,鉆進薄薄的衣料,滲進皮肉。
空氣里彌漫著鐵銹般的腥味,還有陳腐灰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味道,每一次呼吸都費力得像是在吞咽沙礫。
謝語遲的手腕骨疼得鉆心。
沉甸甸的冰涼死死嵌進了皮肉里,每一次細微的挪動,都換來一陣尖銳的摩擦和更深的壓迫。
鐵鏈……
沉重的鐵環扣著腕骨,另一頭深深鑿進冰冷的石壁。這冰冷的禁錮感,像毒蛇,纏繞著,勒緊著,把她牢牢釘在這片絕望的地牢里。
謝語遲試圖蜷縮,想汲取一點可憐的暖意,可身體的每一塊骨頭都像是散了架,綿軟無力,每一次嘗試都只換來更深的眩暈和那無處不在的鈍痛。
眼皮重若千鈞,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睜開一絲縫隙。
反而聽覺,在這片混沌的黑暗里,詭異地被放大了,變得異常清晰,異常刺耳。
腳步聲由遠及近,踩在潮濕的石板上,發出空曠、黏膩的回響,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間隙里。
那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和殘忍,穿透層層黑暗,直直刺入她模糊的意識深處。
是那個人嗎?腦海里突然一閃而過景珩那雙猶如寒夜中的幽潭,深邃而神秘的眼。
寒意,瞬間蓋過了腕骨的劇痛,像無數冰針,從脊椎一路炸開,刺進四肢百骸,連那混沌的意識都被凍得一個激靈。
腳步聲在幾步外停住。一股混合著昂貴龍涎香和冰冷金屬氣息的味道,霸道地侵入這片腐朽的空間,壓下了那股腐敗味,卻帶來另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接著,是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太子景珩在謝語遲身前微微俯下了身。
微涼的觸感,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審視意味,落在了謝語遲的脖頸上。
略微粗糙的指腹,沿著皮膚上尚未結痂、依舊火辣辣疼著的舊傷痕,緩緩地、刻意地摩挲而過,最后停在了胸口那處醒目的嫣紅血跡。
那動作很輕,卻激得謝語遲頸后的汗毛根根倒豎,身體深處涌起一陣無法抑制的、細微的戰栗。
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一絲玩味探究的聲音響起,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謝語遲緊繃的神經上:
“你的血是我的藥……”
那聲音像淬了寒冰的鉤子,瞬間鉤破了謝語遲意識里最后一點渾噩的屏障,將冰冷刺骨的恐懼直直灌入。
謝語遲猛地一顫,鎖鏈發出一聲刺耳的呻吟。
另一個聲音立刻諂媚地響起,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篤定,那是太子最信賴的心腹太醫,——覆啟。
“殿下!此女就是我們尋找多年的‘血引’之體。古籍秘載,此等血脈,出生就命系天家。金釵之年后經秘法‘連心引’會與殿下血脈相系,其效玄妙無比!”覆啟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拔高,在地牢的拱頂下激起更清晰的回音,“自血脈相連那一刻起,只要她在殿下百步之內,殿下所受的任何損傷——無論是刀兵外傷,還是內腑重創——其傷痛,皆會由她代為承受!”
他頓了一下,聲音里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熱和殘忍:“此乃天賜殿下之盾,萬金不換的至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