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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忘川遺編

丹青并蒂

天授元年690年。

武則天稱帝,改國號為周。

長安城西市,暮春的風裹挾著花香,掠過青石巷深處那間懸著“浮生繪影”匾額的畫堂。

夕顏院子里的那棵柑橘樹,今春竟結了花苞,青瓷色的天光透過樹梢,將枝頭那些米粒大小的白苞映得半透明。

夕顏斜倚在窗邊的紫檀榻上,一襲月白襦裙,衣袂間銀絲暗繡的云鶴紋在日光下若隱若現。

她指尖輕捻著一朵新折的牡丹,目光卻落在街市上——幾個著男裝胡服的少女正策馬而過,腰間蹀躞帶上掛著算囊與魚符,笑聲清脆如鈴。

“姑娘,今日又有人來求‘雙人小像’呢。”侍女蘅夜捧著茶盤進來,鎏金茶壺里是才煎好的蒙頂石花,“說是成親時要掛在喜堂上,郎君跪著獻雁,新婦卻坐著受禮……倒比前朝稀奇。”

夕顏輕笑,接過茶盞時腕間玉鐲碰出一聲清響:“武娘娘坐明堂,天下女子腰桿便直三分,自是和以往朝代不同。”

茶煙裊裊中,她瞥見案上未完成的畫稿——昨日一對新人來畫像,郎君紅袍跪地舉著合巹酒,新婦卻端坐椅中,指尖挑著團扇半遮面,只露出一雙含笑的眼。

蕪晝正研著朱砂,忽聽門外銅鈴輕晃。抬頭望去,幾個胡商牽著駱駝停在店前,駱駝背上絲綢堆疊如霞,映得店內畫屏上的飛天仕女也鮮活起來。

“這世道,倒比從前有趣。”夕顏垂眸抿茶,一片柑橘樹葉落在畫稿上,恰遮住新娘團扇邊緣未干的墨跡,“畫罷,再添一筆——給那郎君眼角點上顆淚痣。”

“為何?”蘅夜詫異。

“歡喜到極處……”她指尖劃過花瓣,聲音融進市井喧嚷里,“總要留些憾意,才襯得起這人間。”

窗外,武周時期的陽光灑滿朱雀大街,照見女子羅裙如虹,男子幞頭低垂——一個繁華的時代,正被夕顏的筆墨凝在宣紙上。

……

暮春的細雨斜織,長安西市的青石板上泛著泠泠水光。

“浮生繪影”的檐角銅鈴在風中輕響,蘅夜正往門楣上新懸一幅泥金箋,上書“丹青通神”四字——三日前有波斯胡商以百金求畫,夕顏只寥寥數筆,便使那商人捧著畫像跪地大哭,說是亡母音容再現。

夕顏正俯身調著一碟朱砂,忽聽門外馬蹄聲碎,金吾衛肅清的喝道聲由遠及近。

“娘子,是上官舍人的車駕!”蕪晝匆匆掀簾而入,指尖還沾著未干的石綠顏料。

夕顏擱下筆,抬眸時,上官婉兒已踏進畫堂。她未著宮裝,一襲男子式樣的月白圓領袍,腰間蹀躞帶懸著鎏金魚符,唯有額間一點翠鈿透出幾分女相。

夕顏屈膝行禮,廣袖垂落如云:“見過大人。”

上官婉兒虛扶一把,指尖丹蔻在夕顏腕間玉鐲上一觸即分:“不必多禮。”久聞娘子畫技出神入化。”

她目光掃過壁上未干的《調鸚圖》,畫中鸚鵡翠羽上一點朱砂,恰似她眉間花鈿的倒影。

“明日未時,請娘子過府一敘。”上官婉兒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花箋,箋上熏著鳳腦香。

“太平公主想與本宮共繪一幅《璇璣對弈圖》——自然,要用娘子獨創的'浮光染'技法。”

夕顏接過花箋時,察覺箋角暗紋竟是半闕《如意娘》的詩句。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有位戴帷帽的貴婦在畫堂后窗佇立良久,原來竟是太平公主親至。

“不過明日最要緊的,是畫出公主左頰梨渦——自從駙馬去后,再沒人能讓她那樣笑了。”

檐外橘樹忽地簌簌作響,新綻的白花落進硯臺,在墨汁里旋出個小小的渦。夕顏凝視那轉瞬即逝的漣漪,輕聲道:“浮光染需取晨露調色,明日未時,妾當攜收集的露水前往。”

翌日,未時。

蕪晝想一睹公主真容,帶兩個侍女又太過惹眼,夕顏便帶著蕪晝前往上官婉兒府邸,蘅夜留下看店。

馬車上,夕顏看著蕪晝的淺灰雙瞳:“你可隱藏好了這異瞳,切記不要讓人發覺你身上與常人的不同之處,尤其在貴人面前,謹慎一點。”

蕪晝立馬施法把異瞳遮住,換成與常人無異的黑瞳,把發間的晝光蝶取下:“放心吧,姑娘,奴一定會很小心的。”

到了舍人府,穿過九曲回廊,侍女引至一處臨水的軒閣。珠簾半卷,里頭傳來棋子落盤的脆響。夕顏垂首靜立,聽得上官婉兒帶笑的聲音:“十七著劫爭,月娘今日是要與我拼命么?”

“阿姊執黑先行,卻連讓我三子,豈非更欺人?”這聲音如碎玉投冰,清凌凌的,偏又帶著三分嬌嗔。

蕪晝悄悄抬眼,見軒內沉香木榻上對坐著兩人——上官婉兒斜倚隱囊,指尖轉著枚黑玉棋子;對面太平公主卻端坐如松,一襲郁金裙襦逶迤及地,臂間金泥披帛映著晨光,恍若九天玄女衣帶。

“畫師到了。”上官婉兒抬眼,丹蔻指了指檐下的鎏金鸚鵡架,“就畫此處對弈,要見棋盤上風云。”

夕顏行禮時,太平公主執扇輕叩案幾:“娘子姓什么?”

風過回廊,吹動夕顏素紗披帛。她跪坐鋪紙,墨錠在硯臺里磨出沙沙輕響:“妾本浮萍,無姓氏。幼時孤苦,幸得賣畫阿婆收養,喚作‘夕顏’。”筆尖蘸了露水調的朱砂,“自阿婆去后,唯有筆墨相伴。今日得見公主天顏,是夕顏之幸。”

太平公主的扇尖頓住了。上官婉兒忽然落下一子,“啪”地截斷白棋大龍:“浮萍也好,名花也罷,能入畫的都是造化。”她指尖推過一盞蜜餞櫻桃,“嘗嘗這個,比宮里的甜。”

夕顏謝賞時,瞥見太平公主左頰梨渦一閃而逝——恰似她筆下將描未描的月牙痕。

蕪晝捧來金粟箋,夕顏提筆入墨,畫中棋枰上黑白糾纏如龍蛇爭淵。

最奇是窗外光影——她用柑橘樹上的露水調色,竟在公主裙裾上染出朝霞般的流彩,而上官婉兒袖口暗紋,隱約是圣人親筆所書“璇璣”二字。

畫畢《雙鳳弈》時,太平公主指尖撫過畫上那枚倒映牡丹的殘茶,忽然輕笑:“這茶盞里,該是顧渚紫筍。”她抬眼時,夕顏正收筆,筆尖一滴朱砂墜在宣紙邊緣,洇開如初綻的海棠。

“看著年紀不大,筆下卻有山河。”公主的丹蔻劃過畫中棋盤,那黑白交錯的紋路竟似活物般微微顫動,“本宮見過多少翰林待詔,倒不及你一個女子靈透。”

夕顏垂首:“公主謬贊,公主與上官舍人日月同輝,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妾螢火之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上官婉兒正用銀匙撥弄香灰,聞言抬眸:“螢火聚于北斗,便是星河。”她忽然將香匙往鎏金狻猊爐里一擲,“既然公主喜歡,娘子不如在府上小住幾日?后日芙蓉園設宴,正缺個妙手畫師。”

太平公主已執起錯金壺斟了杯茶,親手遞來:“本宮庫里有吳道子用過的鼠須筆,明日取來予你。”

茶煙裊裊中,她左頰梨渦又現,卻比畫中多三分鮮活,“聽聞你愛收晨露調色,府上荷塘的露水最是清冽。”

夕顏接過越窯青瓷盞時,發覺盞底刻著“永徽”年號——這是高宗朝御用的器物。她已明白,這留客之意,遠非作畫這般簡單。

“蒙公主垂愛,妾斗膽叨擾。”

侍女引路去廂房時,蕪晝悄悄拽夕顏衣袖:“姑娘,那鼠須筆……”

“噓。”夕顏指尖按在她唇上。廊外正飄起細雨,荷塘里傳來錦鯉躍水的輕響。她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內院,輕聲道:“明日記得收那株并蒂蓮上的露水——要日出前第一滴。”

蕪晝了然:“是,姑娘。”

藍思瑞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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