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屋內有些昏暗。
李安孌皺著眉頭尋找趙繹徽,麻痹的胳膊逐漸恢復感覺。
推開門,趙繹徽坐在院中椅子上,面前放置著鳥籠。
他垂眸,睫羽在眼下投下陰影,仿若精心雕刻的玉像,淡漠無神。
“駙馬看著小翠作甚?”
李安孌掃一眼鳥籠的畫眉鳥,正是早上趙繹徽放走的那只。
她隨手逗弄籠中的鳥,畫眉鳥羽毛油亮,摸起來格外順滑。
“你若喜歡,公主府內還有許多……”
“不必了。”
趙繹徽打斷她的話,復而說:“方才母親請人過來,今夜一起用膳。”
*
府里的人圍坐一堂,對面的是大哥大嫂,三歲的小孩端端正正坐著,吃到合心意的菜時,喜色溢于言表。
主位上不茍言笑的侯爺見此不經意露出笑意,侯夫人更是滿意得頻頻點頭。
“祖母的孫兒越來越有大人的樣兒了。”
侯夫人看向一表人才的大兒子、乖順的大兒媳,出口道:“佑兒一轉眼這么大了,你倆抓緊再要個女兒罷,兒女雙全才好。”
她當初懷小兒子時一直盼著是個女兒,后來產時傷到,從此與女兒無緣。
虞氏看了一眼丈夫,故作羞澀:“兒媳也盼著呢。”
侯夫人又看向默默無聞另一對夫妻。
“隔壁許夫人家的,比你們早兩月成婚,如今都有孕了。”
李安孌繞有趣味地等趙繹徽的反應。
“兒子不急。”趙繹徽眼睛不眨一下回。
侯夫人恍然想起兩人關系,繼續催促的話哽住,倒是沒繼續說下。
飯后趙繹徽被留下。
李安孌坐在鏡子前,發絲尚未干透,淺月為她細細抹發油,梳妝臺上陳列常戴的首飾,她捏起一支發簪。
“改天出去看看首飾,正好許久沒逛了。”
香爐生煙,沁人心脾。
李安孌看向那香,距離趙繹徽被留下,已經過去許久。
正想著,門外響起趙繹徽的聲音。
她偏過頭,正巧趙繹徽伴著月光下踏入房中,染上幾分清冷。
扔掉手中的發簪,李安孌笑盈盈迎上。
“駙馬回來了,怎的這樣久。”
李安孌主動上前服侍更衣,素色的指甲自他衣領滑下,指腹感受衣料的質感,置于腰間時慢慢解開。
趙繹徽抵住她的手,“臣自己來吧。與父親聊了一會,后來又到母親哪兒。”
“母親?她有事尋你?”
別怪李安孌這樣想,侯夫人心偏到沒邊,連她這個外人都察覺到。
找趙繹徽不可能是為了聯系母子感情。
“嗯,是為兄長即將外派的事。”
“母親找你做什么?”
“勸說兄長留在長安。佑兒年幼,母親不忍兄長父子分隔,但是兄長去意已決,父親也認可兄長的做法。”趙繹徽解釋。
李安孌笑意綿綿,將手中腰帶扔到淺月手上。
“她自己不勸,叫你來當惡人?”
“本宮猜測,母親還要你暗中阻攔吧。你能做什么,怕不是指著本宮幫她擺平吧?”
趙繹徽并沒有回她的話,將換下的外衣放置一旁。
他剛抬手,李安孌就靠在他身上,雙手順便攀至后腰。
“母親成天操心大哥,卻沒見她認真為你打算。”
“就連你這身上的衣服,料子也就比淺月的好上一些,而大哥,本宮今天可看到了,那一身可是不可多得的呢,不論是剪裁、還是料子。”
還有,那個小官出身的顧淺陌,沒見她替大兒子娶了顧淺陌,反而挑了世家閨女與大兒子相配。
而且,趙繹徽與大哥也差不了幾歲,怎么就讓趙繹徽跟顧淺陌定親呢?
“臣已回絕,公主不必費心。”
趙繹徽背手想將那雙手拿開,但李安孌抱得更緊了。
“請公主放開臣。”
“駙馬不必傷心,有本宮在,保你衣食無憂、扶搖直上。”
“臣不傷心。”
趙繹徽垂眸,靜靜望著懷中的李安孌,她還是沒有放開。
李安孌抬眼,眼中光輝泛濫,“本宮年長駙馬三歲,今后定會好好珍惜駙馬,母親不疼你,本宮來……”
“多謝公主,母親待臣極好。”趙繹徽額角突突,打斷她后面的話。
“臣尚未沐浴,公主放開吧。”
“這層衣服是干凈的,本宮不嫌棄。”
眼見趙繹徽的表情越發難看,李安孌放開手,貼心囑咐:
“本宮已命人燒水,駙馬看看溫度是否適宜。”
趙繹徽離開,李安孌搖頭走回,臉上出現可惜的神色,“居然不受挑撥。”
只要他與鳳國公府離心,豈不是能把人拐回公主府。
*
這天一改陰雨,陽光正好。
李安孌把休沐在家的趙繹徽拉出逛街。
馬車前行一段路后,李安孌開始困倦,欲往趙繹徽肩上靠,卻突然頓住,抬手撫摸側邊的珠釵,只得作罷。
這么漂亮的發髻,差點就亂了。
馬車平穩,李安孌睡得也安穩。
“民女不認識他們!”尖銳凄慘的叫聲在李安孌耳邊炸開。
她眉頭直皺,才發現馬車停滯不前。
“怎么了?”
“回公主,據說是有家丁抓逃奴。”
“換一條道。”
“是。”
馬車正要換道離開,趙繹徽卻掀開簾子。
“公主先行,臣下去瞧瞧,稍后趕到。”
李安孌不想摻和這些麻煩事,到底是沒走。
前邊聲音嘈雜,安靜一瞬,趙繹徽的聲音響起。
“發生何事。”
……
總而言之,是一個擺攤賣東西的女子,被某家男子看中,想據為己有的故事。
這家丁連家門都沒報,直接溜走了。
“多謝公子。”那女子感激涕零。
“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家在何處,往后民女也好報答公子救命之恩。”
“不必了。”
很快,趙繹徽返回。
待趙繹徽坐好,李安孌將茶水放到他前方。
“駙馬喝點茶水,解解渴。”
接著吩咐淺月:“那女子也是可憐,淺月,拿袋銀子給她。”
“是。”
“慢著。”趙繹徽將茶杯放下,將人叫住。
發銀子不行?
李安孌難得發善心。
“一錠足以,暗中交給她。”
對上李安孌的眼眸,他解釋:“財帛動人心,那女子柔弱,恐怕難以護住這么多銀子,容易多生事端。”
李安孌恢復笑容。
“淺月,照駙馬說的辦。本宮思慮不周,還是駙馬周全。”
“公主好意,未曾設想,倒也正常。”
李安孌細長的眼睛彎起,眼下貼的幾粒珍珠微微揚起。
“本宮向來樂于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