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然,我閨蜜,今天死了。
還記得大概是十六七的時候,她和我說:“要我說,人活那么久沒意思我活到五十就夠了。”我那時很驚訝她這一番話,問她為什么。她說:“人到老了,身上都是老人味,我不喜歡變老。”我又問:“那你的孩子怎么辦呢?”她說她這輩子不結婚,不生孩子。我才不信,她一個戀愛腦,怎么可能不結婚。我又問:“那我怎么辦呢?”她這次沒說話,看著窗外想了好久說:“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她大笑著扶著我的肩對我說:“我還沒死呢!我會回來看你的。”我顯然是又被她的話震驚了一次,我最怕鬼神之談了,我趕忙說:“你可別,你知道,我最怕鬼了。”她嘻嘻說:“就嚇你!”
后來,我們長大了。
她真的沒有結婚,也沒有生孩子。我呢,循規蹈矩,畢業工作,戀愛,結婚生子。前一些日子,她一個人風塵仆仆的剛從敘利亞回來,興沖沖的說著剛看過的大馬士革的玫瑰,給我帶著一瓶粉紅色的玫瑰香水和一個盒子,不知道什么東西我打開一看,是一盒土。她這樣的操作我早就見怪不怪了,她回來的時候總是帶著一些奇怪的東西,我早已習慣的,詢問這一盒土有何典故。她說我去不了敘利亞,讓我聞聞帶著敘利亞味道的土也好。
她的想法總是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家里的書柜,有半柜子都是她帶回來的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我都喜歡。我丈夫還在的時候,常常讓我清一清這些東西,給家里留些地方,但我執意要留著擺在那里,他也只好依著我。
我跟著她去過意大利、冰島、埃及,這次沒有和她一起去敘利亞,是因為兒子要結婚了,我實在忙不過來。
我也總是勸她,快五十的人了,還不給自己攢點兒養老錢。她總是跟我說她不用養老。真是的,還當自己是十八九的大姑娘呢!
這次從敘利亞回來,她非要拉著我去做什么遺贈公證,我總是拖著,用盡了各種理由拖著。她等了一個星期,不耐煩了,直接殺到我家,將我拖去了公證處。我坐在她的副駕。看著她熟練的手把方向盤,我忽然有點兒恍惚,這原來已經是我們的第四十七個年頭了。
我也知道,她是在開始向我道別了。之前一直拖著,也是一直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但是我知道我留不住她,誰也留不住她,她或許本就不屬于這里我打開車窗,吹著風裝作無事的和他說:“年后橙子要結婚了,你到時候可得包個大紅包。”她愣了一下,然后大笑道:“那可不,你們母子倆都結婚這么早,騙走我多少紅包?”
是,我結婚的時候,她也才剛剛小有一番成就,一隨禮,就把大半年的工資都隨了進去,還一邊哭一邊大鬧婚禮,指著我丈夫的鼻子說,叫他一定要對我好。但是我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我父母,只有她最在乎我,她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