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始神消散世間前,于西元山留下兩件開世神器,一弓一劍,藏匿于西元山中。雙木修煉成人后,于西元山中歷練獲得兩把神器。虞若卿掌神劍,喚名清越;虞若勻負長弓,喚名清祇。
神器認主當日,千山震顫驚起黑壓壓的飛鳥,山頂的積雪轟然崩塌,雪霧里傳來似龍吟又似鳳鳴的顫音,震碎了籠罩天幕的陰云,西元山萬物蘇醒,靈力大增,成為人界圣山之首。世人皆言,這般驚世駭俗之象,昭示著必將有新神登臨絕頂。
果然,虞氏姐弟憑借這兩把神器一路殺出重圍,弱肉強食一直都是成神之路的規矩,區區千年道行,竟悍然斬落擁有百萬載修為的前任木神,這一役,撼動了寰宇根基。染滿神魔鮮血的階梯背負著二人的執念,陪著他們成神成圣。
且不說虞若卿的光輝往事,南蕊姬靈境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裂隙,就是清越通過靈境剝奪他人靈力的手段。
神器之所以是神器,被冠以一個神字,是因為他們天生就帶著毀天滅地的能力,自創世以來就存在的武器,如果只是擺著好看的花瓶那便無任何用處。清越帶著虞若卿一路殺出重圍,靠的就是兇殘無比的掠奪本性,以及對所有生靈之力的掌控權。
如果肉體或者靈魂被清越割傷,哪怕是極難察覺的一個傷口,霸道的生靈之力就會在傷口處扎根,向人體內部侵略,不僅僅吸收流體內的靈力,同時將所有可以吸收掉的東西吸收掉,流淌的靈力,滾燙的鮮血,甚至臟器血肉。無論肉體或靈境,清越的掠奪皆直指核心本源。
肉體之傷需時顯現是因凡胎承受力強;靈境則脆弱不堪,一擊即潰,唯有殘留之力外顯為植物之形。就像是那擠滿植物的裂隙一樣,肉體傷痕蔓延到宿主皮膚表面,把宿主活活悶死,變成一具干尸。掠奪而來的所有能量都將作為清越劍的養料,以血液滋養它成長。
沒有被血染過的手舉不起木神的令牌,虞若卿在弱肉強食的神界能保全自身,靠的也是清越。
清越的兇名,響徹三界。但在虞若卿成神之后體會過清越暴虐的生靈,不超過十位。
虞若卿總是見好就收,木神神權乃播撒生靈之力,這與掠奪生靈之力的清越本性截然相反,使她處在微妙的平衡點上。清越本性暴虐,她成神后愈發不愿動用此劍。好在成神后沒多少人敢招惹她,就算有,若對方認罪討饒,她可用神力強行延緩清越的掠奪速度,使其不至于當場斃命,但兇植早已扎根無法根除,殘存的掠奪之力仍會緩慢蠶食,終其一生都將承受非人痛楚。
清越的力量就算別人認錯她也不可能認錯,那熟悉的,帶著暴虐氣息的金綠色生靈之力,正從那裂隙中彌漫出來。靈境只需一道針對性劍氣便能直擊核心,掠奪過程迅猛無比,瞬間便致人崩潰死去。
但清越掠奪后的殘留必會顯現為金綠色生靈之力植物,南蕊姬靈境中被啃噬出的恐怖裂口,正彌漫著這種如烙印般的殘跡。這也是為什么南蕊姬肉體上只存在脖子上自縊時傷痕這一處致命傷,而沒有其他明顯外傷的原因。
“清越一直在神器廳保存著,不可能會下界傷人。”虞若卿決絕地搖頭,“不可能。”
“那木神大人倒是說說,蕊姬靈境中如同活物烙印的植物殘跡,是誰的手筆呢?”南雙韞在一旁懶懶地問道,“還是說,木神大人敢做不敢當,只是為了滿足殺虐的樂趣吧?”
虞若卿目光冷冷鎖住南雙韞,那人靠在桌上,一雙眸子不懼地看著她,那刺骨的寒意像吐著信子的毒蛇攀上虞若卿的腳踝,充滿著敵意。
“放肆!”虞若卿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石撞擊般的銳利,每一個字都像冰棱砸在地上,“清越在神器廳,有封印記錄為證!莫說下界,便是離開劍鞘一步,也自有天儀映照!你那點粗淺的栽贓伎倆,簡直可笑!”
“封印記錄?天儀映照?”南雙韞嗤笑一聲,“木神大人久居神位,怕是忘了清越本性!一把以‘掠奪’為生的兇劍,豈會被死物束縛?神界封印縱強,但若它貪婪爆發,借機遁走一絲劍氣害人,誰又能察覺?”
“自行破封?神界掌寰宇規則,所有封印皆為三界最強,輪得到你一個毛頭小子來質疑嗎?”
廳中的火藥味越發明顯,劍拔弩張的氛圍下,珠簾不再搖晃,而是凝滯在空中,如同被冰封。廳內空氣陡然變得粘稠沉重,仿佛凝固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胸腔上。本就微弱的燭火連掙扎都沒有,徹底熄滅。閱憶安急忙打圓場。
“若卿今日才知曉夢春樓,此前根本不認識蕊姬,而且沒有動機殺人,確實不太可能。”閱憶安道。
“陛下,您又不是時時刻刻與這位神官大人在一塊,又如何知道她的行徑呢?夢春樓聲勢浩大,我蕊姬名震八方,神明管天下事,又怎能不知?怎能不曉?”南雙韞冷冷反駁道,“至于動機......云洛蝶衣的妖丹,可是不可多得的法寶啊。”
虞若卿聽著覺得可笑。
九天十地,萬年道行,從來沒有人敢在她虞若卿面前這樣與她說話。
“妖丹?”她唇邊勾起一個極冷的,毫無溫度的弧度,“九天十地,何物是我取之需靠殺人的?”
“靈境裂隙如附骨之疽,傷口內扎根的金綠色生靈之力,無聲無息蠶食本源直至崩壞……試問三界六道,除了您那把清越,還有哪件神器有這般歹毒又精致的吞噬手段?這特征不正是它留名的招牌么?”
“至于不需要殺人......”南雙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悲憤,“那妖丹是以本命精元所煉!是存在的根基!若為掠奪此等至寶,清越這吞噬之劍,豈非最佳利器?殺人奪命?于它不過是進食的本能!”
“南雙韞,你今日之言,本官記下了。清越之事,本官必將徹查到底。若證明確系我所為,自當給南姑娘一個交代;若證明是構陷栽贓……”她的眼神冰冷刺骨,“你當知冒瀆神明,誣告神祇,是何等代價!”
“就是你們這些神官,高高在上蔑視眾生,以殺人為樂的數不勝數,那么多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南雙韞的眸子紅的要滴出血來,他的身后,萬枚蝶翅震顫的嗡鳴化作濃稠的霧氣,那些近乎妖異的翅翼每振顫一次,夢春樓便隨著抖動一次。藍紫色的蝶群瘋也似地掀起狂風在大廳席卷,掀起南雙韞銀白色的長發。
虞若卿嗤笑:“就你?牙都沒換完的小屁孩還想跟我打架,不自量力。”
語畢,空氣中浮動著松脂與苔蘚的腥甜,地面鼓出蛛網狀的裂痕,那擎天巨木破土時裹挾著坍塌的轟鳴,金越海棠金色的枝椏穿透夢春樓的屋頂,雕梁畫棟的飛檐在樹皮擠壓下碎成齏粉。柳葉狀的樹瘤在金色神力下流淌金屬光澤,每一塊凸起都布滿甲骨文般的溝壑,像上古神明的掌紋正在呼吸。
這是木神的殺戮空間。
雖說虞若卿被封印了近十成的靈力,這個殺戮空間連原來的千分之一威力也沒有,弄來嚇一下小輩到是綽綽有余,以法術成名的她弄一個能以假亂真的殺戮空間實在算不上難。
可變故在瞬息之內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