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來到床邊，用力握住父親的手，看到父親那非常難受的樣子，吼嚨里的叫聲也越來越大，又好像有什么話要說，但又表達不出來，狗娃把耳朵靠近父親的的嘴邊，“爹爹！您有什么想說的，盡管對我說，我在聽。

老許點動了一下，算是默認了，但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艱難的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堂屋那邊。

“狗蛋，快去叫二叔過來，就說父親得了急病”，狗娃明白了，父親是想和二叔說說話，因為二叔是父親那一輩唯一的胞弟。

狗蛋穿過堂屋，走幾步就到了二叔房門邊。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誰呀？”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二嬸看到門口站著滿臉淚水的狗蛋。

“狗蛋，你怎么了？”二嬸問道。

“二嬸，我阿爹快不行了，想請二叔過去”，狗蛋傷心的說道。

“你二叔很早就起床了，去屋背后的菜地干活去了，有個把時辰了，你先回，我去叫他，馬上過來啊，別哭！孩子”，二嬸立刻就往后山去了。

不一會，就看到二叔一拐一拐的來了，后面跟著二嬸。二叔走近床邊，看到這個情景，急切的抓住老許的手。

“大哥！您這是怎么了，昨天都不是好好的”。

二叔看著自已的大哥，只有出氣，沒什么進氣，眼睛睜開一半，眼神無力，吼嚨里的呼哧聲，在逐漸變弱，二叔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

老許已不能開口說話了，也許是朦朧中聽到了弟弟的聲音，努力的去摸二叔的手，把自已最小的尾指彎起，用前四個手指緊緊按在二叔的手上，慢慢的喘氣聲小了很多，但就是不咽氣。

“大哥！您想說什么？”二叔伏在老許的身邊，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哭出聲來，那聲音正像大壩泄洪的江水，連綿不絕；崩發而出，震耳欲聾；更是蒼涼的、悲凄的······！

爺爺奶奶走的早，是父親把二叔帶大的，二叔的婚事也是父親一手操辦，當年二叔摔斷了腿，七里八鄉的姑娘家都看不上二叔，相親了好多次都不中。后面父親托媒婆到處打聽，媒婆介紹了和二嬸相親，才成了家。因為二嬸是二婚，身體原因不能生育，被前夫休了，下堂（二嫁）了二叔。二叔腿不好，這些年二叔家里重一些的農活都是父親在幫忙，如耕田、育秧等。

狗娃把郎中叔的話給二叔說了一偏，二叔什么都明白了。

“狗蛋、蓮兒、二妞，你們幾個過來，見你們父親再生的最后一面吧！”二叔看到幾兄妹都哭成了淚人，還是叫大家依次的好好看看父親。

狗娃走進里屋，抱起三妹，來到父親的床邊。

“三妹，看看父親，多叫幾聲阿爹！以后就沒有叫的了，”狗娃把三妹放在床上。

三妹眼珠轉了轉，看到哥哥姐姐們的樣子，也意識到了一些事情，用她的小手，放在老許的手上，用不是很清楚的童音喊著：“阿-爹！阿-爹！······”聲音越來越大，和哥哥姐姐們一樣變成了哭聲。

也許是聽到了三妹的聲音，老許的手動了動，想去撫摸三妹的頭，但已經無力再抬起來；眼皮很想睜開，但也是徒勞，但看到他的身體拼命的抖動了一下，吼嚨里大吼一聲，再也沒有了動靜。老許真走了，他走的那么的辛苦！卻又走的那么的無奈！還有很多事情沒完做，留下五個兒女，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三歲，走的那么的不舍······！

“阿爹走了！狗娃放聲的大哭起來，原來父親強忍著一口氣就是在等見三妹一眼，也是父親最后的愿望，那三妹就是送終之人，父親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在農村老人離世前想見的最后一人就是他生前最牽掛的人。

大家也都再也忍不住，盡情的哭出聲來，哭出心里的悲傷！哭出至親離去的不舍！苦出這個世道對他們的不公！更哭出這個世間的悲涼······！

狗娃把三妹抱下床遞給二妞，然后把父親半睜的雙眼合上，老伴才走了幾個月，留下這么一大家子，如何安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