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VIP休息室里很安靜，只有空調的輕微嗡鳴聲。慕寒北坐在角落的沙發上，面前攤著一份合同，手里的簽字筆在紙上快速滑動。他的動作很有節奏，每一個字都寫得工整有力。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奶奶“兩個字。

慕寒北停下筆，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三點二十分。這個時候奶奶打電話，肯定有事。

“奶奶。“他接通電話，聲音沒什么起伏。

“寒北，你什么時候到家？“慕老夫人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透著一股子滿意，“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慕寒北皺了皺眉，繼續看著合同上的條款：“什么好消息？“

“淺音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

咔嚓。

簽字筆從中間斷成兩截，藍色的墨水濺在合同上，在白紙上暈開一片。

慕寒北看著手里斷掉的筆桿，沒有說話。旁邊路過的商務人士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你聽到了嗎？“慕老夫人的聲音有些疑惑。

“聽到了。“慕寒北把斷筆丟進垃圾桶，聲音還是很平靜，“什么安排？“

“你回來就知道了。總之，你不用再為這件事煩心了。“慕老夫人笑了笑，“我保證你會滿意的。“

慕寒北沒有回答，他拿起桌上的紙巾，仔細擦掉濺在合同上的墨水。但那片藍色的污漬已經滲透進紙張里，怎么也擦不干凈了。

“六點前我會到家。“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手機屏幕暗下來，但沒有完全黑掉。屏保上是一張女孩的照片，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笑得很甜美。照片有些舊了，邊緣處有些發黃。

慕寒北盯著照片，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悶痛感。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左手無意識地握成了拳頭。

這張照片他看了無數次，每次都有同樣的感覺。像是有人在他心臟上扎了一刀，然后又拔出來，如此反復。

“慕總，登機時間到了。“助理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提醒。

慕寒北收起手機，拿起公文包站起來。他的動作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飛機頭等艙里，慕寒北要了威士忌。

“先生，您確定要喝酒嗎？“空乘小姐有些擔心，“現在才下午，而且您看起來...“

“給我酒。“慕寒北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很冷。

空乘小姐被他的眼神嚇到了，趕緊去拿酒。慕寒北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能把人凍住。

第一杯威士忌下肚，慕寒北感覺胸口的悶痛稍微緩解了一些。他又要了第二杯，然后是第三杯。

“先生，您這樣喝對身體不好。“空乘小姐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慕寒北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但那個眼神讓空乘小姐立刻閉上了嘴。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江懷瑾。

“北哥，聽說你要回國了？“江懷瑾的聲音很輕松，“怎么樣，這次的項目談得順利嗎？“

“還行。“慕寒北靠在座椅上，酒精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喝酒了？“江懷瑾的聲音立刻變得擔心起來，“又想起她了？“

慕寒北沒有回答，但手指緊緊握著手機。

“北哥，我勸你還是別想了。“江懷瑾嘆了口氣，“淺音她...算了，不說這個了。對了，聽說慕老夫人最近在忙什么婚禮的事？“

“不知道。“慕寒北的聲音更冷了。

“行吧，你回來我們聚聚。“江懷瑾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多說，“有什么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慕寒北又要了第四杯威士忌。這次空乘小姐什么都沒說，只是擔心地看了他一眼。

酒精在血管里流淌，慕寒北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張熟悉的臉。

那個女孩笑起來的樣子，哭起來的樣子，生氣時翹起嘴巴的樣子。還有她離開時決絕的背影，那個背影他看了整整三年。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助理發來的消息：“慕總，夫人讓我把新的照片發給您看看。“

慕寒北點開消息，看到一張新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站在慕家的客廳里，穿著簡單的牛仔外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那張臉...

慕寒北的眼神微微一震。

同樣的眉眼，同樣的輪廓，甚至連唇形都一模一樣。但是眼神不一樣了，沒有了以前那種驕傲和任性，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堅韌。

他放大照片，仔細看著女孩的每一個細節。皮膚好像白了一些，身材也瘦了，手指修長但有些粗糙，像是干過活的。

最奇怪的是，她的眼神里有種他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不是以前那種理所當然的嬌縱，而是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害怕。

慕寒北盯著照片看了很久，久到空乘小姐都忍不住過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不用。“他收起手機，聲音有些啞。

飛機開始降落，透過舷窗可以看到城市的萬家燈火。慕寒北看著窗外，心情復雜得說不清楚。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以為三年的時間足夠讓他忘記一切。但是看到那張照片的瞬間，所有的情緒又涌了上來。

助理在旁邊小心地收拾文件，偷偷觀察著慕寒北的表情。慕總今天的臉色很不好，從上飛機開始就沒笑過，連平時的禮貌性微笑都沒有。

“慕總，車子已經在機場等著了。“助理輕聲說。

慕寒北點點頭，站起來整理西裝。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拖延時間。

走出機場的時候，夜風有些涼。慕寒北深吸了一口氣，城市的空氣里有種熟悉的味道，讓他想起很多往事。

司機老李已經等在那里，看到慕寒北立刻迎上來：“慕總，您辛苦了。“

“直接回家。“慕寒北坐進后座，聲音很疲憊。

車子在夜色中穿行，路燈一盞盞地從車窗外掠過。慕寒北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

三年了，他終于要回家了。也要見到那個人了。

不管她現在變成什么樣，不管她為什么回來，他都要親眼看看。

車子拐進紫金山莊，遠遠地就看到慕家主宅亮著燈。每扇窗戶都透出溫暖的光，看起來就像一個真正的家。

但慕寒北知道，那里從來不是他的家。

車子停在門前，慕寒北下車的時候看了看手表：晚上九點四十分。

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很多，但他知道，有些人還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