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翮最近也會在空閑時跟著一起溫書，加上有徐蟬的引導，她在一些事情上面的嗅覺越來越靈敏。

聽到徐蟬如此篤定女尚書一事不像謠言那般事關(guān)風月，便一下子反應過來，女尚書意味著什么。

這下她反倒更加擔心，前朝惑亂朝綱的宦官沒一個有好下場，更何況是女子之身的宮娥。

徐蟬看出她的顧慮，起身安撫徐翮。

“一切都尚未有定數(shù)，先坐看那位與他們之間如何爭斗便是，現(xiàn)下我能不能通過女尚書的選拔都未可知，擔心那些未免為時過早。”

徐翮看徐蟬如此執(zhí)著便未再阻攔，只得助她一臂之力。

畢竟，想要將手伸到千里之外的封地，無聲無息的解決掉一個太妃，絕對不是一個織室令加一個無實權(quán)的神女能做到的。

徐蟬若能登上高位，于她徐翮有利無害。

她將女尚書一事托人帶信給宮外的許霽，想讓她在皇后面前給徐蟬美言幾句。

收到回信時，令徐翮很是意外，她忽然發(fā)覺，當初與自己在掖庭相互扶持的女娘，不知不覺中成長了許多。

如今的阿霽，反倒比她這個年長一點的阿姊思慮得更加周全。

真好，她的阿霽就該生長得這般好，就該是雨中最茂盛的那棵木棉，令看清的人移不開眼。

初見時的那個阿霽，日日擔驚受怕，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已然成為了過去。

徐翮展開手中的布帛，許霽清麗的字跡躍然于上。

回信言辭懇切，卻也堅決地回絕了她的請求。

阿霽說得沒錯，女尚書一事已是風口浪尖，神女的身份又有些特殊，任何多余的舉動都可能招致上頭的猜忌。

不如以不變應萬變，皇后知曉徐蟬與她交好，若真想給神女一個面子，無需去請求，自會在初選中照應一二，況且，看徐蟬那架勢，想來必是為女尚書之位準備了許久，以那妖物的神通，這事兒怕是難不倒她。

以不變應萬變，不失為上策。

許是關(guān)心則亂，也或許是真忙暈了頭，她這個最年長的反倒有些亂了陣腳。

好在有阿霽提點。

徐翮將布帛在燭火上引燃，看著它化為灰燼，心中那份莫名的焦灼也隨著沉淀下來。

......

長信宮內(nèi)，林皇后召集眾女官，為女尚書的初選出題。

殿內(nèi)氣氛肅穆，女官們皆正襟危坐，絞盡腦汁，既要考校宮女的才學心性，又不能落了皇家的體面。

徐翮身為織室令，她的官位是正兒八經(jīng)過了明文的，與帝后可私封的后宮女官不同，是以徐翮不在此次出題之列。

這反倒讓許霽和徐蟬二人在心中松了口氣，如此一來，便徹底避了嫌，沒人可以借此事去攻訐徐蟬。

數(shù)日后，一份題卷呈于林皇后案前，題目出得滴水不漏，既有考究學識根基的題；也有宮中典儀實務(wù)，考驗應變之能；甚至還有一道算題，藏于繁復的宮廷用度記錄中，極其刁鉆。

林皇后閱后，眸中露出一抹贊許，只道一個“可”字，此事便定了下來。

宮中謠言她自是知曉，但林云舒了解段珩，他確實喜好女子姣好容顏，可若真有此意，段珩大可大大方方選各色美人封妃，何必扯勞什子的女尚書由頭。

林皇后清楚天子選女尚書是真的想尋人幫他分擔公文傳達等瑣碎事宜，所以她很看重被選之人的才學。

好在宮中女官們出的卷題并沒有讓她失望。

初選之日，天光微熹。

上百名宮女齊聚長信宮偏殿，人人屏息凝神。

沒想到，大昭后宮里識字的宮女攏在一起也不少嘛。

徐蟬端坐于殿中，神情專注，她并未急于動筆，而是將考題通覽一遍，心中有了丘壑，下筆便不疾不徐。

徐蟬原本的字蠻丑的，好在通過多日的苦練，現(xiàn)在勉強還能看。

做到考究學識的題時，她引經(jīng)據(jù)典，卻不拘泥于古法，言辭犀利。

做到實務(wù)題時，她對答如流，將繁瑣的宮規(guī)儀制拆解得條理分明。

她答的最好的，是那道算題。許多宮女被那盤根錯節(jié)的賬目繞得頭昏腦漲，早早便放棄了。

徐蟬卻在短短時間內(nèi)，從一堆賬目中，精準地揪出了虧空之處，并將數(shù)目、緣由、可供追查的線索，一一列明，清清楚楚。

長信宮的女使們將答卷收上來，由林皇后親自審閱。

她本想好了，只要徐蟬答得不算一塌糊涂，看在神女許霽的面上，就賣個人情，睜只眼閉只眼，讓她入選。

可當她看到徐蟬的答卷時，卻有些怔住。

這小女娘答得甚好！

“徐蟬……”林皇后輕念著這個名字，眸光深邃，她提起朱筆，在徐蟬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力道比旁人重了幾分。

榜單一出，徐蟬之名，赫然在列。

女尚書初選后，便需由皇后去請示天子，商定好時辰后，由天子選定最終人選。

......

昭宣殿內(nèi)，安靜得仿佛掉落一根針也能聽見聲響。

段珩看著殿內(nèi)正中間跪著的十五人，無聲的笑了笑。

十五選五。

徐蟬原以為天子會出很難的題，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段珩見過初試卷題后直接令人搬上十五個已經(jīng)做好了標記的投壺筒。

每個投壺筒分別代表一個人。

通過初選的宮娥們皆一頭霧水，但均不敢出聲詢問。

謎題很快便由天子親自解開了。

段珩覺著，既然才學方面，他的皇后已考校得那般周全。

那便由他來試試這些人的氣運，他的昭宣殿不需要帶有霉運之人。

大昭的這位天子，有時行事就是不按章法。

宮女們被引到殿內(nèi)兩旁站著，殿內(nèi)正中間此時擺著十五個系著她們前程的投壺筒。

段珩蒙上眼睛開始盲投。

誰的壺筒投進了，誰就入選女尚書。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咻！咻！！咻！！！

咚！咚！！咚！！！

天子利落盲投后有六個投壺筒進箭。

可段珩只要五人。

空氣瞬間凝滯。

他眼珠子隨意一轉(zhuǎn)，便讓管事中涓吩咐下去，讓那六人在殿中一排站好，其余人則請出殿外。

余下的六人，由左至右，分別在三十五字之內(nèi)，說清自個的來處，擅長之事，為何來此。

徐蟬沒忍住挑了挑眉，好在是垂首，無人看見。

“喲呵，自我介紹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