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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丹杰

求求你救救他

##藥氣

醫(yī)療帳篷里的空氣,像一塊浸透了消毒藥水、汗水和血腥味的沉重濕布,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口鼻上。慘白的燈光從頭頂?shù)呐癫伎p隙漏下,無情地照亮一張張痛苦扭曲或麻木呆滯的臉。呻吟聲、壓抑的啜泣聲、護士急促的腳步聲、金屬器械碰撞的冰冷脆響……各種聲音在悶熱的空氣里交織、發(fā)酵,構(gòu)成一片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悲鳴背景。

楊雯杰躺在靠邊的行軍床上,像一片被風暴撕扯后擱淺在礁石上的葉子。高燒如同地獄的業(yè)火,在他身體內(nèi)部熊熊燃燒。臉頰上病態(tài)的潮紅與失血造成的慘白詭異交織,嘴唇干裂起皮,如同龜裂的旱地。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滾燙的氣流,急促而沉重,胸廓劇烈地起伏著。左臂上厚厚的、潔白的紗布繃帶,像一道刺目的封印,禁錮著下面那猙獰的感染源。冰涼的藥液正通過透明的輸液管,一滴滴注入他手臂的靜脈,試圖對抗那洶涌的炎癥和肆虐的高溫。

劉志丹蜷縮在緊挨著行軍床的小馬扎上,小小的身體裹在厚實的軍毯里,只露出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那個痛苦喘息的身影,紅腫的眼皮沉重地耷拉著,卻又被巨大的恐懼強行支撐著,不敢完全閉合。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青黑的陰影,像兩片疲憊的蝶翼。她的一只小手從毯子下伸出來,緊緊攥著行軍床冰涼的金屬床沿,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連接她和那個搖搖欲墜世界的唯一纜繩。

時間失去了刻度。帳篷里光影晃動,人影穿梭,嘈雜聲起起伏伏。劉志丹的世界卻縮小到只剩下眼前這張行軍床,只剩下床上那沉重的呼吸聲和輸液管里那單調(diào)的、如同生命倒計時的滴答聲。每一次楊雯杰因高燒驚悸而發(fā)出模糊痛苦的呻吟,每一次他因身體內(nèi)部激烈的對抗而微微抽搐,她的心臟都會跟著猛地一縮,小手將床沿攥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嵌進冰冷的金屬里。

“……水……”一個極其微弱、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楊雯杰干裂的唇間逸出。

劉志丹像被電擊般猛地一顫!她立刻松開攥著床沿的手,慌亂地在小馬扎旁摸索著。那個小小的搪瓷碗里,還剩下一點護士之前倒給她的溫開水。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碗,因為緊張和疲憊,碗里的水微微晃動著。

她湊近床邊,看著楊雯杰緊閉的雙眼和因干渴而微微翕動的嘴唇。她伸出小手,用指尖極其小心地、蘸了一點碗里溫熱的水,然后,輕輕地點在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上。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滾燙干燥的皮膚,楊雯杰的身體似乎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劉志丹屏住呼吸,動作更加輕柔。她蘸著水,一點一點,極其耐心地,濕潤著他干燥的唇瓣。水珠沿著唇縫滲入,他似乎感覺到了那微弱的滋潤,干渴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滿足的嘆息,緊鎖的眉頭似乎也舒展了一絲絲。

看到他的反應(yīng),劉志丹眼中那沉重的恐懼終于裂開一道微弱的縫隙,透出一點近乎虔誠的亮光。她更加專注地重復(fù)著這個動作,像呵護一朵瀕臨枯萎的花。

“小妹妹,讓一讓,量體溫了。”一個溫和但帶著疲憊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是之前那個給她毛巾的護士。

劉志丹像受驚的小鹿,猛地縮回手,捧著碗退開一點,給護士讓出位置。護士動作熟練地拿出體溫計,甩了甩,輕輕掰開楊雯杰的嘴,將冰涼的玻璃柱塞進他的舌下。楊雯杰在昏迷中似乎感到不適,頭微微晃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含糊的抗議。

“乖,別動,很快就好。”護士輕聲安撫著,又檢查了一下輸液的速度和傷口包扎的情況。她看了一眼劉志丹蒼白的小臉和紅腫的眼睛,無聲地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摸出半塊用油紙包著的壓縮餅干,塞進她冰涼的小手里:“吃點東西,孩子。你也要撐住。”

劉志丹低頭看著手心里那半塊灰黃色的餅干,又看看床上依舊痛苦緊閉雙眼的楊雯杰,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我不餓……給哥哥留著……”她把餅干小心地放回油紙里,重新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另一個需要守護的寶貝。

護士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只是疲憊地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轉(zhuǎn)身走向下一個傷員。

時間在藥水的氣息和痛苦的呼吸聲中艱難流逝。帳篷里的燈光似乎變得更加慘白刺眼。楊雯杰的高燒似乎進入了一個更加膠著的階段。他不再有短暫的平靜,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即使在昏迷中也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意義不明的囈語。

“……爹……祠堂……水……冷……”

“……別松手……丹丹……抱緊……”

“……柿餅……甜……”

破碎的音節(jié),像散落的珠子,從他滾燙的唇間滾落出來,帶著巨大的痛苦和深不見底的恐懼。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狠狠扎在劉志丹的心上。當聽到自己名字從那痛苦囈語中模糊地吐出時,她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震,眼淚瞬間決堤,洶涌地滾落下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只有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壓抑的嗚咽堵在喉嚨里,變成一種令人心碎的、如同小動物受傷般的嘶嘶抽氣聲。

她再次伸出手,不再是蘸水,而是用自己冰冷顫抖的小手,輕輕覆蓋在楊雯杰那只沒有輸液、滾燙得嚇人的手上。仿佛想用自己的冰涼,去平息他體內(nèi)那肆虐的火焰,也想從那滾燙的皮膚上,汲取一點點微弱的、證明他還存在的聯(lián)系。

“雯杰哥哥……不怕……丹丹在……”她哽咽著,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巨大的恐懼和一種不顧一切的安慰,“……丹丹在……水退了……我們……我們在帳篷里……有燈……有粥……有……有解放軍叔叔……”她顛三倒四地說著,像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即將崩潰的神經(jīng)。

就在這時,那個負責的軍醫(yī)再次快步走了過來,身后跟著之前那位面容剛毅的連長。軍醫(yī)的臉色異常凝重,他迅速查看了楊雯杰的情況,又拿起掛在床尾的記錄板看了看,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jié)。

“怎么樣?”連長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他的目光掃過床上高燒顫抖的楊雯杰,又落在蜷縮在床邊、滿臉淚痕、如同驚弓之鳥的劉志丹身上。

“情況很不好。”軍醫(yī)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每個字都像沉重的石塊砸在劉志丹的心上,“感染太嚴重,高燒持續(xù)不退,物理降溫和現(xiàn)在的藥物效果很有限。傷口周圍的淋巴管都腫了,有敗血癥的風險!這里條件太簡陋了,缺乏有效的抗生素和必要的檢驗手段!”他指了指帳篷里擁擠的環(huán)境和簡陋的設(shè)備,“必須盡快轉(zhuǎn)院!去縣醫(yī)院!否則……”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凝重的眼神和沉重的語氣,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敗血癥……轉(zhuǎn)院……否則……

這幾個冰冷的詞語,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瞬間刺穿了劉志丹搖搖欲墜的心防!她猛地抬起頭,小小的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一種瀕死的灰白!大大的眼睛里,剛剛因為楊雯杰囈語而涌出的淚水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無法言喻的驚恐!那眼神,仿佛看到了死神已經(jīng)舉起了鐮刀!

“不……不要!”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從她喉嚨里爆發(fā)出來!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猛地從馬扎上彈起,不顧一切地撲到行軍床上,小小的身體死死壓在楊雯杰沒有受傷的胸口,雙臂緊緊抱住他滾燙的脖頸!

“不要帶走他!不要!他不能走!不能!”她哭喊著,聲音嘶啞破裂,充滿了歇斯底里的恐懼,“他走了就回不來了!回不來了!娘走了!爹走了!楊伯伯也走了!他不能走!不能丟下丹丹!不能——!”她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死死地抱著楊雯杰,仿佛要將自己嵌入他的身體里,用自己單薄的血肉之軀阻擋那即將到來的分離和更深的失去。

突如其來的重量和沖擊讓昏迷中的楊雯杰痛苦地悶哼一聲,呼吸更加急促困難。

“小姑娘!快下來!你這樣會壓到他的傷口!影響他呼吸!”護士和連長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連忙上前想要拉開她。

“不!我不下來!你們是壞人!你們要帶走他!你們要害死他!”劉志丹像一頭瘋狂的小獸,手腳并用地踢打著試圖靠近她的人,小小的臉上涕淚橫流,眼神混亂而瘋狂,充滿了對所有人的不信任和極致的恐懼,“放開!放開我!雯杰哥哥!雯杰哥哥你醒醒!他們要把你帶走!你醒醒啊——!”

她的哭喊聲凄厲絕望,瞬間壓過了帳篷里所有的嘈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人搖頭嘆息,有人默默垂淚。巨大的悲慟和恐懼,讓這個七歲的女孩徹底失去了理智。

連長看著死死抱住楊雯杰、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瘋狂哭喊的劉志丹,又看看床上高燒昏迷、命懸一線的少年,剛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沉重的無奈和痛惜。他深吸一口氣,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有力,試圖穿透那層恐懼的屏障:

“小姑娘,聽著!我們不是壞人!你哥哥傷得很重,在這里我們沒辦法救他!只有去縣醫(yī)院,那里有更好的醫(yī)生,更多的藥!才能把他救回來!你留在這里,只會耽誤他!你想看著他死嗎?!”

最后那句嚴厲的質(zhì)問,像一道冰冷的霹靂,瞬間擊中了劉志丹混亂的意識核心!

想看著他死嗎?

不!絕不!

巨大的恐懼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種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她死死抱著楊雯杰脖頸的手臂,力道一點點松懈下來。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連長那張嚴肅而焦急的臉,又緩緩低下頭,看著懷里楊雯杰因高燒而痛苦扭曲的臉,看著他脖頸上被自己勒出的紅痕……

“嗚……”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心碎般的嗚咽從她喉嚨深處逸出。她終于松開了手臂,小小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從行軍床上滑落下來,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她不再哭喊,不再掙扎。只是蜷縮在那里,小小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fā)出一種無聲的、撕心裂肺的抽泣。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泥地上,洇開深色的濕痕。她抬起沾滿淚水和泥污的小臉,望向連長和軍醫(yī),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里,只剩下一種被徹底碾碎后的、令人心碎的卑微祈求:

“……救他……求求你們……救救雯杰哥哥……”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不顧一切的哀懇,“……丹丹……丹丹聽話……不鬧了……讓……讓他去……只要……只要他能活……活下來……”

那卑微到塵埃里的祈求,比剛才的哭喊更讓人心碎。連長和軍醫(y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沉重和動容。

“準備擔架!聯(lián)系車輛!立刻轉(zhuǎn)院!”連長不再猶豫,果斷下令。

簡易擔架再次被抬了過來。這一次,劉志丹沒有再撲上去。她只是蜷縮在泥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戰(zhàn)士們小心翼翼地將楊雯杰滾燙而顫抖的身體再次抬上擔架。她看著那潔白的紗布在燈光下刺目地晃動著,看著輸液瓶隨著擔架的移動而輕輕搖晃……

就在擔架即將被抬出帳篷門口時,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跌跌撞撞地撲到擔架邊!

她伸出冰冷顫抖的小手,將一直緊緊攥在手心里的那半塊油紙包著的壓縮餅干,還有那支掉落在泥地、又被她悄悄撿回、此刻沾滿了她汗水和淚水的梅花銀簪,一股腦地、用力地塞進了楊雯杰那只沒有輸液、依舊滾燙的手心里!

她的小手緊緊包裹住他那只滾燙的手,連同那冰冷的簪子和堅硬的餅干一起,死死地攥住!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祈求、所有的希望、所有殘存的力量,都通過這冰冷的金屬和粗糙的糧食,傳遞進他瀕臨熄滅的生命里!

“拿著……雯杰哥哥……拿著……”她哽咽著,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吃……吃了就有力氣……簪子……娘……娘會保佑你……保佑你……”

她的動作笨拙而用力,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然后,她猛地松開了手,小小的身體踉蹌著后退一步,讓開了道路。

擔架被迅速抬出了帳篷,消失在濃重的夜色和晃動的探照燈光柱里。

劉志丹孤零零地站在帳篷門口冰冷的泥地上,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燈光下拉得細長而孤單。夜風卷著濕冷的泥腥氣吹過,吹得她單薄的身體瑟瑟發(fā)抖。她望著擔架消失的方向,一動不動。臉上淚痕未干,眼中巨大的恐懼和悲傷并未褪去,但深處,卻悄然燃起了一簇極其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希冀火苗。

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胸前濕冷的衣襟,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滾燙的體溫和那支冰冷簪子的觸感。

楊昭質(zhì)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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