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跟著這幾人踏出了廂房,雖是半夜,夜色還不錯,將這院子照的亮堂。
這院子并不大,她跟著繞開一條小路,來到一處假山附近,里頭有個洞。
拉開洞門,一股子血腥味騰了出來,讓人有些作嘔。
“這需女子的肌膚治療何癥狀?”
野丫跟在那道士身后突然開口問他,那道士并未回話。
直至洞底,野丫見這滿地的血漬,腦子里浮出血光淋淋的畫面,又看向那道士,“道長,我若有法子救治那人,可否將我引薦給王爺!”
那道長頓住,將手中拂塵甩在一個胳膊上,看起來有幾分虔誠,也奇怪,這洞內滿是污垢,他那拂塵倒愛護的很好,依舊白如流云。
那道人哼了一聲,“姑娘倒與眾不同,可也別想以此作為托詞從這里逃出去。”
“我沒想逃!”
野丫給自己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下,微微揚頭,“除非我野丫不想,我定想法子將人救治好!”
道人聽聞冷笑起來,“好大的口氣。”
“定是敢的。勞煩道長跟你家王爺說一聲!”
野丫似乎想到什么,又問了句,“哦,不知是哪位王爺?”
那道人大笑起來,“連為何人效力都不知,真是在玩笑老夫!”
“可是廣清王?”
野丫沒理會道士,那道士聽聞,將手中拂塵甩了一下,像是甩去什么污穢,滿臉不屑,“廣清王怎配我來效力。”
“哦,那便不是,下人喚王爺,那也不是老王爺,只剩冀王…”
她托著自己下顎自言自語,忙打起了算盤,心想搭上這冀王也好,讓他和廣清王狗咬狗,坐取漁翁之利也不錯!忙問,
“敢問是救治何人,可否讓我瞧瞧?”
野丫滿是認真,沒一絲畏懼,又不似回答他的話,那道人便惱了,瞪著眼,鼻孔翻得老大,“胡鬧,你這小妮子簡直胡鬧,不知天高地厚。”
野丫卻定睛看向他,似說服般一字一句道,“道長,未曾嘗試怎可說我胡鬧,您這種去活皮之法幾月來似乎也不見成效,何不讓我試試,這功勞定算您頭上!”
野丫頭頭是道自信滿滿,說得有板有眼,那道長心想,難不成來搶他飯碗?奪他的功勞?他越發來氣,瞇著眼捋了捋胡須哼道,“來呀,將她綁了!直接取胳膊上的皮!”
跟著的那兩名漢子忙過來,一人拎著野丫一個胳膊,稍微帶點力便將她架了起來,牢牢綁在一旁的木樁子上。
“道長,我是說真的,您…”
野丫急了,可話沒說完,一塊臭布便塞進她的嘴里,塞的很滿,抵到了喉嚨,讓她咬著布又是一陣干嘔。
不等她反抗,便見壯漢一把撕扯掉她的衣袖,動作麻利又粗魯,野丫白花花的胳膊便露了出來,她瞪著眼哼唧著掙扎起來。
可還沒動兩下,兩條胳膊便各被一個特制的木卡子架著,手腕和手肘處各有個固定搭扣,這胳膊便牢牢的固定住,任野丫如何掙扎都沒法子在動蕩,她這才驚慌起來。
瞪著眼盯著老道人哼哼唧唧晃著腦袋,老道人見狀拉出來一個陰險的笑,“也知道怕了!膽子可不小,命都保不住還敢在這里胡言亂語!”
道人看了眼一旁的壯漢,壯漢領意,捧過來一個大盆,里面是一整塊冒著寒氣的冰,旁邊還有一套磨的晃眼的柳葉刀。
那道人騰出來一只手,捏起一柄最利的刀在野丫眼前晃了晃,哼笑了一下,“現在知道怕了!”
那刀背順著野丫的臉滑下來,野丫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騰出來細汗,心里慌亂的同時還不忘把自己罵上一頓,“野丫呀野丫,你確實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人心險惡,還主動送到人的刀口子下,這腦瓜子真被驢踢了…”
她看著道人哼哼唧唧想跟他再說說,這皮取下來即使放這冰上也不能保持太久的新鮮,總得及時用到病人身上才行。
可那道人見著她慌怕似乎越發興奮,順著臉下來的小刀滑至手臂,滿眼透著激動,“敢在爺爺我這里搗亂,不知死活…”
野丫緊緊盯著那柄刀,只見那柄小刀稍微揚起,離開了她的胳膊,那道人捏著刀柄的兩個指頭突然用力,指尖泛白,正要落下,洞口便傳來乒乒乓乓打斗聲。
被人突然打擾自己甚喜的事情是極度郁悶的,道人的手頓在靠近胳膊的肌膚上,皺著眉,露出來煩悶之色,瞪眼對著洞口喊道,“何人敢在此造次!”
洞外不曾有人答復,只聽打斗聲漸小,隨后一黑衣蒙面人握著柄長劍閃進洞內,瞟了眼被綁的牢的野丫,目光瞬間轉向那柄靠著她胳膊泛著寒光的小刀。
野丫來不及眨眼,那蒙面人的長劍已向他們刺來,她不能動,眼口也不能張的再大,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起來,一時間竟忘記了喘氣,眼睛微眨了一下,嘶的一聲,長劍便從她眼前晃過刺入道人的手腕。
只聽道人手中緊緊捏著的柳葉刀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長劍收回,蒙面壯士又一腳將道人踹了出去,道人撞倒了一旁的大盆子,里面的冰塊滾了出來,壓在了道人慌忙落在地上的拂塵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太快,立于兩旁的壯漢還是懵的,見道人握著留著血的腕子哎呦哎呦哭嚎起來才反應過來。
正握拳去回擊,那蒙面壯士閃著冷光的劍左右晃了兩下,再收回時,一滴血順著劍尖滴在了地上,兩壯漢便直勾勾的倒于地了。
蒙面人回頭瞧了眼看傻了的野丫,這才朝角落里窩著的道人走去。
那道人見狀,捧著手腕不顧疼痛顫抖著哀求道,“壯士饒命,饒命,我也領命難為呀…”
壯士一腳踩在掉落于地的拂塵上,拂塵已被道人手腕上滴下的血順著冰水染成半紅,剛才那骨子傲氣全無。
可那壯士眼中寒光肆意,無半點饒恕之意,大喝一聲“妖道!”劍尖便對向那道士的胸口刺去!
野丫看傻了,只一瞬一群大活人便在她眼前成了死尸,還沒晃過神,那壯士的劍朝她舉來,她嚇得緊閉了眼,都忘記要在心里禱告,求菩薩保佑,讓這壯士留她一條小命。
卻聽當當兩聲,綁著她的繩索便斷了,嘴里的臭布被抽了出來,突然的放松讓她臉頰有些發酸,她這才睜開眼活動活動了一下嘴,驚喜這壯士是來救她的,自己也保住了兩條胳膊。
正想謝謝這位拯救她的壯士,那壯士大手一撈,便將她挽進懷里,摟著她兩步便蹬出了這山洞。
這壯士出了洞也沒有想將她放下的意思,野丫剛剛才從驚恐中出來,還沒緩口氣便又要被人這般帶走,心里沒了底,這次便聰明了,忙開口道,“壯士,少俠,謝謝你搭救,您將我放下即可,我自己可以走出去!”
她拍了拍少俠的胳膊,可見他沒搭理,也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腳步似乎還快了,跳上了假山蹬到了矮墻上,正準備出這院子。
“哎,壯士,放我下來,我還不準備出這院子!”
她著急起來,這道長沒了,她得再想法子去搭線冀王?出了這院可就越發見不到人,便揮舞著沒了衣袖的兩條胳膊喊著,“壯士,我真有事,我還得找冀王商量事?”
壯士瞟了眼張牙舞爪的野丫,冷冷的眼中帶著一絲疑問,可很快正色看向前方,將掙扎著的野丫摟緊了些,腳步依舊沒停。
“壯士,我還得找冀王,真有要緊事,你把我放回去吧,壯士…”
野丫在那蒙面少壯士的懷里嘰嘰喳喳沒停,那壯士眉頭微動,吐出來兩個字,“聒噪!”
還真見成效,野丫便立馬閉了嘴,盯著蒙面壯士的眼細細看著,被盯久了,蒙面壯士那瞳仁突然看向她,與此同時,野丫在同一瞬將他蒙著面的黑布一把扯了下來,露出來驚喜之色。
“大野,還真是你!”
大野腳步依舊未停,挽著野丫很快遠離了那小院,往郊外跑去。
“大野,你帶我去哪,我真有事!”
“大野,你扛著我跑不累嗎?”
“大野…”
“大野…”
“閉嘴!”
“……”
大野沉聲喝道,野丫這才安靜下來,也任由他扛著去他認為安全的地方,可肚子不爭氣,咕嚕嚕響了兩聲。
大野瞥了她一眼,她卻咧嘴笑著,一只手摸了摸肚子,“哈,沒忍住,大野,我餓了!”
走了好長一段路,入了一處小院,大野這才將她放下,不知他從何處找來一盤子點心,和一套干凈的衣物,野丫見著吃食兩眼放光,伸出兩條光滑的胳膊便去抓糕點。
“大野,我入京以來還沒吃過東西,真真…”
她毫不客氣抓著一個糕點便往嘴里塞,盤著兩條腿坐在大寬凳子上,“嗯,這糕點真不錯!”
兩個糕點下肚后野丫才想起來,“大野,今日謝謝你,多虧了你,我這胳膊算保住了。”
她揚著兩條白花花的胳膊在大野眼前晃了晃,大野見她竟沒有一點劫后余生的后怕,似乎還有幾分顯擺。
“不怕?”
他定睛看著野丫,野丫卻笑著點著頭,滿眼閃著光,“怕呀,都快哭了,可你不是來了嗎?”
“如若我沒來呢?”
大野問的認真,野丫收了收笑容,“認命讓他們毀了這兩條胳膊,想辦法活下去,只要我還有口氣,定會救活自己,便想法子十倍討回來,定不能白白犧牲了我這胳膊!”
她說著,臉上騰起來狠色,大野瞧著她這般,嘴角微微上揚,想著她還真是個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主。
隨即,眼光卻在她臉上頓住了,野丫收住了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來一絲狡黠。
“大野,還沒謝謝你的天山雪蓮,你這打手當得可真厲害,天山雪蓮這般圣藥,世間這般難尋你都能找到。”
說完,她忙在自己已經被拉扯壞的衣服里掏了掏,衣服雖破了,好在她的寶貝藏在衣內綁得牢。
她掏出來一個小瓶,倒出兩粒百毒解,老媽媽般交代起來,“大野,這個你收好,看你依舊是個…”
野丫頓了頓,將大野上下打量了一番,雖依舊著著夜行衣,不過這次到毫發無損,那“殺手”二字沒有說出口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生存方式。
“這個是我煉制的百毒解,你留著,大概用的著。”
她拉過大野地手,將兩粒百毒解倒至他掌心,大野看著掌心那兩粒黃褐色半透明的藥丸,瞇了瞇眼,“百毒解?可解百毒?”
“定當如此,我野丫什么時候騙過你?”
大野又瞥了她臉上原有疤痕的地方,現在已光滑細膩,談笑間偶爾現出一個小小梨窩,便將兩粒百毒解置入腰間好心放好。
“大野,你可省著點,我沒幾顆!”
野丫圍著這院子邊走邊交代他,這院子大概就是大野的落腳點,看來他一直在京內謀事,便向他詢問道,
“大野,我剛待著的院子可是冀王的領地?”
野丫逃出來時瞅了眼,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小院,怎可能是一個王府?再說,這種剝皮害人之事一個王爺怎可能安置在自家院內?
大野面露疑色,“你為何這般想靠近冀王?”
野丫被問倒了,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想讓冀王和廣清王狗咬狗,忙打起哈哈,“哎呀,這不是為了救治人嗎!”
大野哼笑了一聲,她野丫怎可能會這般好心巴著上去救人!
野丫甩甩手,笑道,“哈哈,反正…反正有正經事!”
她突然轉了個話題,“你怎會在這里?”
大野頓了一下,眼里依舊閃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光,冷聲道,“這話該我問你!”
大概是見過大野滿是童心的眸子,野丫并不害怕大野那滿是寒光的眼,她打起了哈哈,“都說是為了救治人!”
大野那鳳眼瞥向她,滿眼在笑話她怎會如此好心!
他瞇了瞇眼,想起了秦魏滿是看笑話般的臉,“王爺,猜我今日見到何人?呵呵,你定猜不出,便是你讓我送去天山雪蓮的那姑娘,她入京了!”
秦魏搭著他的肩頭,摸著下顎眉飛色舞道,“哎,王爺,那姑娘可比那日我見著時漂亮多了,那天山雪蓮還真是好東西,這百年來好不容易得這一株,你還真舍得就這般給人!”
“不過也對,人家可救了你一命,十株都值了!”
不多時,手底下便有人急匆匆來報,秦魏愣頭一個,聽完便推開書房門對手里握著書信的王爺搖頭道,
“嘖…王爺,那姑娘運氣不佳,才入京便被冀王的人看中那具皮囊給擄了去,你看…”
大野眼眸深了深,一把捏緊手中書信,“那將計劃提前,今晚便去搗了那妖道!”
“得令!”
……
院外一聲蟬鳴,將大野的思緒拉回,“不管你出于何原因,別去招惹冀王!”
野丫不能理解,但不再糾結此事,換了個話題,“那,病患害了何種病,還要去取妙齡女子皮膚?他們打算怎么救治?”
大野沒回話,盯著野丫的臉看了看,摸了摸腰間剛剛放好的兩顆百毒解,淡淡道,“現在有辦法救治了,你不要瞎搗亂!”
野丫倒吸一口氣,震驚道,“這就有了?這般快?何人敢搶我功勞!我還需以此來投靠那冀王!”
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大野眼眸寒光更甚,沉聲喝道,“剛說不準!”
野丫被大野這冷喝聲嚇了一跳,“兇什么兇,不準便不準!”
隨后,大野轉身準備離開,嘴里還不忘說道兩句,“你這腦子就不適合待在京都,先在此好好待著!”
“大野,你幾個意思,我這腦子不好用你早死透了…哎…哎…你就走?那院里的姑娘呢?”
野丫對著大野離去的方向大喊起來,只聽他留下一兩字,“救了!”便不見蹤影!
野丫望著大野離開的身影,嘖嘖的點點頭,不禁贊道,這個殺手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