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有野心的,聽說鳳國公夫人還想為駙馬納妾?”孟梓筱深邃的目光緩緩收回,偏過頭,唇邊的笑意似有若無。
“母后知道了?她也就只能想想?!?/p>
“老國公英明一世,怎么挑了個拎不清的兒媳?!泵翔黧阊壑虚W過鄙夷。
老國公白手起家,常年駐扎軍營,難免疏忽家中。加之打拼大半輩子才有所成就,在這之前,娶的兒媳家世自然不高。
“你壞她婚事在先,難保她不會懷恨在心?!?/p>
“母后放心,女兒心中有數?!崩畎矊D垂下的羽睫抬起,笑意在眼底沉淀、蔓延。
孟梓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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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河畔,顧淺陌翩翩然坐回席上。
有人在悄悄打探,“這是哪家的女兒,怎么沒見過?”
“戶部清吏司員外郎顧大人家的,之前還與鳳國公二公子定過親,后來取消的那個?!焙竺娴脑捲桨l(fā)小聲,說完還看一眼李安孌。
另一個又悄聲道:“前些時候,私底下都傳遍了,你不知道嗎?”
“原來是她,倒也是個命苦的孩子?!?/p>
蠢蠢欲動的心歇下。
楊紫苑看一眼顧淺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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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母后管不了太多,若是有解決不了的,再來尋母后?!?/p>
“多謝母后?!?/p>
孟梓筱叮囑完,起身淡淡環(huán)視一圈,“本宮倦了,此間春色盎然,諸位盡興?!?/p>
鳳眸掃向座側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接收到后,即刻宣達:“娘娘起轎?!?/p>
“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退場后,眾人繼續(xù)交談,相處更自在些。
精力旺盛的,又組起蹴鞠比賽。東黎國上至貴族,下至百姓,均樂衷于蹴鞠。
曲江池一帶有專供貴族蹴鞠的場地,故此,蹴鞠成為曲江游宴的固定節(jié)目。
徐今雪也在這時候走到李安孌身邊。
“明襄,那邊在玩蹴鞠,我們去看看吧?”
“好啊?!?/p>
剛走到那里,剛贏下一局的楊紫苑,如沐春風、得意至極。
“不知二公主能否賞臉,下場玩一局?”
李安孌懶怠地審視眼前的女子,又打量場上略顯緊張的人。
“年年都玩這個,本宮不感興趣。”
“公主作畫沒興致,如今蹴鞠又不感興趣,那什么才入得了公主的眼?還是不屑與我們一起?”
往常這種場合是沒有人敢挑釁她,楊紫苑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不休。
李安孌望向遠處草地上跑馬的人,“既然楊小姐這么想與本宮比,那就比那個吧?!?/p>
楊紫苑也望向那處,“賽馬?”
“如何?”
楊紫苑騎過馬,只是比誰的馬跑得快而已,她肯定會贏。
“比就比!如果公主輸了,要抄十遍《女戒》”
“可以,若本宮贏了,楊小姐往后碰到本宮,繞行十丈,不得與本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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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們都不聊天了,全聚扎在馬場外。
“這也太危險了。”
“未曾聽過明襄公主會騎馬,萬一……”
“噓,小聲點,公主既然敢提出來,肯定沒問題。”
“……”
李安孌換好騎裝,馬奴牽馬候在一側,楊紫苑尚未出現。
她腳尖蹬鐙,縱身跨越,穩(wěn)坐鞍上。
李安孌擅騎射,鮮少人知,當初她能穩(wěn)坐學堂,全仰仗孟梓筱與她約定,每日放學后允許騎馬一個時辰。
不滿足騎馬的她,迷上射箭,孟梓筱又安排師傅教她。
最初的興頭過后,李安孌很少再碰。
“明襄,千萬小心,注意安全啊。”徐今雪站在旁邊,萬分緊張。
“你怎么比本宮還緊張,跑馬而已?!崩畎矊D好笑。
“我這是擔心你呢?!?/p>
楊紫苑走出來,望向場內疑惑問:
“不是只有賽馬,這些是什么?”
馬場上,前段設置陡坡、淺灘、柵欄等,中間有幾道矮墻,后段空曠,立有靶子。
“只是跑馬,多無趣?”
“率先通過,拿到弓箭,射向靶子,優(yōu)者勝,還比嗎?”
李安孌望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里無笑。
楊紫苑躍上馬,動作干脆,“比!本小姐經常騎馬,公主等著抄《女戒》吧?!?/p>
“那就拭目以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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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亭榭地勢高,望的遠。
馬場上,兩個女子賽馬角逐,盡收眼下。
“這是……”有幾個人注意到。
趙繹徽望向那邊,綠意蔥蔥的草地上,紅色騎裝的女子騎著棕馬疾馳,雖然看不清臉,但那熟悉的背影,仍然可知是李安孌。
擂鼓聲起,層層遞進,蓄勢待發(fā),最后一聲重鼓落下,兩匹馬飛奔向前,草屑四起,只余殘影。
李安孌腰腿發(fā)力夾緊馬腹,如離弦的箭飛奔往前,墨發(fā)飛舞,眼里的鋒芒畢露,難以遮蓋。
前面幾道障礙輕松跨過,倆人勝負難分。
翻越矮墻時,楊紫苑速度慢了下來,她瞥向前方的李安孌,眼中惡意橫生。
用力揮下鞭子,身下的馬立刻嘶聲奔騰,駕著馬匹徑直撞向李安孌。
即將撞上,曲江亭榭中,趙繹徽背脊有些僵硬,桌下的手緩緩捏起。
場外的人,呼吸瞬間屏住。
李安孌聽到動靜,立刻偏移方向,迅速翻越最后一道矮墻,拉開差距。
楊紫苑暗恨,一時大意,踩中草地埋伏的機關,幾顆水球向她拋來,褲腿以下全濕,馬也開始躁動,她只能邊避開機關,邊安撫馬匹。
李安孌巧妙避開地上的機關,馭馬奔向馬奴所在方位,單手握住韁繩,側身拿取弓箭。
她目光凝視遠處的靶心,拉弓、搭箭、射出一氣呵成,不出意外,正中靶心。
楊紫苑緊隨其后拿到弓箭,晚一步射出,但馬匹不配合,箭矢偏移,最終落敗。
她惱怒地盯著靶子,又低頭罵:“廢物!”
李安孌扯著韁繩遠遠立著,脊背挺直,眼神里既沒有嘲笑也沒有得意,只有平靜。
她重新搭箭,瞄準楊紫苑,冷冷掀唇。
“妄圖謀害本宮,該當何罪?”
賽馬明令禁止惡意沖撞。
楊紫苑不知死活,竟敢撞她。
聞言,楊紫苑抬頭,握著韁繩的手微松,面色慘白,背后冷汗直流,非常后悔剛才的沖動。
楊紫苑的嫂嫂慌張不已,小跑進馬場,直接下跪,“公主殿下!饒了她一命吧,我們定會給公主一個交代?!?/p>
李安孌手上的箭還是沒松開,完全忽略她的求饒。
“紫苑,下來謝罪?!敝x氏咬著后槽牙道。
楊紫苑醒悟,跟著謝氏一起跪下。
“民女馬術不佳,無意沖撞,求公主饒恕。”
李安孌冷笑,“你們跟父皇母后解釋求饒吧?!?/p>
扔下弓箭,她馭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