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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海上種花

第一章:褪色薔薇

五月的濱海公園,連空氣都是濕漉漉的藍。郁青青靠著肌肉記憶涂抹著畫布。薔薇叢在陽光下開得喧囂,她的筆觸卻謹慎得近乎怯懦。那些筆下的薔薇就像她與林志遠的婚姻——表面光鮮的標本,內里早已被蛀空。

“你畫的這不是野薔薇。”

聲音從身后傳來時,郁青青手腕一顫,畫筆在花瓣上拖出病態的綠痕。轉身看見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海風掀起他額前碎發,露出眉心一道細疤。他約莫二十七八歲,皮膚是常年漂在日光里的蜜褐色。

“這些薔薇是野薔薇,”男人指著畫布,“您畫的卻像溫室品種。”

郁青青合上顏料盒的咔嗒聲驚飛了腳邊的麻雀。十八年來,從美院教授到畫廊老板,沒人這樣評價過她的畫。更奇怪的是,她竟覺得這批評比所有恭維都受用。

“宋遠航,貨輪大副。”他伸出手,“上個月在加那利群島見過真正的野薔薇,長在火山巖縫里。”他從手機調出照片,“您看這花瓣的弧度,像不像在反抗什么?”

照片里的花朵確實不同。她的畫布上的薔薇低眉順眼,而巖縫里的野薔薇每一瓣都繃著勁,仿佛隨時會開出屏幕。

“郁青青。”她簡短地一邊說一邊合上畫架,遠處鐘聲響起,她想起今晚林志遠要帶行長夫婦來家宴請。

“您明天還來嗎?”宋遠航問,“我有野薔薇的種子,可以送給您,您可以種在花園里,等它開了花,您就可以在家對著寫生了。”

郁青青本該拒絕的。三十六歲的已婚女子,不該接受陌生男子的邀約。但她聽見自己說:“好。”

當晚行長夫人稱贊她做的紅酒燴牛舌時,她正在想加那利群島的野薔薇。

“青青?”林志遠在桌下捏她手腕,“王太太問你畫展的事。”

郁青青慌忙舉起酒杯,嘴角扯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

青青開始頻繁“寫生”。她跟著宋遠航認識黑尾鷗與信天翁的區別,學看積雨云預判風暴。貨輪甲板上,他獻寶似的展示各國花種:馬達加斯加的旅人蕉種子像青銅箭頭,挪威的鈴蘭種子則如珍珠粉丸。

“這顆最珍貴。”他打開錫盒,里面躺著粒皺巴巴的棕色小核,“加那利野薔薇,我在火山口懸崖邊采的。”陽光穿過他指縫,那粒種子突然有了神性。

青青畫下此刻的他——倚著生銹纜繩,襯衫下擺沾著機油,卻像位手持圣物的傳教士。回家后她把素描藏在畫室暗格,卻被婆婆王敏撞見。

“志遠說你這陣子總往外跑。”王敏目光掃過畫室,“結婚七年了,肚子沒動靜,倒有閑情逸致。”

青青盯著婆婆旗袍上精工刺繡的牡丹,突然看清那些絲線里纏著的全是算計。

夜里,月光透過紗簾,她數著林志遠鼾聲的間隔,像在丈量某種深淵的寬度。

暴雨來得突然。

郁青青原本只是想去燈塔附近畫幾筆速寫,可鉛灰色的云層壓得極低,轉眼間便潑下傾盆大雨。她倉皇收起畫具,躲進燈塔下的石檐,裙擺已被雨水浸透,涼絲絲地貼在腿上。

“郁小姐?”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宋遠航站在那里,渾身濕透,白襯衫變得透明,貼在胸膛上。他手里抓著一件防水外套,顯然是剛從碼頭跑過來。

“你怎么在這里?”青青問道,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我看見你往這邊走,”他走近幾步,將外套遞給她,“怕你沒帶傘。”

她接過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燙到一般縮回。外套還帶著他的體溫,她披上時,聞到淡淡的鹽漬與煙草的味道。

燈塔里狹小而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進微弱的光。雨聲在石墻上撞擊,回聲沉悶而潮濕。遠航擰干襯衫下擺的水,背對著她,脊背的線條在濕透的布料下若隱若現。

“你常來這里?”青青問。

“嗯,”他點頭,聲音很低,“小時候父親喝醉了,我就躲在這兒。”

她一怔,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

“他打你?”

“嗯。”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說我太像母親,軟弱。”

“疼嗎?”她問。

“比活著輕。”

青青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沉默。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下,像一道未干的淚痕。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去。

他僵住了,沒躲開,也沒回應。

“你母親……”她輕聲問,“是什么樣的人?”

遠航沉默了一會兒,說“她死了。”然后轉過身,脫下襯衫。“船要離港了,去巴西拉黃豆。明天我就不能下船了。”

青青呼吸一滯。

雨聲漸歇,燈塔外透進一縷微光。青青突然意識到,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宋遠航——毫無防備,赤裸而真實。而林志遠呢?他永遠西裝筆挺,連睡衣的紐扣都系到最上面一顆。

回家時,林志遠正在書房看文件,頭也不抬地問:“畫完了?”

“嗯,”她敷衍地應了一聲,“下雨了,沒畫多久。”

他“嗯”了一聲,繼續翻頁。

“對了”,青青正欲轉身,他又說“總行的任命書下來了,我升任分行副行長了。”

“哦”她轉身回房,心里卻想著遠航說“比活著輕”時的眼神。

那晚,她夢見自己站在懸崖邊,手里握著一粒種子,而海浪在腳下咆哮。

遠航的船離港之后,青青開始畫《海上花》系列。

畫室里,她不再小心翼翼地描摹花瓣的弧度,而是用刮刀將顏料粗暴地堆砌,讓花朵在畫布上掙扎、怒放、甚至燃燒。經紀人周姐來看她時,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青青,你變了。”

“不好嗎?”她頭也不抬,繼續涂抹一片猩紅。

“不,是太好了,”周姐走近,低聲問,“只是……是不是有了新的繆斯?”

青青的手頓了頓,沒回答。

周姐意味深長地笑了:“難怪林先生最近總問我,你跟誰見面。”

青青猛地抬頭:“他問你?”

“嗯,”周姐聳肩,“他說你最近總不在家,畫風也變了。”

青青握緊畫筆,指節發白。

林公館的餐廳,水晶吊燈瀉下流金碎玉,映得滿桌珍饈失了本色,只余一層膩膩的金黃色的油光。林志遠坐在主位,新漿洗過的襯衫領口硬挺如鐵,袖口那對鉆石袖扣,是他晉升為銀行副行長后下屬的賀禮,此刻正折射著刺目的光。

“往后,”林志遠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不容置疑的分量,如同銀行金庫沉重的大門緩緩合攏,“行里的事務會更繁重些。”他舉起高腳杯,里面盛著年份正好的勃艮第紅酒,色澤深濃如凝固的血。“王行長很器重。”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席間幾位心腹下屬及其妝容精致的太太,那眼神像在檢閱即將入庫的貴重抵押品,最后落在郁青青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施舍般的滿意。“家里的事,青青要多擔待了。”

“恭喜林行長。”“嫂子真是好福氣!”諂媚與艷羨的聲浪適時涌起,如同香檳泡沫,喧騰而空洞。太太們涂著蔻丹的指尖優雅地舉杯,紅唇綻開程式化的笑意,眼波流轉間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算計與攀比。她們是這座名利場里精心豢養的雀鳥,羽毛光鮮,鳴聲婉轉,只為取悅自己的主人。

郁青青端坐其中,像一尊被供奉的細瓷美人觚。她臉上也掛著合宜的微笑,唇角彎起的弧度是經年累月練習的成果,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妥妥地嵌在“林太太”這個名分該有的位置。她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指尖觸及溫熱的杯壁,卻只感到一片沁骨的涼。杯中的碧螺春舒展著嫩芽,沉浮不定,像她此刻飄搖的心緒。

林志遠的聲音,那些關于“權限”、“分行監管”、“行長晚宴”的字眼,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她捕捉到的,只有他喉結滾動時,領帶上那條筆直得近乎冷酷的金線紋路,以及他偶爾投來的、確認她是否在“盡職表演”的目光。

然而,她的思緒早已掙脫了這金絲鳥籠般的筵席,像一只不馴的海鳥,撲棱著翅膀,掠過水晶燈虛假的輝煌,徑直飛向了窗外那片不可見的、波濤洶涌的蔚藍。

遠航的船…此刻該過赤道了吧?

這念頭毫無預兆地、尖銳地刺破了她精心維持的表象。赤道無風帶,悶熱得像蒸籠,他會不會又在甲板上熱得睡不著?他總抱怨船上的老式風扇只會攪動熱浪。上次通話時,他說要在新加坡補給,記得他說過新加坡港的花市,有從婆羅洲運來的珍稀蘭草,他答應過要給她帶一株…不知那蘭草嬌貴不嬌貴,經不經得起長途的海運?船期會不會延誤?

她下意識地摩挲著桌布下自己的手腕內側,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宋遠航最后一次告別時,粗糙指腹擦過的溫熱觸感。與眼前林志遠那戴著名表、保養得宜的手相比,遠航的手是粗糲的、帶著海鹽的顆粒感和纜繩磨出的薄繭,那是一種活生生的、搏擊風浪的力量,而非眼前這只優雅地切割牛排、掌控金融數字的手所能比擬。

“青青?”林志遠的聲音提高了半度,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像金算盤上撥錯的珠子,發出突兀的輕響。

郁青青猛地回神,指尖一顫,幾滴滾燙的茶水濺落在雪白的餐布上,迅速暈開幾朵曖昧的淡黃色污漬。她抬起眼,對上林志遠探究的、帶著審視的目光,那目光像銀行里用來鑒別真偽鈔票的驗鈔燈,冰冷而刺目。

“是,”她迅速垂下眼睫,遮住眼底那片不屬于此地的、屬于海洋的波瀾,聲音溫順得像最上等的絲綢,“知道了,志遠。家里有我,你放心。”她的笑容重新掛在臉上,無懈可擊,甚至比剛才更溫婉幾分,仿佛剛才那片刻的失神,不過是水晶燈晃花了眼。

她拿起銀匙,舀了一勺面前那盅燉得酥爛的官燕。燕窩滑膩,膠質黏稠,如同這令人窒息的生活,包裹著她,滋養著她,也無聲地消磨著她。舌尖嘗到的,是名貴的清甜,亦是徹骨的寡淡。耳邊是林志遠繼續談論著“新辦公室的朝向”和“行長家公子的留學事宜”,每一個字都像一枚金釘子,將“林太太”這個身份更牢固地釘在這張鑲金嵌玉的座椅上。

而她的心,卻像一艘失控的舢板,在無人知曉的暗夜里,固執地朝著那片有風有浪、有火山巖上的野薔薇的海洋漂去。桌布下的手,悄悄攥緊了,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那濺落的茶水漬,在她眼中,漸漸幻化成一片遙遠海域上,被風暴撕裂的、翻滾的白色浪花。

郁青青徹底從太太圈的牌桌、茶會、慈善義賣中抽身了。那個浮著脂粉香與咖啡漬的精致牢籠,再也鎖不住她。畫室成了她的孤島,她的戰場。顏料的氣味取代了香水,松節油的刺鼻驅散了虛偽的寒暄。她不再描摹那些溫馴的、供人插瓶賞玩的靜物花卉,而是任由刮刀飽蘸著普魯士藍、朱砂紅、濃烈的鉻黃,在畫布上刮擦、堆疊、沖撞。

《海上花》系列如同風暴在畫室中生成。畫布上的花不再是花,是燃燒的火焰,是撕裂的傷口,是掙脫枷鎖的吶喊。巨大的花瓣扭曲著向上攀爬,莖稈虬結如飽經風霜的纜繩,背景是翻滾的、近乎墨色的靛藍海浪,浪尖上閃爍著不安的、碎銀子般的冷光。每一筆都帶著孤注一擲的蠻力,仿佛要將過往的蒼白歲月徹底焚毀,從灰燼里淬煉出滾燙的靈魂。

這翻天覆地的變化,自然沒能逃過林志遠的眼睛。他踏進畫室的次數,隨著他升職后歸家越來越晚的頻率,反而詭異地多了起來。不再是欣賞,而是審視,像銀行稽核員突查一筆可疑的巨款。

這天傍晚,空氣悶得能擰出水。林志遠還沒換下那身挺括的副行長西服,便直接推開了畫室的門。濃烈的油畫氣味撲面而來,他皺了皺鼻子,像聞到什么不潔之物。郁青青背對著他,正用刮刀狠狠地將一團熾烈的猩紅摁在畫布中央,那姿態不像作畫,倒像在搏斗。

他的目光掃過墻角堆放的新作,那些狂放不羈的色彩和扭曲變形的構圖,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近乎被冒犯的煩躁。這不再是裝飾林家客廳、為他社交增色的“林太太的畫”,這是某種失控的、危險的信號。

“周姐今天來過電話,”林志遠的聲音在空曠的畫室里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的冷硬,“說你的新畫‘很有力量’,‘讓人耳目一新’。”他踱步到一幅剛完成的《怒濤與野薔薇》前,畫中墨藍色的巨浪幾乎要將一株纖細卻倔強的薔薇花吞噬,那花昂著頭,花瓣卻像濺射的血滴。“她還說……”他頓了頓,轉過身,目光像冰錐一樣刺向郁青青纖瘦的背影,“恭喜你,終于找到了新的‘繆斯’。”

“繆斯”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淬了毒的玩味,輕輕巧巧地拋出來,卻在沉悶的空氣里炸開無聲的驚雷。

郁青青握著刮刀的手猛地頓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沒有回頭,脊背卻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林志遠走近幾步,皮鞋踩在濺了顏料的地板上,發出輕微卻刺耳的粘膩聲響。他停在離她畫架一步之遙的地方,視線落在她沾著猩紅與深藍顏料的圍裙上,又移到她凌亂挽起的發髻間露出的、一截汗濕的脖頸。那脖頸纖細依舊,卻透著一股他從未見過的、野草般的韌勁。

“看來周姐很關心你的藝術生命。”他繼續說著,語氣平淡得像在評論一份季度報表,眼神卻銳利地刮過她側臉的每一絲細微表情,“她倒是提醒了我。這畫風變得……確實判若兩人。”他的手指,那保養得宜、指甲修剪得圓潤完美的食指,虛虛地點了點畫布上那朵仿佛在火焰中掙扎的薔薇花,“這股子蠻勁,這股子……不管不顧的勁兒,看著眼生得很。倒像是被什么東西,或者……什么人,點了一把邪火,燒得連根基都不要了。”

他話語里的暗示,如同吐信的毒蛇,冰冷地纏繞上來。郁青青依舊沉默,只有握著刮刀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畫布上未干的顏料在燈光下反射出濕漉漉的、危險的光澤。

林志遠忽然俯身,湊近那幅畫,鼻尖幾乎要碰到狂放的筆觸。他仔細看著那些粗糲的肌理,扭曲的線條,仿佛要在里面找出某個隱藏的簽名,某個男人的影子。“這藍色,”他用指尖隔空描摹著那翻滾的浪濤,“像不像遠洋貨輪船舷下,最深最冷的海水?聽說那種地方,連陽光都照不透。”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郁青青竭力維持的平靜之下。畫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黏稠得讓人窒息。郁青青猛地轉過身,刮刀上的顏料因為她劇烈的動作甩脫出來,幾點刺目的猩紅,如同小小的血珠,濺落在林志遠一絲不茍的灰色西裝褲管上,也濺落在光亮如鏡的柚木地板上,像宣戰的印記。

兩人四目相對。郁青青的眼中不再是溫順的、蒙塵的平靜,而是燃燒著驚怒、羞憤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林志遠的眼神則像深潭,表面平靜無波,底下卻翻滾著被冒犯的慍怒、冰冷的猜忌,以及一種掌控局面即將失控的焦躁。

“出去。”郁青青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像繃緊的琴弦驟然斷裂。

林志遠沒有動。他低頭看了看褲管上那幾點礙眼的猩紅,又抬眼看向郁青青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和她眼中那片陌生的、洶涌的海洋。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極其復雜、近乎殘忍的笑意。那笑意里沒有溫度,只有洞悉一切的嘲弄和一絲……被挑戰權威的興味。

“看來周姐沒說錯,”他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方雪白的真絲手帕,沒有去擦褲子上的污漬,反而慢悠悠地擦拭著自己干凈的手指,“這火,燒得可真旺啊。”他最后看了一眼畫布上那朵在驚濤駭浪中怒放的野薔薇,又深深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的妻子。

“只是,青青,”他轉身向門口走去,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從容,卻字字如冰珠砸落,“火太旺了,容易燎原,也容易……燒毀自己。”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隔絕了他最后一絲氣息,也像關上了一扇沉重的、名為“過去”的閘門。

畫室里重歸寂靜,只剩下濃烈的油彩味和地上那幾點刺目的紅。郁青青站在原地,渾身虛脫般微微顫抖。她低頭看著手中緊握的刮刀,那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稍稍回神。目光再次投向畫布上那朵掙扎怒放的野薔薇,在翻滾的墨青色海浪中,它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倔強,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某種不可逆轉的決裂。窗外,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密集的雨點瘋狂敲打著玻璃窗。畫布上那驚濤駭浪中的野薔薇,在電閃雷鳴的映照下,仿佛真的要掙脫平面的束縛,燃燒起來。

海上之繁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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