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后院的“煥新”,如同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青黛的行動力出乎意料。不到半日,幾個被春嬤嬤打壓多年、形容枯槁卻手腳麻利的粗使婆子和小廝,便被她尋了來。工具簡陋,無非是些鋤頭、耙子、掃帚、籮筐,但人眼里都憋著一股被壓抑太久、終于看到一絲光亮的勁兒。
清理,從新房門口那片幾乎沒過腳踝的枯黃雜草開始。
鋤頭揮下,帶起干燥的泥土和草根;耙子將枯枝敗葉攏作一堆;掃帚刮過青石板,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塵土在深秋稀薄的陽光下飛揚(yáng),帶著腐朽和新生混雜的氣息。沉寂多年的后院,第一次響起了屬于“活人”的勞作聲。
動靜不大,卻足以驚動那些蜷縮在各自角落、驚魂未定的耳目。
有人躲在窗后偷偷張望,眼神驚疑不定;有人假裝路過,腳步卻慢得像蝸牛;更有幾個穿著體面些的管事婆子,遠(yuǎn)遠(yuǎn)聚在月亮門洞下,對著這邊指指點(diǎn)點(diǎn),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諷。
“嗤……新王妃這是唱哪出?給王爺看呢?”
“白費(fèi)力氣!這破院子,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就是!有這閑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填上庫房那窟窿!還當(dāng)自己是尚書府的金疙瘩呢?”
“等著瞧吧,太子爺?shù)难缦驮谘矍?,看她拿什么體面去見人!怕不是要丟盡王府的臉面!”
這些刻薄的議論,如同嗡嗡作響的蒼蠅,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過來。干活的婆子小廝動作明顯遲疑了,臉上露出不安和屈辱。
青黛氣得小臉通紅,攥緊了拳頭就要過去理論。
“青黛?!蔽艺驹诶认拢溲劭粗?,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那些嘈雜,“專心做事。瘋狗吠日,難道你還要與它對吠不成?”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那些議論者的耳中。月亮門洞下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那幾個婆子的臉色頓時像吞了蒼蠅般難看。
干活的幾人精神一振,腰桿似乎也挺直了些,手中的工具揮舞得更賣力了。刺啦刺啦的掃地聲,鋤頭落地的悶響,似乎成了對這死寂王府最有力的宣告。
清理,不僅僅是為了整潔。這是一場無聲的宣戰(zhàn),一次力量的試探,更是要在這座腐朽的堡壘里,鑿出第一道屬于我的縫隙!
三日后。太子府邸。
馬車碾過鋪著青石板的寬闊街道,最終停在一座極盡奢華威嚴(yán)的府邸門前。朱漆大門高聳,門釘在午后的陽光下閃著刺目的金光,門口矗立著威風(fēng)凜凜的石獅,穿著锃亮鎧甲的侍衛(wèi)肅立兩旁,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來往的車輛。
與景王府的破落寒酸相比,這里撲面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權(quán)勢滔天。
青黛攙扶著我下車。今日赴宴,我并未刻意奢華,只穿了一身料子尚可、款式卻極其簡潔的藕荷色云錦長裙,發(fā)間依舊只簪著那支通體無瑕的白玉簪。臉上脂粉淡掃,遮不住大病初愈的蒼白,卻襯得那雙眼睛越發(fā)幽深沉靜,如同古井寒潭,不起波瀾。
蕭景珩則是一身半新不舊的靛藍(lán)親王常服,依舊是那副懶洋洋、仿佛永遠(yuǎn)睡不醒的模樣,下車時還夸張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引來門口侍衛(wèi)側(cè)目。
“嘖,這太子府的門檻,比咱們王府的金庫還高。”他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引路的內(nèi)侍聽見。
那內(nèi)侍臉上職業(yè)性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fù)如常,躬身引路:“景王爺,景王妃,太子殿下已在‘松濤苑’恭候,請隨奴婢來。”
太子府內(nèi)更是雕梁畫棟,一步一景。奇花異草點(diǎn)綴其間,亭臺樓閣精巧華麗,連腳下的鵝卵石小徑都鋪得別具匠心??諝庵袕浡F熏香和食物的香氣,絲竹管弦之聲隱隱從遠(yuǎn)處傳來。
松濤苑是一處臨水軒榭,視野開闊,布置得既雅致又奢華。賓客已到了不少,皆是京中勛貴、皇室宗親以及太子心腹重臣。男賓們錦衣華服,言笑晏晏;女眷們珠圍翠繞,巧笑倩兮。整個苑內(nèi)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一派富貴繁華景象。
我們的到來,如同在華麗織錦上投下了一塊突兀的補(bǔ)丁。
一瞬間,所有的談笑聲、絲竹聲仿佛都停滯了。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好奇、輕蔑、憐憫……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地聚焦過來,落在我和蕭景珩身上。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
“景王弟!景王妃!可把你們盼來了!”一個清朗溫潤、帶著恰到好處熱情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
太子蕭景琰,在一眾心腹的簇?fù)硐?,含笑迎了上來?/p>
他穿著一身明黃色四爪蟒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溫潤,眉宇間帶著天生的尊貴和久居上位的從容。唇角的笑意溫和得體,眼神明亮,如同春風(fēng)拂面,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親近。
然而,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時,那眼底深處飛快掠過的一絲極細(xì)微的、如同打量一件失而復(fù)得又嫌其有瑕的玩物的光芒,卻被我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那眼神,與他前世賜我鴆酒時,那種居高臨下的、冰冷的嫌惡,何其相似!只是此刻,被一層溫潤如玉的假面完美地包裹著。
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鴆酒入喉的灼痛、瀕死的絕望、刻骨的恨意……瞬間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咆哮奔涌!袖中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才勉強(qiáng)維持住臉上那層冰冷的面具,沒有當(dāng)場失態(tài)。
“臣弟(臣妾),參見太子殿下。”蕭景珩懶洋洋地、不甚標(biāo)準(zhǔn)地拱了拱手。我則依禮,微微屈膝。
“免禮免禮!今日小宴,只敘家禮,不論君臣。”蕭景琰笑容和煦,親自虛扶了一把,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景王妃臉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前日落水受了風(fēng)寒,還未痊愈?孤府上倒有幾位擅治寒癥的太醫(yī),若需……”
“勞太子殿下掛心?!蔽椅⑽⒋故?,避開他過于“關(guān)切”的視線,聲音清冷無波,如同冰珠落玉盤,“些許風(fēng)寒,已無大礙。倒是殿下日理萬機(jī),還記掛這等微末小事,臣妾惶恐?!?/p>
我的回答疏離而客氣,帶著明顯的拒人千里。蕭景琰臉上的笑容不變,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和……不悅?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冷淡,全然不似記憶中那個在尚書府時謹(jǐn)小慎微、對他敬畏有加的沈清月。
“呵呵,無礙便好?!彼芸煅陲椷^去,目光轉(zhuǎn)向蕭景珩,帶著兄長般的溫和責(zé)備,“景王弟也是,新婚燕爾,也不知多體貼王妃些。孤聽聞,前日府上還出了點(diǎn)岔子?庫房管事卷款跑了?可需孤派人協(xié)助追查?”
“嗐!”蕭景珩滿不在乎地一擺手,又打了個哈欠,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個眼皮子淺的下人罷了,跑就跑了唄!能卷走幾個錢?還不夠我買幾塊好墨的!追他作甚?沒得費(fèi)那精神!太子皇兄好意,臣弟心領(lǐng)啦!”他一副渾不在意的紈绔嘴臉,將“廢物”二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蕭景琰看著他這副不成器的樣子,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鄙夷和放心,臉上卻依舊是溫煦的笑意:“景王弟還是這般……豁達(dá)。也罷,小事而已。來,入席吧!”
隨著蕭景琰的招呼,凝固的氣氛重新流動起來。但那些落在我們身上的目光,卻變得更加復(fù)雜。憐憫、嘲諷、幸災(zāi)樂禍……如同跗骨之蛆。
“呵,果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連家都管不好!”
“那沈氏也是可憐,好好的尚書嫡女,嫁過去就攤上這么個爛攤子……”
“瞧她那清高的樣子,怕是心里苦得很吧?裝給誰看呢!”
竊竊私語如同毒蛇的嘶鳴,在衣香鬢影間流淌。
我被安排在女眷席靠后的位置。身邊的貴婦貴女們,或矜持地?fù)u著團(tuán)扇,或掩口輕笑,眼神交匯間,傳遞著無聲的鄙夷和排斥。她們自成一體,將我這個“景王妃”徹底隔絕在外。偶爾有目光掃過,也帶著施舍般的憐憫或毫不掩飾的輕慢。
青黛站在我身后,小臉緊繃,氣得眼圈發(fā)紅,卻又不敢發(fā)作。
我端坐著,背脊挺直,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面前案幾上精致的菜肴如同擺設(shè)。我的目光,如同最冷靜的獵手,穿透這浮華的喧囂,不動聲色地掃過全場。
主位之上,蕭景琰正與幾位重臣談笑風(fēng)生,舉手投足間盡顯儲君氣度。他身邊坐著一位身著鵝黃宮裝、容貌嬌美、氣質(zhì)溫婉的年輕女子,正是他的太子妃柳氏。柳氏面帶得體微笑,偶爾低聲與蕭景琰交談幾句,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
然而,當(dāng)蕭景琰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席間一位身著緋色舞衣、身段妖嬈、正在獻(xiàn)舞的歌姬時,柳氏臉上那完美的笑容,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隱忍的酸澀和怨毒。
呵……太子妃,看來日子也沒表面那么風(fēng)光。
我的目光繼續(xù)游移。兵部尚書沈崇山——我那“好父親”,正坐在離太子不遠(yuǎn)的下首,滿面紅光,正唾沫橫飛地與旁邊一位武將說著什么,眼神卻時不時瞟向太子,帶著毫不掩飾的諂媚。在他身后,王氏和沈明珠也赫然在座。
沈明珠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身嬌艷的桃紅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梳著時下最流行的飛仙髻,插著赤金點(diǎn)翠步搖,珠光寶氣,襯得她小臉越發(fā)嬌媚動人。她正與旁邊幾位相熟的貴女低聲說笑,眼波流轉(zhuǎn),顧盼生輝,目光卻總是有意無意地飄向主位上的蕭景琰,帶著少女懷春的羞澀與熾熱的野心。
當(dāng)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我時,那眼底瞬間迸發(fā)出的怨毒、嫉恨和一絲扭曲的快意,幾乎要化為實(shí)質(zhì)!她故意挺了挺胸脯,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仿佛在無聲地宣告:看,這才是太子殿下該有的女人!你沈清月,只配在那個廢物王爺?shù)钠圃鹤永锇l(fā)霉!
我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清茶,淺淺抿了一口。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壓下翻涌的恨意。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苑內(nèi)的歌舞升平。
一個穿著東宮內(nèi)侍服飾、臉色煞白的太監(jiān),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到主位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抑制的顫抖:
“太……太子殿下!不……不好了!西山大營……西山大營……嘩變了!”
“嘩啦——!”
如同平地驚雷!
蕭景琰手中把玩的白玉酒杯瞬間脫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溫煦的笑容徹底僵死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駭人的慘白和難以置信的驚怒!
“你說什么?!”他猛地站起身,聲音都變了調(diào),帶著破音的嘶啞,“西山大營?!嘩變?!怎么可能?!”
整個松濤苑,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談笑聲、絲竹聲、杯盞碰撞聲……全部消失!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臉上的笑容凝固,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恐懼!
西山大營!拱衛(wèi)京畿的三大營之一!距離京城不過數(shù)十里!一旦嘩變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京城危矣!
恐慌如同瘟疫,瞬間席卷了整個宴會!
“千……千真萬確啊殿下!”那內(nèi)侍嚇得魂飛魄散,頭磕得砰砰響,“是……是營中逃出來的斥候拼死送來的消息!說……說是晌午時分,一伙兒悍卒突然發(fā)難,殺了督糧官,搶了武庫!如今……如今營中火光沖天,亂成一團(tuán)!督軍趙大人……趙大人他……他以身殉職了!”
“趙元殉職了?!”兵部尚書沈崇山失聲尖叫,猛地站了起來,肥胖的身軀因驚駭而劇烈搖晃,臉色瞬間變得灰?。≮w元是他一手提拔的親信!更是他掌控西山大營的關(guān)鍵棋子!如今竟然死了?!
“混賬??!”蕭景琰額角青筋暴跳,溫潤如玉的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暴怒的猙獰,“趙元是干什么吃的?!數(shù)萬大軍,怎會突然嘩變?!原因呢?!主使是誰?!”
“回……回殿下!”內(nèi)侍抖得更厲害了,“據(jù)……據(jù)那斥候說……起因……起因是……是克扣軍餉!還有……還有前幾日剛運(yùn)抵大營的那批新式弩機(jī)……弩機(jī)……有問題!啞……啞火了大半!將士們……怨氣沖天……”
“克扣軍餉?!弩機(jī)啞火?!”蕭景琰如同被當(dāng)胸狠狠捶了一拳,身體晃了晃,臉色由白轉(zhuǎn)青,猛地轉(zhuǎn)頭,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死死盯住了同樣面無人色的兵部尚書沈崇山!
“沈崇山?。?!”蕭景琰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滔天的怒火和殺意,“兵部撥發(fā)的軍餉!工部督造的弩機(jī)!你……你給孤一個解釋?。?!”
“殿……殿下!冤枉??!”沈崇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肥肉亂顫,冷汗瞬間浸透了朝服,“軍餉……軍餉是足額撥付的!弩機(jī)……弩機(jī)更是工部反復(fù)查驗(yàn)過的!臣……臣實(shí)在不知……不知為何會……”
“不知?!”蕭景琰怒極反笑,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杯盤碗盞稀里嘩啦碎了一地!“一句不知就想推脫?!西山大營若亂,京城震動!這滔天之禍,你沈崇山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沈崇山嚇得魂飛天外,癱軟在地,只剩下篩糠般發(fā)抖,嘴里語無倫次地喊著“冤枉”。
整個松濤苑亂成一鍋粥!驚呼聲,議論聲,哭泣聲……此起彼伏!方才還言笑晏晏的勛貴們,此刻一個個面如土色,如同末日降臨!女眷們更是嚇得花容失色,瑟瑟發(fā)抖!
恐慌、混亂、質(zhì)疑的目光,如同無數(shù)根無形的鞭子,狠狠抽在蕭景琰和沈崇山身上!太子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溫潤仁厚、英明神武的形象,在這一刻,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變故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血淋淋的口子!
就在這極致的混亂與恐慌達(dá)到頂點(diǎn)之時——
“弩機(jī)啞火?”
一個清冷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困惑的女聲,突兀地響起。
這聲音不高,卻如同冰泉擊石,瞬間穿透了所有的嘈雜與喧囂,清晰地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地轉(zhuǎn)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景王妃沈清月,依舊端坐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臉上不見絲毫慌亂,甚至微微蹙著眉,仿佛在思索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學(xué)術(shù)問題。
她迎著無數(shù)驚愕、疑惑、甚至帶著看瘋子般的目光,緩緩站起身。藕荷色的衣裙在混亂的場面中顯得格外沉靜。
她無視了主位上太子那幾乎要?dú)⑷说谋┡凵?,也無視了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父親沈崇山。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驚慌失措的勛貴大臣,最后,落在那個跪在地上、抖成一團(tuán)的東宮內(nèi)侍身上,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認(rèn)真,一字一句,清晰地問道:
“你說……西山大營的新弩……啞火了?”
“那……是哪里啞的火?”
“是弩機(jī)本身的機(jī)括出了問題?”
“是箭矢的制式不對?”
“還是……將士們操作不熟?”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每一個問題,都精準(zhǔn)地戳在軍械最核心的技術(shù)環(huán)節(jié)上!如同一個老練的工匠在詢問學(xué)徒!
整個松濤苑,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比剛才更加詭異!
所有人,包括暴怒的太子、絕望的沈崇山、驚慌的勛貴……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那個在如此驚天動地的噩耗面前,竟然還在冷靜分析“弩機(jī)哪里啞火”的景王妃!
她……她到底知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在無數(shù)道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聚焦下,沈清月微微歪了歪頭,仿佛真的只是在尋求一個答案。那雙幽深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照著主位上太子蕭景琰那張因暴怒和難以置信而徹底扭曲的臉龐。
她唇角的弧度,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絲冰冷的、嘲諷的弧度。
這火……燒得還不夠旺。
讓我……再添一把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