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我們……我們怎么辦?”青黛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手臂。周圍是奔逃哭喊的人潮,桌椅翻倒,杯盤碎裂,如同末日降臨。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血腥和絕望的氣息。
怎么辦?
冰冷的決絕如同寒潮,瞬間凍結了所有驚疑。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死死釘在那個癱倒在地、腰間烙印著歪扭狼頭的傳令兵身上!鎮北侯府的私兵標記!蕭景琰埋下的毒刀!
不能讓他死!更不能讓他落到蕭景琰手里!
“青黛!”我猛地反手抓住她顫抖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瞬間止住了哭泣,驚愕地看著我。我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在冰面滑行,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看見那個昏過去的傳令兵了嗎?腰上有狼頭烙印的那個!”
青黛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看到那血污狼藉的身影,小臉更白了,但還是用力點頭。
“護住他!不惜一切代價!別讓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太子的人!”我的眼神如同最鋒利的刀鋒,刺入她驚惶的眼底,“然后,立刻去找趙謙!讓他動用王府所有能動用的暗線,把這個……”我飛快地從袖中摸出一塊隨身攜帶、刻著簡單纏枝蓮紋的白玉牌——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也是鎮北侯府舊部可能認得的信物,塞進青黛冰冷顫抖的手心,“……送到景王手里!告訴他——”
我湊近青黛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冰珠砸落的聲音,吐出最關鍵的信息:
“西山大營是餌!”
“狼在城里!”
“鎮北侯府舊部,輿關!”
“他要的答案……在兵部庫房甲字叁號暗格里!快去!”
信息如同驚雷,炸得青黛渾身劇震!她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但長久以來對我無條件的信任和此刻絕境下的本能,讓她瞬間壓下了所有疑問!她死死攥緊那塊溫潤的白玉牌,像是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用力點頭:“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奴婢拼死也會送到!”
話音未落,她瘦小的身影已如同離弦之箭,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和敏捷,借著混亂人潮的掩護,朝著那昏死的傳令兵方向撲了過去!
幾乎是同時!
“拿下那個亂兵!別讓他死了!”主位方向傳來蕭景琰嘶啞而暴戾的吼聲!他顯然也認出了那個狼頭標記,或者說,這正是他“計劃”中需要的關鍵人證!絕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兩名距離較近、身著東宮侍衛服色的彪形大漢,眼神一厲,立刻撥開混亂的人群,如同餓虎撲食般朝著那傳令兵倒地的位置猛沖過去!他們的目標極其明確——生擒,或者……滅口!
青黛的速度更快!
她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在推搡哭喊的人縫中鉆過,搶先一步撲到那傳令兵身邊!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沉重的、血污的身體死死護在自己瘦小的身軀之下!同時發出凄厲的尖叫:“殺人啦!太子府的侍衛要殺人滅口啦!救命啊!”
這聲尖叫,如同火上澆油!本就恐慌到極點的人群瞬間更加混亂!無數雙眼睛下意識地看向那個方向!
那兩個東宮侍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尖叫聲阻了一瞬,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惱怒!他們顯然沒料到會冒出來這么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
“滾開!”其中一名侍衛怒喝一聲,蒲扇般的大手帶著勁風,毫不留情地朝著青黛的頭顱狠狠扇去!這一下若是打實,青黛不死也得重傷!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一只纖細卻異常穩定的手,如同鐵鉗般,牢牢扣住了那侍衛粗壯的手腕!
侍衛的動作猛地僵住!他愕然轉頭,對上了一雙眼睛。
幽深,冰冷,如同萬載玄冰雕琢而成,里面翻涌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殺意!
沈清月!
不知何時,我已如鬼魅般出現在青黛身前!單手死死鉗住侍衛的手腕,另一只手垂在身側,寬大的袖袍微微鼓蕩,袖中那柄冰冷的匕首,已然滑入掌心!
“放肆!”我盯著那侍衛驚愕的眼睛,聲音不高,卻如同寒冰刮骨,“東宮侍衛,當眾行兇,意欲何為?!刺殺本宮嗎?!”
“王……王妃?!”那侍衛被我眼中那實質般的殺意駭得心頭劇震,手腕上傳來的力量更是讓他心驚!這看似柔弱的王妃,力氣竟大得驚人!他下意識地想掙脫,卻發現手腕如同被鐵箍鎖住,紋絲不動!
另一名侍衛見狀,眼神一狠,不再猶豫,猛地拔出腰間佩刀,雪亮的刀鋒在混亂的光線下閃過一道刺目的寒芒,直直朝著我護在身后的青黛和傳令兵劈去!竟是打著圍魏救趙、逼我放手的主意!
“小姐小心!”青黛失聲尖叫!
電光火石之間!
我扣住第一個侍衛手腕的手猛地發力,狠狠向下一拗!同時身體如同靈貓般側滑半步!
“咔嚓!”
“啊——!”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和侍衛凄厲的慘嚎同時響起!那侍衛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軟軟垂下!
而我的另一只手,寬大的袖袍如同毒蛇吐信般猛地揚起!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袖中滑出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格擋住了那劈向青黛的雪亮刀鋒!火星四濺!
巨大的力量順著匕首傳來,震得我虎口發麻,手臂劇痛!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了一步!
但,刀鋒被擋住了!青黛和那傳令兵,毫發無傷!
那持刀侍衛顯然沒料到我竟能擋住他全力一刀,眼中閃過一絲驚駭!
“王妃!”主位方向傳來蕭景琰驚怒交加的厲喝,“你膽敢阻攔孤拿人?!”
“阻攔?”我穩住身形,壓下喉間翻涌的血腥氣,抬眸迎向蕭景琰那雙噴火的眼睛,聲音冰冷如刀,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和指控,“臣妾是在阻止太子殿下自毀長城!此人乃西山大營斥候,拼死送來軍情!身上傷痕累累,分明是浴血奮戰之忠勇!殿下不查嘩變緣由,不思安撫軍心,反要當眾斬殺報信忠良?是何道理?!”
我的聲音灌注了內力,清晰地穿透了混亂的嘈雜,響徹在松濤苑每一個角落!
“斬殺忠良?!”這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驚魂未定的勛貴大臣心頭!
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充滿了驚疑、震動、難以置信!看向蕭景琰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赤裸裸的質疑!
“你……你血口噴人!”蕭景琰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他苦心營造的仁厚儲君形象,正在被眼前這個女人一刀刀凌遲!他指著那傳令兵腰間隱約可見的狼頭烙印,嘶聲吼道:“他是亂兵!他身上有叛賊的印記!孤拿他何錯之有?!”
“印記?”我冷笑一聲,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掃過蕭景琰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質問,響徹全場:
“太子殿下好眼力!混亂至此,殿下竟能一眼認出這血污掩蓋下的‘叛賊印記’?!”
“臣妾倒是想問!”
“殿下何以如此篤定,此印記便是叛賊所有?!”
“而非……有人刻意栽贓嫁禍,欲借殿下之手,行構陷忠良、排除異己之實?!”
轟——!!!
如同在油鍋里投入了燒紅的烙鐵!
整個松濤苑瞬間沸騰了!
“栽贓嫁禍?!”
“構陷忠良?!”
“排除異己?!”
這三個詞,一個比一個更重,一個比一個更誅心!如同三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了這混亂局勢的心臟!也捅進了在場所有勛貴大臣最敏感的神經!
質疑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浪潮,瞬間將主位上的蕭景琰徹底淹沒!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員臉色煞白,而那些原本中立的、甚至心懷不滿的,眼中則爆發出驚疑不定的光芒!
蕭景琰如同被當胸狠狠捶了一拳,身體猛地一晃!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駭人的慘白!他死死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震驚、怨毒,還有一絲……被徹底看穿的恐慌!
“沈清月!你……你大膽!”他嘶聲咆哮,聲音都變了調,帶著破音的尖利,“污蔑儲君!其罪當誅!來人!給孤拿下這個妖言惑眾的賤人!”
“拿下王妃?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風!”
一個慵懶散漫、卻帶著刺骨寒意的聲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在苑門口響起!
所有人悚然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景王蕭景珩,不知何時已斜倚在松濤苑的月洞門框上。他身上依舊是那件半新不舊的靛藍常服,發絲微亂,臉上甚至還帶著點宿醉未醒的惺忪,仿佛只是路過看個熱鬧。
然而,他那雙微微瞇起的墨色眼眸里,卻再無半分慵懶!那里面翻涌的,是深不見底的、如同寒淵冰海般的幽暗光芒,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掌控一切的冰冷威壓!如同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那兩個被我鉗制、又被蕭景琰命令拿我的東宮侍衛,如同在看兩只微不足道的螻蟻。唇角勾起一絲冰冷至極、近乎殘酷的弧度。
“本王倒要看看,”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寒冰凝結,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壓,狠狠砸在每個人心頭,“誰敢動本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