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鎏金香爐吐著裊裊青煙。閻王徑自飲著茶，骨節分明的手指偶爾翻動書簡，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紅霓百無聊賴地倚在窗邊，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臂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

“冥王要是無趣，可以和我聊聊天。“閻王的聲音突然打破沉寂。

紅霓裝作沒聽見，故意把臉往窗外又偏了偏。

“就這么不想和我說話？“書簡被輕輕擱在紫檀小幾上，“我好歹是來幫忙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難道冥王這一路就想一直晾著我？“

紅霓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慢慢轉過頭來，臉上瞬間堆起假笑：“我看閻王一直在看書，不忍打擾。“她故意掐著嗓子，“不知閻王平時都喜歡聊些什么呀？“

“隨便。“

“隨便？“紅霓挑眉，“閻王看起來可不像喜歡聊天的人。“

“哦？“閻王忽然傾身向前，“那我看起來像什么人？“

紅霓伸出四根手指：“四個字——少言寡語，冷淡無趣。“

“不對。“閻王輕輕搖頭，玄色衣袖掃過茶幾，帶起一陣清冷香氣。

“不對？“紅霓來了興致，“那你是什么樣的人？“

閻王忽然勾起唇角：“你可以...好好感受一下。“最后一個字咬得極輕，帶著說不出的曖昧。

紅霓頓時語塞，耳尖悄悄紅了。閻王卻已重新坐直，將書簡徹底放下：“冥王平時喜歡聊什么？“

“八卦！“紅霓如蒙大赦，立刻接話。

“八卦？“閻王挑眉，“什么八卦？“

“就是趣聞軼事啊！“紅霓眼睛亮了起來，“紅塵客棧可多著呢！“

在閻王鼓勵的目光下，她開始滔滔不絕：“我們客棧沒你的閻王殿氣派，平時就我、冥沉、冥燚、冥樾，還有幾個孩子...“她掰著手指數著，“冥錦和冥墨經常不在，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閻王半靠在軟榻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眼底的愛意毫不掩飾。當紅霓說到冥燚上次把孟婆湯當料酒燒菜時，他忽然低笑出聲，眼角的淚痣都生動起來。

“閻王有空可以來坐坐...“紅霓抬頭，猝不及防撞進那雙盛滿柔情的眼眸，頓時卡了殼。閻王，你......你這么看我做什么，紅霓摸摸臉。

被發現的閻王也不躲閃，反而更專注地凝視她：“我在聽你說話。“他理所當然道，“難道不應該看著你么？“

紅霓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手足無措，慌忙抓起一旁的書簡假裝翻閱：“冥王也喜歡看古簡？“閻王的聲音帶著笑意。

“當然！“紅霓硬著頭皮道，“平時無聊就看看書“（雖然都是些情愛話本）她心里補充。待看清竹簡上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時，頓時傻眼——這鬼畫符般的文字她一個都不認識。

“可有不認識的？“溫熱的呼吸突然拂過耳畔。不知何時閻王已坐到她身側，近得能數清他睫毛的陰影。紅霓剛想挪開，就被他虛虛環住。他兩手撐著竹簡，將她困在方寸之間。

“這個字可認識？“他指尖點向某個符文，說話時胸膛的震動透過衣料傳來。紅霓渾身僵硬，哪還有心思認字，猛地合上竹簡塞回他手里：“閻王看的書太高深，不適合我！“

她兔子般竄到對面，假裝打了個哈欠：“坐車久了犯困，我先瞇會兒。“說完立刻閉眼裝睡，只留急促的睫毛輕顫出賣了她的緊張。

閻王重新拿起書簡，目光卻時不時掠過她假寐的側臉。當看到她因為馬車顛簸而微微蹙眉時，他不動聲色地彈指點向車壁，馬車立刻平穩如初。

“殿下，平陽縣到了。“紫衣使的聲音從車外傳來，“時候不早，可要在此歇息？“

閻王看著終于真睡著的紅霓，她腦袋一點一點，像只困倦的貓兒。他輕聲道：“好。“伸手將她滑落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在那細膩的臉頰上流連片刻，才戀戀不舍地收回。

不知何時外頭天使已經完全暗下來，馬車上得紅霓也終于睡醒，可能因為睡了太久，手臂也被壓麻了，一邊誒呦誒呦揉著胳膊，一邊慢吞吞的起身。

睡醒了，閻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紅霓一跳，因為車內并沒有點燈，她根本沒有發現閻王還在車上。

你怎么還在這？

陪你。

陪我，陪我做什么，到地方了，你直接叫我不就行了，害的我手臂壓得這么痛。紅霓抱怨的說道。

這是哪里。

平陽縣。

冥燚和冥沉他們呢？

他們在客棧里。

客棧，我們到客棧了，太好了，我睡了這么久，餓壞了。

我先下去吃點東西，我就先不陪閻王了。

閻王也不計較，待紅霓下車后他便也跟著下了車。

剛進客棧，紅霓就看到冥燚正坐在那大快朵頤。你們兩個老東西，她三步并做兩步沖過去，把我留給哪個冷心冷面的家伙，自己在這享受。

哈哈哈......哈哈，冥燚笑的胡子亂顫，我看那閻王還是蠻會做人的，給我們提供馬車，還給我好吃好喝，我看他不錯。

不錯，你評價人的標準就這么低嗎。

怎么，冥王覺得我招待不周。閻王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我看冥王才是狼心狗肺，我在車里賠了你睡了許久。

殿下，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見閻王進來，紫衣使恭敬上前。

冥王不是餓了嗎，飯菜已經備好了，紅霓看看冥燚面前的殘羹剩飯，還是決定和冥王一起吃。

飯桌上，紅霓對閻王白天的行為心有余悸，只顧埋頭苦吃，不一會就風卷殘云般掃光面前的食物。我吃完了，閻王慢用，說完逃也似的就奔冥燚他們走去。

閻王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動聲色的將她動過的每道菜都嘗了一遍。紫衣使，客房可安排好了。

這是冥王的上房，兩位使者和我住普通客房。這是客房牌。

好，紅霓接過客房牌，就徑自上了樓。

紅霓這是怎么了，冥燚納悶道，像被鬼追似的，也不等等我們。

殿下，這是您的客房牌。紫衣使恭敬道：就在冥王的隔壁。

閻王接過客房牌，臨走時又指了指桌上幾道沒有碰過的菜說道，往后不必準備這些。

是。

進入客房，閻王發現房間已經被紫衣按照他的習慣重新布置過了，房間也已經熏好了他平時慣用的熏香。他褪去衣衫正準備沐浴，忽然心念一動，手指輕輕打了個響指，隔壁紅霓房間的聲音頓時清晰了起來。

哼哼哼......正在沐浴的紅霓歡快的哼著小曲，閻王聽著她荒腔走板的調子，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不知泡了過久，紅霓終于起身穿衣，來到床榻上，閻王也跟著上了床，聽著隔壁翻來覆去的動靜，也不知折騰了多久，紅霓的呼吸終于平穩下來。冥王也有了睡意，臨睡前不忘替她熄滅房間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