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內的燭火被穿堂風卷得明明滅滅,柳如眉手中的宮燈映出她脖頸間猙獰的繃帶,血漬正順著白綾滲成蜿蜒的紅梅。她指尖劃過燈面的逆龍紋,蔻丹染就的指甲在火光下如同未凝的血珠:“妹妹可還記得,這盞燈是攝政王親賜的?”
我的柳葉刀橫在胸前,虎符在袖中泛著冰冷的金屬觸感。密道墻壁上的“兵者詭道”八字突然滲出暗紅汁液,在火光中凝成蜿蜒的血線——這是父親當年設下的警示機關,只有遇到敵人時才會顯現。
“你不是已經死了?”刀鋒微顫,割破掌心的舊傷,血珠滴在虎符的龍紋上,竟順著紋路滲了進去。柳如眉輕笑出聲,猛地扯開脖頸的繃帶,露出下方交錯的縫合痕跡:“攝政王的‘借尸還魂’術,豈是你能懂的?”
她話音未落,密道頂部突然傳來鎖鏈摩擦聲。我本能地滾向左側,數根淬毒的尖刺從頭頂石板射出,釘入右側石壁時發出“滋滋”的腐蝕聲。柳如眉卻像早就知道機關位置,旋身避過的同時,袖中甩出條猩紅軟鞭,鞭梢纏著枚鐵蒺藜直取我面門。
“當年你母親就是用這招‘血蜈鞭’傷了攝政王,”她的聲音帶著癲狂的笑意,軟鞭在密道中舞出一片紅影,“如今我替主子討回來!”
鐵蒺藜擦著耳垂飛過,割破的傷口瞬間發麻。我踉蹌后退時,虎符突然發燙,掌心的血竟順著紋路聚成一道細流,射向墻壁上“詭”字的最后一筆。只聽“轟隆”巨響,右側石壁裂開道暗門,露出更幽深的通道。
“想跑?”柳如眉的鞭子纏住我的腳踝,猛地向后一拽。我反手將柳葉刀擲出,刀刃卡在她鞭節縫隙,借力翻身踢向她手腕。她吃痛松手的剎那,我滾入暗門,反手按下門后凸起的石筍——整塊石壁轟然閉合,將她的咒罵聲隔絕在外。
暗門內漆黑一片,唯有虎符持續發燙,仿佛在指引方向。摸索前行間,指尖觸到潮濕的石壁上刻著的北斗七星圖,每顆星的位置都嵌著枚夜明珠。當我將虎符按在“天權星”位置時,地面突然震動,前方透出微光——竟是個藏兵洞!
洞中央立著尊鎮北軍始祖的銅像,底座刻著“見符如見帥”五個大字。銅像手中的令旗突然轉動,指向洞壁暗格。我抽出里面的羊皮卷,展開后驚得指尖發顫——上面畫著京城所有暗衛據點,還有用朱砂圈出的“軍眷囚牢”地圖,旁邊注著:“高衍以‘牽機引’控制周仲景,實則早布死局。”
“娘娘!”身后突然傳來低喝。我轉身舉刀,卻看見個戴著鎮北軍狼頭面具的人單膝跪地,腰間掛著與趙珩同款的月牙令牌。“末將陳七,奉趙千夫長遺命在此等候。”他掀開面具,露出張有刀疤的臉,正是當年父親帳下的斥候隊長。
洞外突然傳來連環爆炸聲,陳七猛地將我推向銅像后的密道:“柳如眉炸開了外層石壁,攝政王的親衛已經進來了!”他抽出背上的強弩,箭匣里裝著十二支三棱箭,箭鏃上都刻著細小的“蕭”字。
“這是將軍當年特制的‘認主箭’,”陳七將弩塞給我,“只有沾了蕭家人的血才能激發毒性。”他話音未落,洞頂的石板已被劈開,柳如眉帶著十余名暗衛躍下,她手中的鞭子纏著火油,甩動時濺起的火星點燃了洞內的干草。
“交出虎符,饒你全尸!”柳如眉的鞭子卷向銅像,卻在觸到令旗的瞬間冒起青煙。我這才看清令旗邊緣刻著的鎮北軍徽記——那是父親用自己的血淬煉的至陽之物,專克邪術。
陳七突然引爆了藏在墻角的硫磺包,濃煙中抓起枚火把擲向柳如眉。她揮鞭格擋時,我扣動強弩扳機,箭矢帶著破空聲釘入她肩胛。她慘叫著倒地,鞭子甩落的火油卻點燃了我的裙擺。
“走!”陳七用刀砍斷銅像底座的鎖鏈,整個藏兵洞開始坍塌。我順著密道狂奔,虎符的熱度越來越灼人,掌心的血痕竟連成了鎮北軍的狼頭圖騰。身后傳來柳如眉的尖笑:“你以為逃出密道就安全了?玄武門的伏兵早等著呢!”
密道盡頭是口枯井,井壁刻著北斗七星的反像。當我將虎符按在“搖光星”位置時,井底突然涌出黑水,托著塊刻著“北”字的浮板。陳七推著我站上浮板,自己卻轉身舉起強弩:“娘娘記住,軍眷名冊在攝政王書房的暗格里!”
箭矢破空聲與井壁坍塌聲同時響起。我在浮板上轉身,看見陳七被數支暗衛的刀刺穿身體,卻依舊保持著拉弓的姿勢,怒目圓睜。浮板順著黑水漂向未知的方向,水面倒映出井口才露出的柳如眉的臉,她手里舉著枚銅錢大小的羅盤,指針正死死鎖定我懷中的虎符。
黑水帶著浮板流入地下河,冰冷的水汽讓我打了個寒顫。虎符突然發出嗡鳴,水面浮現出父親的聲音:“璃兒,若見此景,必是高衍謀反之時。鎮北軍大營的‘天狼星陣’需虎符合璧啟動,切記——”
話音未落,水下突然伸出只手抓住浮板!我揮刀砍去,卻看見那手戴著鎮北軍特有的鐵護腕。浮板下鉆出個渾身濕透的少年,懷里抱著個油布包:“皇后娘娘,陛下讓我給您送這個!”
是之前在藥庫中毒的小太監!他掀開油布,里面竟是本燒焦半邊的名冊,封皮上“生死簿”三字依稀可辨。“陛下用替身引開攝政王,自己去偷名冊,”少年咳著水,嘴角溢出的白沫已變成血色,“這是……真名冊……軍眷都在……玄武門……”
他的身體突然僵硬,瞳孔里映出我身后的黑影。我猛地轉身,柳葉刀劈向水面,卻見無數條赤紅的小蛇從水中躍起,鱗片在微光下泛著金屬光澤——是南疆巫蠱!
“妹妹別來無恙?”柳如眉的聲音從上游傳來,她站在張牛皮筏上,腳下踩著數具鎮北軍斥候的尸體。筏子四周纏著赤紅蛇群,正是當年父親平定南疆時剿滅的“血蜈蛇”,如今竟成了她的寵物。
“攝政王說,只要你把虎符交出來,”柳如眉用鞭子挑起條蛇,蛇信子舔過她的指尖,“就放了你父母。”她身后的牛皮筏上,赫然綁著兩個熟悉的身影——父親穿著囚服,母親的發髻散亂,卻依舊挺直脊梁。
“爹!娘!”我失聲驚呼,險些跌入水中。父親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突然用頭撞向旁邊的暗衛。母親則趁機咬斷繩索,從袖中甩出枚銀針,直刺柳如眉的咽喉。
“找死!”柳如眉揮鞭格擋,蛇群卻趁機纏住母親的手腕。我扣動強弩扳機,箭矢卻被她用鞭子卷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地下河突然暴漲,黑水掀起巨浪,將牛皮筏沖得劇烈搖晃。
“鎮北軍的‘水狼陣’啟動了!”父親的聲音穿透浪濤,“璃兒快走!別管我們!”他從懷中掏出枚令牌擲向我,正是當年掌管北境水系的“玄龜令”。
巨浪將我和浮板卷向下游,隱約看見父親和母親與柳如眉的蛇群纏斗在一起。虎符在懷中劇烈震動,與玄龜令產生共鳴,水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狼頭標記——那是鎮北軍的水下暗哨!
浮板撞入一個溶洞,洞頂垂下的鐘乳石上刻著“天狼星陣”的圖紋。我將虎符與玄龜令同時按在陣眼,整個溶洞開始發光,洞壁滲出的水珠竟聚成兵甲的形狀。當最后一顆水珠落在虎符上時,地面裂開條通道,通往一片燃燒的軍營。
“娘娘!”通道口跪著幾個渾身是血的鎮北軍將士,為首的正是父親的副將林將軍。他指著遠處火光中的城樓,“攝政王派了三萬暗衛圍攻大營,說您若不交虎符,就屠盡北境!”
我握緊虎符,掌心的狼頭圖騰與虎符的龍紋重疊,竟發出刺眼的金光。林將軍見狀,猛地磕頭:“末將等參見主帥!”所有將士同時拔刀,刀身在金光中映出“忠”字血印。
“開城門,”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卻異常堅定,“隨我去玄武門,救回軍眷,清君側!”
話音未落,身后的溶洞突然傳來爆炸聲。柳如眉的身影出現在通道口,她的鞭子纏著母親的銀簪,簪尖滴著血:“蕭玉璃,你以為鎮北軍還聽你的?”她側身讓開,露出身后被鐵鏈鎖住的父親——他的胸口插著支逆龍紋的箭,正是攝政王的親衛所用。
“爹!”我沖上前去,卻被林將軍死死拉住。父親抬起血污的臉,用盡最后力氣嘶吼:“啟動天狼星陣……別管我……”他的手猛地拍向身旁的石柱,整個溶洞開始坍塌。
柳如眉大笑著退入通道:“蕭玉璃,三日后的玄武門之約,我在城樓上等你收尸!”落石封住了通道,父親最后的眼神定格在我手中的虎符上,帶著欣慰與決絕。
林將軍扶著我站起,指向軍營外的密林:“娘娘,天狼星陣的真正啟動點在黑風崖,只有您能去。”他遞給我枚刻著狼眼的哨子,“這是將軍當年留給您的‘狼嚎令’,吹響它,北境的雪狼會為您開路。”
我接過哨子,望向玄武門的方向。天邊泛起魚肚白,將城樓的輪廓染成血色。虎符在掌心發燙,仿佛父親的心跳。三日后的玄武門,不僅是救父母的死局,更是我與攝政王高衍最后的決戰。而柳如眉那句“鎮北軍還聽你的”,像根毒刺扎在心頭——難道軍營里還有高衍的內應?
黑風崖的方向傳來狼嚎,悠長而悲愴。我握緊虎符,踏上通往懸崖的小路,身后是燃燒的軍營,前方是未知的死局。柳如眉的笑臉,父親的血,皇帝的囑托,還有那本浸血的生死簿,在眼前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而我手中的虎符,不僅是調兵的信物,更是刺破這張網的唯一利刃。
密道中的血劫只是開始,玄武門的刀光劍影才是真正的考驗。當我吹響狼嚎令時,雪狼的嘯聲穿透晨霧,驚起林中宿鳥。遠處的玄武門城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城垛上似乎已站滿了人影,正等著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