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黃在酒店又多住了一晚。
因為身體不適,李舒照走后她點了外賣一覺睡到了晚上。
打開燈,瞇著眼睛看了眼手機,外賣電話打進來一個,還有的消息就是來自李舒照的。
她已經順利到了民宿,但老板今天不在,只能等到明天才能談合作。
“…黃黃,你身體怎么樣呀?”
第一條語音。
“黃黃,我跟你說,這個民宿特別漂亮!一樓院子很大,但是人挺少的,新開的店,急需宣傳,怪不得連我這種咖位的都能得到優惠?!?/p>
第二條語音。
“黃黃,我怎么感覺這房間有點兒像串串房?”
蒲黃靠著床頭,床頭燈暖融融的黃光照下來,將她的頭發與睫毛照得蓬松,柔和的臉頰,流暢的線條,微微低垂的頭出現在手機的視頻里。
——李舒照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黃黃,你吃藥了嗎?”李舒照已經洗完了澡,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她在床上打了個滾,看起來很愜意。
反觀蒲黃這邊,她神色淡淡,房間燈光雖然柔和,但也明確顯出她的虛弱與疲態。
蒲黃眨了眨眼,緩過了睡醒后的懵懂與無力,說道:“還沒呢?!?/p>
她起身,雙腳慢悠悠塞進酒店干扁的一次性拖鞋里,寬大的拖鞋底部薄薄一層,幾乎所有的酒店鞋子都這樣,有一種很強烈的光腳踩地感。
慢慢往門口走,她說:“我現在去拿外賣?!?/p>
“嗯?你什么時候買的?”
“下午…”
蒲黃回過神來,與李舒照異口同聲:“我沒醒。”
“你沒有去拿!”
李舒照坐了起來,她那邊似乎有人敲門,屏幕中她的臉眉頭皺起,對著蒲黃嘟囔:“這邊有一點不好,沒有機器人送餐,而且也不讓外賣員送,只能自己去拿…”
蒲黃去而復返,重新回到床頭,按了呼叫鈴,安靜了幾秒后,傳來前臺甜美柔和的聲音:“您好前臺,請問有什么需要?”
蒲黃點開外賣軟件,看到了送餐時間,她詢問外賣,前臺回應很快就給她送上來。
“是藥房的對嗎?”前臺問。
蒲黃聽著那邊略有些嘈雜的聲音,想起昨天她和李舒照來辦理入住時前臺的忙碌。
“對。謝謝?!?/p>
機器人重新來到蒲黃的房間門口,她打開房間門,從機器人的肚子里取出外賣,黃澄澄的包裝,讓有些頭暈難受的蒲黃感覺到了一絲心靈的撫慰。
不過這一絲撫慰很快就消失殆盡了。
因為外賣包裝里面輕輕的,裝的不是藿香正氣水,而是兩盒避孕套。
蒲黃抬起眼,將東西重新塞進外賣袋子里。
“……”
送錯了。
等再一次出現在前臺的時候,蒲黃手里多了一個外賣包裝袋,前臺正在為她重新辦理房卡。
趁著這個功夫,蒲黃來到放外賣的展示柜上,她的藿香正氣水在哪里…
一片黑影從她的腳邊一路往上滑,蓋住了柜子的一小片,又很快消失。
——有人走近了。
蒲黃背對著來人,率先聞到的,是來自對方身上的香味。
那不是香水,很像洗衣液或者沐浴露的味道,但是很淡,很獨特,蒲黃身邊有喜歡香水的朋友,但她試香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
海馬體率先反應,連帶著神經系統牽動著她的心臟,不可控制地跳了兩下。
蒲黃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味道。
但她沒有轉身,手里的袋子被她捏緊。
好想問一問是什么沐浴露,或者洗衣液。
她轉身,剛想問出這冒昧的一句,身邊的人卻接起了電話。
“喂,附子寶寶。”
“你有病?!?/p>
蒲黃渾身一僵。
電話那頭人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好,他的聲音是典型的游戲音,不夾,帶了點暴躁,硬要來形容,就好像是鄱陽湖秋冬的天氣。
蒲黃又把身體默默轉了回去。
原來是男同…
元彥接電話的余光瞥到蒲黃這一動作,在心里暗嘆自己的機智。
還好自己聰明,不然等會她萬一問自己要微信可怎么辦,他現在沒有想要談戀愛的欲望。
一想到這,余光里蒲黃還沒走,元彥耳邊響起江附子的聲音,順勢又膩歪地說了兩句渣男語錄,聽得蒲黃兩只胳膊起了雞皮疙瘩。
蒲黃默默地把手里的袋子放回架子,只是還沒有放回去,就被另一只手捏住了那外賣單子。
“找到了。”元彥一只手舉著手機,另一只手指尖捏著紙條,他的眼神往下睨,憑借身高優勢顯出一股不好惹的氣質來,“小賊,你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嗎你就敢拿…”
一聲小賊,天大的鍋扣到了蒲黃頭頂,本來就暈乎乎的腦袋這次是什么被氣昏了。
她皮笑肉不笑:“知道啊,避孕套。”
那三個字被眼前這姑娘大喇喇地說了出來,臉是一點兒沒紅的,眼睛是圓溜溜泛著水光的。
元彥沒反應過來,愣著沒說話,而電話那頭的人也在元彥說話之前沒說,蒲黃這句話就這么無比清晰地落入了兩個人的耳中。
蒲黃在元彥到來那時候就找到了自己的外賣,在同一家藥房買的藥,包裝一樣,她的外賣因為距離送到的時間長了被放在了展示柜的角落,所以送錯了。
本想著問一問那味道到底是什么,現在她心里憋著一股火,生病讓她的情緒異常敏感,蒲黃神色淡淡,說話速度倒是不慢:“你說我是賊,你有證據嗎。”
“你、你手里拿著…”
“機器人送錯餐了?!逼腰S好脾氣打斷,她的表情冷淡,但是還殘留著最后一點點陌生的禮貌。
偏偏方才沒有紅的臉,此刻被氣的上了頭,元彥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因為剛才前臺已經打過來電話了,不然他也不會下來拿,嘴里沒個正形,沒想到把心里的話給說了出來。
這下好了,惹毛人家姑娘了。
手機里惹毛一位,手機外也惹毛一位,元彥啊元彥,你可真是好樣的,這張嘴,賤不賤吶。
元彥有點兒不知所措,但那姑娘明顯不想搭理,拿走了自己的外賣袋子以后,又對著他笑,聲音脆泠泠的,像他買的風鈴被風吹動時候發出的聲音:
“祝您二位生活愉快。”
她的聲音遠去,隱約間飄來一句嘀咕:“也不知道買避孕套來干什么,兩個男的也會懷孕?還不如買點潤滑油…”
“……”
元彥當然聽到了,他也知道蒲黃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沒有惱火,只有蒙圈。
那句道歉的話被憋在喉嚨里,直到蒲黃的身影被電梯門隔絕也沒有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