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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琵琶聲停欲語遲

第三十九章

霽月園的遺址旁,晨霧方散,露珠尚未干透,草葉帶著夜雨后的清涼氣息。那片新近搭起的簡易草堂,掩映在槐樹與青竹之間,草頂新覆,尚散發著淡淡的野菰香,四周是整平后的黃土地,因連夜整治而顯出一種被打濕后方才干裂的溫順質地。

草堂前,一片開闊空地在初陽下泛起淡金色的光芒,仿佛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紗。

一座巨大的木牌坊立在空地中央,木質斑駁間仍可見新鑿之痕,仿佛匠人手下那一刀一鑿的痕跡尚未冷卻。牌坊上懸一匾額,朱漆尚新,其上“江州民議”四字蒼勁如龍蛇,似有一種從廢墟中奮力而起的張揚。字跡甫一映入人眼,便似能透出幾分堂堂正氣。

臺案乃是由數十張粗糙長桌拼合而成,木紋未磨,裂縫中隱約可見前日的木屑與塵土,然而拼合后卻仿若渾然天成,氣勢不凡。正席之上,李浚之衣袍未展,姿態卻沉穩如山,目光所及,無不俯首。其身披玄衣,邊綴細金線,微風吹來,袍角微顫,如池中墨荷初動。他面容清峻,鬢邊已有些許霜色,卻不減其威,靜坐不言間,便自有一股壓倒眾人的氣韻。

李浚之左右,霜姬淡妝輕施,一襲素羅,發髻僅用玉簪挽起,肌膚勝雪,神情卻似遠山含煙,不見笑意也無憂色,眉目間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沉靜,宛如曾經長夜中無聲綻放的寒梅。她靜立如畫,眸光似偶然掠過人群,又仿佛凝視著時光之外。另一側王二虎,昨日尚在醉鄉,此刻卻已束發披甲,皂袍雖皺,神情卻帶著幾分隱忍與忠悍,滿面酒氣中摻雜著冷冽汗意,宛如山村中新雨后的老犬,倔強而警醒。

而更叫人目不暇接的,是那臺案兩側,座中人物之混雜:粗布短衣的挑擔小販,衣襟未整卻面色坦蕩;跛足農夫,皮膚黝黑如秋田泥土,雙眼卻澄明如泉;衣袍寬博的綢緞莊主,玉佩輕響之間不時摩挲手中賬冊;年邁私塾先生手捻須髯,眉頭緊鎖如正臨一場大策論。其間更有昔日煙波府的賬房管事,面容瘦削、神色清癯,卻仍謹記舊儀,腰背挺直。更令人側目的,是那七八位舊時樂伎,雖早已不執笙簫,然每人皆衣著素舊,發髻無飾,卻坐姿端然,眼神澄凈,有如暮春時節池邊未謝的殘荷,不再爭艷,卻仍保幾分風骨。她們的存在,不似喧鬧之物,更像是過往時代里殘存的溫柔印記。

這一切雜糅于霽月園廢墟邊,一如風中折枝與新筍同生,既斑駁也新生,仿佛連空氣中都凝著一股幽微的顫動,仿佛那被塵封的舊日江州,正欲借此草堂、此臺案、此眾人,再一次,緩緩睜開沉睡的雙眼。

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松木香氣,那是剛經斧鑿砍劈、尚未完全風干的氣息,夾雜著數千圍觀百姓汗濕衣襟的腥澀與泥塵翻揚的濁重氣味,仿佛一層看不見的煙霧,在這初夏日光下緩緩流轉。蟬聲已歇,仿佛天地屏息,所有的目光皆如潮水一般涌向高臺之上,涌向那一張沉靜如鏡湖、卻隱含雷霆之意的臉龐。

李浚之神色如常,衣袂無風自拂,眉宇間沉著冷定,如山寺石佛,在這喧囂人海中獨自凝視世情的漲落。他抬起右手,掌中那枚沉黑驚堂木頓然落下,敲在粗木臺案之上,一聲脆響如裂冰破竹,刺入人心。

“第一條。”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越如鐘磬初鳴,從百姓簇擁之中穿出,直達四方。他的唇動間,話語如雪山湍流,不可逆轉。

“自今日始,廢止江州一切樂籍教坊捐稅。”

他語聲未歇,目光已如暮雷橫空,緩緩掃向下方幾名錦衣富戶與煙波府舊時賬房,那些人神情僵硬,呼吸幾乎凝固。李浚之的目光并無怒意,卻如冬日孤鶴自高處俯瞰,叫人無處藏身。

“凡借教坊之名,強征歌舞,索取脂粉樂器之資者,視作盤剝良人,罪同賊寇,重責不貸。”

木案下幾位曾列樂籍的女子倏然一震。她們或衣衫素舊,或仍帶胭脂余紅,年紀不一,神情卻極為相似,皆是驚愕而戰栗,仿佛夢中初醒,驟聞此言,那一瞬之間,她們眼中閃出久違的光,既非悲、亦非喜,而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容納的掙脫之意。她們在歲月里沉浮太久,此刻,那緘默如石的命運裂出一線罅隙。

“第二條。”

他展開王二虎所執之木牘,輕點其上,“州府自籌設女子義學堂三處,擇地清幽,遠塵囂。凡愿入學之女,無問出身,樂籍亦可,免束脩,不責門第。”

他稍頓,目光沉沉,落在一名綰發的舊日伎女身上。那女子不過雙十,眉清目秀,一襲洗得發白的淺青裙衫,膝下仍是草席,卻身姿坐得筆直。她曾教曲于司坊,琴藝雅正,然數年沉寂,無人問津。

“你通樂理,可授琴藝。”李浚之輕語,未帶命令之氣,仿佛只是喚醒她曾有的自知與尊嚴。

那女子驟然起身,唇動而不能語,淚水自眼底洶涌而下,滴落在粗木板凳之上,聲輕卻真。她深深伏身,額頭觸地,一拜如擊,大地仿佛也為之一顫。

“第三條。”

他再開言,“凡江州境內新墾湖澤,悉數清丈歸于官田,三年免稅,十稅三而止。往后不得巧立名目,私征雜賦。”

百姓席間,有人屏息,有人輕聲驚嘆。那是他們夢里也不敢奢想之事,如今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鄭重宣告。

“第四條:設育嬰堂、惠民藥局,由義學堂中才女輪值,傳醫理、修人心。”

……

“第十條。”

他語聲雖平,卻字字如沉鐘擂心:

“自今日始,凡因陸氏舊案受牽連,流徙、關押之人,若有冤情,皆可赴州署擊鼓陳情,重審裁決。”

他放下木牘,久久不語。夏風吹過高臺之側的旌幡,獵獵作響,如回應這十條新政之力,如江水激流,一條一條釘入舊制的板結血肉,似要在江州百年沉疴中剜開新的生路。

人群如石落水面,從最初的寂靜震顫,漸起波瀾。低語如蟻動,繼而有須眉皆白者拄杖高呼,有老淚縱橫的老婦掩面而泣,有人拍掌大笑,有人捶胸痛悔。幾名舊伎互相攙扶,竟在席間相擁而哭,肩頭輕顫,泣不成聲。而那些裘衣玉帶的商賈紳士,或臉色灰白,或眉峰緊蹙,低聲耳語間已起波瀾暗流。

但臺上那人依舊如初立時般靜定,仿佛他眼中見的不是今朝江州喧嘩,而是百年之后,一座新城在廊橋煙雨中緩緩顯影,萬家燈火,童聲瑯瑯,不問貴賤,皆得人世之溫。

天色微昏,日光正自云層縫隙中斜落,染著草堂前的塵煙浮動,仿佛天地也被這一刻壓抑的氣息所攝。空氣中還殘留著驚堂木落下后的余音,仿佛那一道響聲,在人心深處漾出無數漣漪。就在這沉默將滿之際,一道略顯尖利的男聲,從臺下眾人之中刺破寂靜。

“大人!”那人身披湖藍織錦,腰間玉佩搖響,皮光肉滑,唇邊胡須如描,“既已免了教坊捐稅,還設學堂傳藝,皆是耗資之事,官府稅賦……從何而出?”

其音方落,又有一人踱步而出,年紀稍長,身著緙絲寬袍,神色沉凝如秋夜霜天。“大人,新田之政,十稅三已為恩典,然斷言永不加稅……恐有朝一日,州府百務難支。”

言辭雖不甚激烈,然其語中之懼意、利計之機巧,皆已如水面細波,在眾人心中悄然晃動。那些本已動容的目光,又逐漸浮出疑慮之色。

王二虎驟然前踏一步,靴底激起一抹塵土,他雙目如豹,寒光外射,呼吸之下仿若猛獸欲嘯。然而他的動作,忽而被身側一只溫和卻堅定的手勢止住。

李浚之抬起手臂,衣袍微動,他未言,先靜。片刻之后,他緩緩站起,目光先落在眾人之中,猶如春雷前的一息風停,又望向霜姬,那雙如秋水微瀾卻蘊藏不動聲色之力的眼眸。她微不可見地頷首,似云端一羽飄落,無聲而有分量。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臺下,那幾位哭得不能自持、額邊尚有塵土的舊日伎女身上。她們尚未回神,淚痕未干,衣角被緊緊攥著,像初春岸邊細草,隨風而動,卻不再低伏。

李浚之朗聲而語,音清而峻,如山寺晨鐘,震徹四方。

“稅賦之根,在民,在土地,在商賈,而非盤剝血肉、逼人為妓。”

他的語聲本是溫和,卻愈說愈高,終至斬釘截鐵,如劍鋒斬竹。

“教坊女子,亦我大唐之民。是人,非物;是魂,非稅。倘若官府無能使民富足,卻反以削剔婦人骨血以供自身奢靡,此非為政,而為盜!此種苛政,百倍、千倍于區區銅錢糧秣之損。實為治政之恥,主者之辱!”

他說至此處,聲音已如磐石擲水,驚起萬層浪。綢商唇角微顫,欲辯又止,面色憋得紫漲,只得訕訕低頭而坐。

霜姬再次頷首,眼中似有微光掠過,仿佛江水初照星辰。

李浚之步履穩健,走至臺前,遙指遠方堤岸。那處新筑土堤尚未完工,黝土新翻,遠遠望去如一條沉臥大地的巨龍,靜默等待著風雨的考驗。其后千頃綠苗搖曳,微風吹過,稻香淡淡而來,如夢中熟睡之田,尚未驚醒。

“新田之政,如初生嬰孩,需時日養育。”他語聲低了些許,卻愈顯深沉。“今日之寬,是予民一口氣、一線命。三年之后,沃野千里,倉廩充實,商路暢達,自是江州金谷之源、太倉之根。”

他緩緩回首,眼神陡然如霜劍刺雪,鋒芒外露。

“若今日官府自顧不暇,運轉難支,李某親書奏本,自請削減冗官,裁去浮費!”

他忽地轉身,手臂直指身后那條沉臥的土堤,聲如雷動:

“若長安戶部仍不愿撥銀賑我江州,便請天子將李某綁于此堤之巔,再放百年大水。李某以身為障,血肉為堤!若此堤不斷,江州稅賦,便不絕于世!”

他的身影高立在高臺之上,黑衣微動如夜色翻卷。他不是怒吼,卻似有千軍萬馬奔騰于一語之間。

霎時,臺下如山崩海嘯。那一聲“轟”仿佛不是來自人群,而是這江州大地深處的回響。有人高呼:“李公!”繼而如雨點落在曠野之上,聚而成濤。

“李公!李公!”一聲又一聲,聲聲相和,如萬木齊風。千百張布滿泥塵與汗水的面孔,眼中淚水與塵土交織,仿佛此刻天地間,只剩這一道名字在回蕩。那些粗糙的手掌高高舉起,那些早已麻木的心靈,此刻正在烈火中重燃。

而在臺上,李浚之衣袍未動,仍如山石,佇立不語。只是風從堤岸吹來,拂過他發間幾縷霜白,如吹過一方即將變幻的江州。

春末夏初,山雨初歇,廬山腳下的草堂靜謐如睡。幾縷殘陽自松影間斜照進窗,灑在硯臺上,染得一汪墨色仿若秋水初起,波瀾未生。

草堂前那一架紫藤,曾在四月盡時開得滿垂如瀑,今已花事已了,殘蕊零落成泥,鋪在階前青石上,被風一吹,便如舊夢碎片,不復可尋。窗下老梅枝影婆娑,葉下掛著一枚枚細小青果,尚未成熟,泛著淺淺的青意,在暮風中輕輕晃動,如不語的年少,守著一段不為人知的舊事。

堂中,白樂天獨坐窗前,身著月白直裾,衣襟寬敞,眉間微蹙,神色似悵非悵。案上擱著一張新至的調令,紙色尚新,折痕分明:

“著罷江州司馬之職,敕回長安,調任秘書省校書郎。見旨即行。”

幾行墨字筆力森嚴,鋒棱畢現,宛如春寒中一聲鐵馬入夢,打斷了他與江州這片水土之間,最后一縷欲斷還連的情意。紙背空白,竟比字面更沉重。

案旁,一卷《新樂府》詩稿攤開著,風吹頁動,正翻至最末,幾行墨痕未干,字跡錯落,似急似遲:

“江州司馬青衫濕,潯陽江頭夜送客。”

“而今重讀舊詩行,字字染透離人淚。”

“淚無痕,心已槁……”

白樂天闔目良久,將文書緩緩放在石硯一隅。窗外山勢綿延,蒼翠欲滴,梯田層層如潮,順著山腳緩緩延展,直沒入那片云霧繚繞的高處。晨種暮耕,新禾初吐,萬千青苗在暮陽余輝中泛著柔光,像是被誰一筆筆細細描就的綠意,溫婉而堅韌,生機勃勃。

他凝望良久,那是李浚之離任前親自督工清丈的新田。那些在寒雨中顫抖的農民,如今正彎腰在田壟間勞作,脊背雖仍佝僂,卻不再沉重如昔。風吹過田埂,帶起一股泥土與稻香交織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能洗凈舊日憂愁。

他提起狼毫,落筆在一張素箋之上。初時筆鋒遲緩,似有猶疑,繼而一行字忽如疾雨:

“新禾初秀南山陲,

千頃碧浪映翠微。

青穗沉沉承玉露,

他日……當解饑民悲?”

寫至此,他腕中一頓,“當解”二字墨色濃重,一滴未干的墨汁自紙上洇開,如夜色漫入水面,氤氳成一團沉沉的陰影,仿佛那青禾之上忽然壓下了一片烏云。

他擱下筆,靜坐良久。風透過窗紙縫隙潛入室內,帶著草香與水氣。他的喉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像山間隱約傳來的暮鐘。

饑民……可曾真得解?他心頭浮現出那年長安近郊的苦寒殘冬,青壯者逃荒,老婦人將草根與米糠蒸成團泥,塞進嬰兒口中。那不曾寫入詩卷的景象,如夜魘重現。江州有綠,長安卻未必無荒。這千頃碧浪,不過是茫茫苦海中一點螢火,照亮片刻,便恐被風吹滅。

他緩緩起身,目光穿過窗欞,看見遠山青綠處有炊煙裊裊升起。那煙并不濃,帶著初熟稻米的香,安然、簡靜,卻也脆弱。仿佛這世間所有溫柔,終究敵不過世道翻覆的風雨。

白樂天低語,如喃如詠:

“今夕廬山風又起,誰與我共望江南青?”

暮春將盡,草堂之中已有夏的影子。窗紙微鼓,風聲如細絲拂過,一盞香爐中檀煙繚繞,悠悠如夢,纏綿不散。梅樹下的小侍已立了片刻,青衣素履,眼神仿佛沾染了山中薄霧,不敢直望堂中坐者。終于,他輕聲啟口:

“先生,使君府送來請帖。”

白樂天微微抬眼,未言語,只略一點頭。那少年上前幾步,躬身將一方灑金帖呈于案上,紙面泛著微光,如初雨落在春水,輕而不驚。帖面繪有折枝桃花,墨線細致,金粉粲然,落款則用一筆端嚴楷書:

“五月廿三,南湖觀瀾臺新筑落成。邀江州士子文人雅集,煮酒品詩,以觀新禾如海,賀黎庶安康之慶。

另:聞樂天公不日北歸,特設薄宴,敬備離觴。祈勿推卻。”

白樂天靜靜凝視那幾行字,未動,案幾上茶盞熱氣已淡,幽香幾不可聞。他的唇角微動,露出一絲苦澀的弧度,笑意未達眼底,反倒似從眼角慢慢暈開一圈舊年疲憊。

“離觴……”他低聲復誦,聲音輕得如一枚落梅。

他伸出指尖,緩緩拂過案邊那株老梅的枝干。老梅不知幾齡,枝干已蒼,疏疏結了幾枚青果,尚青澀,不堪入口,卻牢牢系在枝頭,隨風輕晃。樹皮粗糙,溝壑縱橫,他的指腹掠過一處裂痕,微微一痛,卻并未收回。

他低語如自語,語聲如雨后檐前初滴:“罷了……”

目光移向案側,那張古琴靜靜臥著,通體漆黑,裂紋如冰川千年縫隙,散開如蛛網。焦尾二字隱在漆痕中,仿若故人名字,久呼未應。琴身冷沉,觸之似帶舊雪之寒,仿佛積了一層未曾訴盡的塵音。

“終是……弦上余燼。”

他說完這句,伸手扶住琴首,手掌覆上琴徽的剎那,仿佛聽見遙遠風中,一聲微弱的琴音,在心底斷了,又回旋不去。

他久久佇立未動,似被什么無形的東西緊緊束縛。堂外暮色漸濃,天邊一縷晚霞隨風散入江州的湖煙田色之間,如煙如夢。而那帖中所謂的“賀新禾之海”,不正是他此行五年奔走沉吟的最后回響么?觀瀾之臺、離觴之宴,皆不過是春暮臨終的一場薄雪,落在不再回頭的歸路之上。

“最后一場,就散了罷。”

他說這話時,聲音極輕,輕得仿佛要隨風散去。然而那語氣之中,卻藏著一整個春天的回聲。

蕭盡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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