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戴蕓嬌道:“你們不知道,我也想原諒他,但是一想到他迂腐的性格,就會……就會不自覺想到被氣死了的公公婆婆,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黃麗看著大姐,她很理解大姐的心情,一時竟然無言以勸。
眾姐妹也是默默無語,知道這對夫妻生來是冤家,心結還得她們自己解。
戴蕓嬌起身道:“就把他留在這里養傷吧……我去那定遠縣走一遭。去看看我那結拜妹妹司徒秋月。”她其實是借口,這是要逃避,不想面對蘇謹。
夫妻兩個本沒有什么深仇大恨,這又是何苦呢?
……
司徒秋月是何許人?
她正是定遠縣,西街里一個賣豆腐的姑娘。人稱豆腐西施!
定遠縣在河南江北行省安豐路濠州轄下,(今安徽省定遠縣)。
元至正十三年(公元1353年),立春,晴,有霧。
外邊的亂世,似乎并不影響司徒秋月賣豆腐。
榆樹村村頭,一座占地四畝的四合院里,雞犬相和,這就是司徒秋月和母親司徒楊氏的家。
早晨,雞叫第一遍,她就起床梳洗,去豆腐房里磨豆漿了;雞叫第二遍,豆漿渣已經煮開了,正在用濾帕分離槳渣;天方亮時,豆腐已經壓制好了,正一方一方的放上一架板車里。
等這一切收拾妥當后,她才滿意的關上豆腐房的大門。
母親司徒楊氏正在廚房做朝飯,她進去告說一聲,拿幾塊炸豆腐就吃。
司徒楊氏起身道:“吃些米飯再去不遲呀!你盡吃豆腐,如何使得?”
司徒秋月笑笑,回身便拉著板車出發了。
司徒楊氏慈愛一笑,“真是拿你沒辦法呀!”
“豆腐吶!賣豆腐吶!”司徒秋月一邊拉車一邊吆喝,“又白又嫩的豆腐!”
喧嘩的集市上,人頭涌動,擺攤做生意的人正忙著。因為做得是早市生意,所以會有那么多的煩瑣事忙活。
“麻叔早!”司徒秋月微笑著打招呼。
那個賣簸箕的麻叔,也笑著點頭,“秋月賣豆腐來了。”
“哎!”司徒秋月在自己的攤位上忙活起來,見人就招呼,“李婆婆早!”
旁邊的李婆婆是賣布的,笑瞇瞇道:“秋月,記得給我留一塊豆腐啊!”
“好吶!”司徒秋月點了點頭,笑著吆喝起來,“豆腐,賣豆腐吶!”她的生意很興旺,前來買豆腐的人絡繹不絕。
“秋月姐,賣豆腐吶!”張老三帶著四個潑皮無賴過來了,“認識認識,這是我們的彪哥,徐州來的,請多關照關照。”
張老三的三個手下狐假虎威的趕著人群,“讓開,讓開。”“讓開,別要擋住彪哥的道兒。”
張老三獻媚道:“彪哥,你請!”
彪哥的面目生得有些門神樣,是那種三大五粗胚子。
圍著秋月的顧客們連忙讓開道,他們不是怕張老三這些嘍啰,而是懼怕這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塊頭。
彪哥那高大威猛的身板往司徒秋月面前一站,眼前這個女娃子便嬌小得實在是慘不忍睹。
司徒秋月就知道張老三上回在自己手里吃了虧,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逮住眼前機會,他定要狐假虎威一番,一雪前恥。這女子也是個不怕事的主,立時笑臉相迎,道:“喲!是彪哥呀!貴客呀!”突然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張老三的臉上,“你小子,果然是個不長記性的,忘了我上回說的話嗎?再帶著人來找街坊鄰居的麻煩,小心討打。”
當著兄弟的面,自己的兄弟還受了欺負,彪哥的面子如何掛得住?立時干咳一聲,低聲喝道:“干什么呢?你這潑婦干什么呢?”
張老三一不留神,就被打的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抱著彪哥,努力的穩住了身子,也是面上掛不住了,跳腳咆哮道:“你這個臭婆娘,上回的賬還沒有跟你算呢!今天正好了,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司徒秋月拍手笑道:“好呀!張老三,我們正經的做生意,已經夠辛苦的了,還要無緣無故的養你這些,一個二個游手好閑的混混。收什么保護費?一個個孔武有力的混球,自己不思長進,就知道敲詐大叔大嬸的血汗錢,你們還知不知道羞恥呀?”
彪哥惡狠狠揮手道:“我們收保護費,就是為了保護一方平安。今天,你們一個個誰也別想耍賴,乖乖的孝敬大爺們。”
由于經不住這些流氓惡棍的恐嚇,麻叔準備拿錢遞過去。
司徒秋月一把拉住麻叔,踏前一步,嬌喝道:“麻叔,官稅已經夠我們交了,我們憑什么還要供養這一群無賴?”轉頭道:“彪哥是吧?新來的,你記住了,我叫司徒秋月。從今兒起,在這條街上,再讓我看見你們胡作非為,留心我打斷你們的狗腿。”
彪哥咆哮道:“臭婆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與彪哥作對,找死嗎!”
李婆婆害怕這閨女不知天高地厚,無辜受了這混混的傷害,連忙拉拉司徒秋月道:“閨女,這條漢子孔武有力,不要吃了眼前虧才好,我們就給他們一些錢消災吧。”
司徒秋月輕聲細語道:“李婆婆,不行的呀,縱容這些無賴,那是助紂為虐。”拿了案臺上的豆腐刀,突然前進一步,下足就踏上彪哥的腳面,笑嘻嘻的理理頭發,“彪哥,你說是不是呀?”
彪哥突然感覺一股鉆心的痛,由趾頭傳上來。他想抽出來,卻怎么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猶如與她粘著一般,不由得臉色劇變,惡膽橫生起,舉起簸箕一般的大手,就是一巴掌打向司徒秋月的臉,“臭丫頭,你這是自己找死!”
司徒秋月知道,要想善了,必須訓賊先訓王。這幾個流氓之中,就數彪哥有些威力,其余的都是膿包。眼見彪哥大動肝火,一巴掌打得虎虎有聲。只要這人一怒,事情就好辦了,她要的就是這效果,立刻斜身避過鋒芒,順著巴掌來勢施展粘連的功夫。然后舉手一帶一引,便使得這漢子的巴掌傷不著自己。
彪哥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的一巴掌使出來,剛猛得足可以打死一頭牛。可是到了司徒秋月這里,巴掌落了空不說,還被司徒秋月一腳拌得撲在地,跟乖乖的跪著一般無二。
司徒秋月提起腳來踏在彪哥的虎背上,手里耍著豆腐刀,飛速轉起來,猶如小孩玩的風車一般,好整以暇的笑道:“彪哥你怎么行這樣大的禮呀?嗯,嗯,好!我知道了,你這是知錯能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這才乖嘛!”
彪哥被司徒秋月這一腳踏下,立時感覺背上猶如壓著一座泰山似的,幾次用力動彈,怎知道徒勞無功,不由氣惱的嚎叫道:“臭婆娘!你使的是什么妖法啊?快把大爺放了,再好好的打斗過。”
司徒秋月微微一笑,腳下稍微一用力,再和風細雨的道:“彪哥,這是怎么說話呢?你不是甘心情愿悔過嗎?還是小女子手段小了,不夠以理服人?”
彪哥突然聽見了自己的背脊骨傳來咔咔咔的聲音,好似就快要斷了,那個痛楚可真不是人受的啊,頓時亡魂亂竄,才知道害怕是這么一回事。慘叫得一聲,汗水和眼淚就在他的臉上畫起地圖來了。連忙醬紫著臉色告饒道:“女英雄,秋月姐,你老人家饒命啊!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這就回去關照弟兄們,叫他們都改邪歸正!改邪歸正!”
司徒秋月想著得饒人處且饒人,便抬足道:“是嗎!男子漢,要記住你說過的話,不要食言才好。”
彪哥翻爬起來,那樣兒,屈似斗敗的公雞。連連點頭,“不敢,不敢了!”
司徒秋月一邊揮手,一邊耍著刀,“滾吧!”
彪哥又吃了一嚇,還以為這女子要拿刀削他,連連后退了好幾步才站定。
張老三本來仗著有他的新大哥壯膽,企圖再次欺負司徒秋月,沒有想到又吃這個虧了。真看不出來,笑嘻嘻的一個柔弱女子,居然會如此強悍!瞎眼了!有眼不識荊山玉啊!
司徒秋月微笑著,一如話家常似的,道:“張老三,你現在有長點記性了嗎?在這條街上,只要有我司徒秋月在一天,你們最好給我老實一點。”
“是是,大姐大。”“我們知道錯了。”“大姐大,我們知道錯了,再不敢了。”“大姐大,我們走了。”
四個人連忙扶起彪哥,連滾帶爬的逃之夭夭。
他們做夢都想不到,來時有多威風,跑時就有多狼狽!
眼見地痞流氓狼狽而去,圍觀的鄉鄰立時熱烈的鼓起掌來,都贊司徒秋月真是巾幗英雄。
司徒秋月歡喜的連連抱拳道:“謝謝!謝謝!謝謝大家捧場!”
繼續賣豆腐做生意,剛才的事,在她看來,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司徒秋月就是這么一個人,一個熱心腸的女人。
打聽一下,她的功夫是跟誰學的?你想呀!一個做豆腐的,干的都是力氣活。沒有百來斤的力氣,這些事你想都別想做?
司徒秋月大力的功夫,是積年累月練出來的,與人過招的技巧,卻是她頓悟出來的。
天下有兩種人,除了蠢人就是聰明人。她卻是第三種,有悟性的好人。
當然,義姐戴蕓嬌曾細心指點她的半年光景,也是功不可沒!
由于司徒秋月的人緣極好,加上她今次又為街坊,趕走了這些地痞流氓,能得到大家的關照,也是那投桃報李的常情。她做的豆腐很快就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