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白熾燈一閃一閃的，像是快要斷氣的老太太，發出刺眼的光芒。夏晚星的運動鞋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吱嘎聲，她跑得太急，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來，滴在胸前的藍色護工服上。

“晚星，你慢點跑！“

身后傳來護士小李的喊聲，但夏晚星根本顧不上回頭。她緊緊攥著手機，指甲都快掐進掌心里了。剛才那通電話，讓她整個人都懵了。

消毒水的味道鉆進鼻孔，刺得她想打噴嚏。這味道她聞了三年，從來沒有今天這么難受過。

“哎，你說那個夏家的事兒，是不是真的？“保安老張壓低聲音跟小李說話，“我聽說夏家那個大小姐跑了，現在找個替身頂包呢。“

夏晚星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撞到墻上。

替身？

她下意識地咬住下唇，這個習慣她從小就有，一緊張就咬。現在下唇都快被她咬破了，有種鐵銹味在嘴里蔓延。

手機又響了。

鈴聲在安靜的走廊里特別刺耳，幾個路過的病人家屬都朝她看過來。夏晚星趕緊跑到安全通道里，手指顫抖著接通電話。

“夏小姐，考慮得怎么樣了？“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優雅，但透著一股子不容拒絕的強勢，“你父親欠的那筆錢，還有你母親的醫藥費，我們慕家都可以解決。“

夏晚星靠在冰涼的墻壁上，冷汗已經濕透了后背。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只需要你替你妹妹嫁入慕家，做一個合格的慕家少夫人。“女人的聲音繼續傳來，“我知道你很像她，這對你來說并不困難。“

很像她？

夏晚星想起上次在商場里，有人認錯了她，說她長得像某個明星。難道說的是夏淺音？那個從小就被爸爸寵上天的同父異母妹妹？

“我需要時間考慮。“夏晚星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聲音有些啞。

“今天下午三點，有車會去接你。如果你不出現，那就當我們沒有聯系過。“女人說完就掛了電話，沒給她繼續討價還價的機會。

夏晚星拿著手機站在原地，手臂都有些發麻。

三點？現在已經兩點半了。

她想起媽媽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想起昨天醫生說的那句“再不手術就真的沒機會了“，想起爸爸跪在她面前哭著說“晚星，爸爸對不起你“。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是一條彩信。

夏晚星點開，看到一張女孩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穿著白色的婚紗，笑得很甜，但那張臉...

夏晚星的手開始發抖。

她趕緊跑到最近的洗手間，對著鏡子仔細看自己的臉。

鏡子里的女孩，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連眉毛的弧度，都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鏡子里的她沒有照片里那種驕傲的神氣，反而有種被生活磨礪過的堅韌。

怪不得那個女人這么有把握。

夏晚星咬了咬唇，從包里掏出一個破舊的小鏡子，這是媽媽給她的，說是祖母傳下來的。她從小照這面鏡子長大，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臉有什么特別的。

現在看來，這張臉就是她的命運。

走廊里傳來小李的聲音：“晚星，你在哪兒？馬上要交班了！“

夏晚星收起鏡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消毒水的味道還是那么刺鼻，但她已經不怕了。

她走出洗手間，迎面碰到了小李。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小李關切地看著她，“是不是又熬夜了？我跟你說多少次了，身體重要。“

“我沒事。“夏晚星勉強笑了笑，“小李姐，我可能要請幾天假。“

“請假？“小李愣了一下，“你從來不請假的，怎么了？家里有事？“

夏晚星點點頭，沒有多說。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走，還能不能回來。

“那你早點回來啊，醫院里離不開你。“小李拍拍她的肩膀，“有什么困難就說，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

夏晚星鼻子有些酸，她在這個醫院工作了三年，第一次有人對她說“朋友“這兩個字。

她快步走向更衣室，手機里的時間顯示：2:45。

還有十五分鐘。

夏晚星換下護工服，穿上自己那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她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又想起照片里那個穿著婚紗的女孩。

同樣的臉，不同的命運。

或許，這就是老天給她的機會。

醫院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靜靜停在那里。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但夏晚星知道，那就是來接她的車。

她站在醫院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這座陪伴了她三年的建筑。如果一切順利，媽媽的手術費就有著落了。如果不順利...

夏晚星不敢想下去。

她走向那輛黑車，每一步都很沉重，仿佛踩在棉花上。司機下車為她打開車門，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很和藹。

“夏小姐，請上車。“

夏晚星深吸一口氣，彎腰坐進車里。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聽到自己心跳得很快，像是要跳出胸膛。

車子啟動了，夏晚星透過車窗看著熟悉的街道漸漸遠去。

她摸了摸胸前的小鏡子，心里默默說：媽媽，我去給你找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