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給那兩個姑娘各開了張藥方,沒兩日,來后院找她的姑娘便多了起來。
冰娘知她醫術不錯,又不安分,便只讓她診脈開藥方,藥物一律不讓碰。
野丫本就閑散慣了,單瞧這病讓她覺得無趣,來找她的人一多,她又不樂意,隨即規定每日只看兩名,好在她人關在醉花樓,姑娘們便也樂意!
這日黃昏,野丫正送走來瞧病的姑娘,在后院里又轉了一圈才進廂房,扶蘇見著,搖著團扇跟著進了她的廂房。
“我說野丫頭,你每日圍著這般小院子轉悠可找著出路了?”
她眉眼帶著笑,看破了野丫的想法卻一點也不忌諱,野丫被人探出小心思,倒是有幾分錯愕!
扶蘇拿團扇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平日里倒是個機靈的,這會怎么想不明?”
野丫眨了眨眼,那眼早消了腫,晶瑩剔透,如琥珀般美麗動人,讓人見了一時挪不開眼。
扶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離我遠點,我這人容易妒忌!”
野丫這才摸著鼻尖退了兩步騰了個地方讓她坐下。
“丫頭,別以為冰娘沒鎖著你,你便容易出去,這里眼多,你定是看不到的!”
這話讓野丫想起了廣清王府內的護衛,她到臨走都不曾見過,哦,不,除了秦魏統領!
忙騰了個坐遞了杯茶給扶蘇。
“扶蘇姑娘今日來同我說這些,看來也是不希望我待在這里的!”
扶蘇見野丫如此豪邁不羈,笑得更歡,“呦,你看你看,這丫頭伶俐著!”
野丫忙伏于桌上,看著扶蘇笑得滿是諂媚,“扶蘇姑娘可是有法子?”
扶蘇見野丫湊過來的這張俏皮可愛的臉頓了頓,隨即端著碗茶若無其事的喝了起來,“哈哈,我沒有!”
野丫卻被她這話說得摸不著頭腦,剛還不是說有法子?那大眼便緊緊盯著喝著茶的扶蘇,被盯久了,扶蘇心里有些發怵。
“別這般看著我,我服了你的方子,這病好多了,沒兩日便可離開這破爛的小院,總得感激你一番!”
扶蘇瞟了眼窗口,放下茶碗,露出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她可真有病?”
野丫順著扶蘇的眼看了過去,是隔壁的瑾桑,便抿著唇笑了笑,沒接話!
扶蘇領意,搖著團扇站了起來,“我就說,也不知那張老頭得了她什么好處,這種幌子也編!”
野丫這些日子和樓里姑娘接觸倒明白不少,各有各的苦,這樓里的女子確實不易,便沒去深究她們所做為何。
此時,門外傳來動靜,是瑾桑那小丫頭喚開門的聲音,扶蘇扭著腰往窗口靠了靠,眼中竟有幾分妒忌,“還真是,平日一月來一兩次,這倒好,人病了見不著,東西倒勤快了些!”
野丫伸出脖子也朝窗口看了看,小丫頭又捧著那日見著的同款錦盒在門口等著。
扶蘇搖著團扇對野丫冷聲道,“喏,我沒辦法,她有!”
“瑾桑?”
野丫詫異,同時也不理解,瑾桑自恃傲骨,現淪落在這紅塵里頭,她有辦法那自己為何不出去?
扶蘇似看懂野丫的想法,團扇又拍了拍她的腦袋,“送她東西的人!”
野丫那眼閃著光亮,一側嘴角上揚,似有了法子。
扶蘇卻突然問道,“聽聞你得罪了冀王府?”
這話一出便讓剛還得意的野丫滿是驚愕,忙反駁道,“我哪有得罪冀王府,只是那府內的李統領…”
“哎,都一樣!”
扶蘇搖著扇打斷了她的話,挑了挑眉,“看見沒,那錦盒!”
野丫細細看了看小丫頭手里頭捧著的錦盒,只聽扶蘇繼續說道,“那錦盒來自于廣清王府!你得罪了冀王府,便只有廣清王才救得了你!”
“廣清王府?廣清王!!”
野丫驚呼了一聲,腦里閃過凌厲冷峻帶著面具的人,露出來不屑,隨即又想到瑾桑,莫名生氣,“難怪,一樣的德性!”
扶蘇還在她那聲驚呼里沒回過神,她對這一句一樣的德性一時半會沒理清,反問道,“什么一樣的德性!”
野丫心想,這瑾桑和廣清王都是孤傲古怪的家伙,能不一樣嗎?可手卻擺了擺,“沒什么!”
可扶蘇不以為然,細眉微皺,“你識得廣清王府,識得廣清王?”
野丫冷哼著反問道,“誰人不識廣清王府!”
這話倒不假,扶蘇搖著團扇笑起來,“也對,看把我給繞的!”
突然搖著扇的手頓住,似乎想到什么,盯著野丫那不屑的臉看了半晌,眼中有些不可思議,“你不會也得罪了廣清王府吧!”
野丫撓撓頭,舔了舔唇,對著她尷尬的笑笑,如果毒害廣清王算得罪,那她這罪還不小。
“還真得罪了!”
扶蘇一驚,精明的眼看著野丫竟有幾分佩服,隨后又搖著團扇笑得如平日般嬌媚,“妹妹你還真厲害,聽聞你入京時日不長,可一來便得罪這多人,這也是本事!!”
野丫盯著那小丫頭手里的錦盒沒細聽扶蘇的話,她想起了廣清王,也不知他現在如何,那毒丸可是一等一的厲害,即使有百毒解,不死也會痛苦一段時日。
便開口問道,“那是廣清王送的?”
扶蘇不知她內心想什么,也盯著那小丫頭看,這會那丫頭已經進去了廂房。
“那哪能是廣清王呀!如若是,她即便是快死了也不可能待在這地方!”
野丫聽了竟有種如罪釋負的輕松感,“那是何人?”
“呦,這你得去問她!我可不便說!”
見扶蘇搖著扇愈離開,野丫又喚住了她,“為何幫我?”
“哈哈…”
扶蘇哼笑起來,那明亮的眼將野丫從頭到腳細細看了遍,野丫雖沒有綾羅綢緞,可膚白貌美,整個人透著一種靈動之氣讓人不忍多看幾眼,她笑道,
“我這人要強,善妒,既在這青樓里頭也是如此,你在這終究是個隱患!”
言罷,扶蘇搖著團扇便出了野丫的廂房,此時日已西沉,很快便黑去!
野丫掐了掐時候,便提著一盞茶輕輕敲了敲瑾桑的門,“瑾桑姑娘,今日要瞧瞧你的病情了!“
她拉扯著嗓子大喊,那聲響在這小院子里傳了遍,估計躲房頂的老鼠也聽見了,瑾桑一把拉開門,冷著臉道,“進來!”
野丫將門關上,舔著笑將手里那盞茶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也不顧瑾桑歡不歡迎,自顧自的添了杯茶坐下。
“我說瑾桑姑娘來這兒也快躲了十日,扶蘇姑娘都可以搬出這院子了,你還打算住多久,我該怎么給你開藥方?”
瑾桑靠著榻坐下,離床榻不遠的矮柜子上整整齊齊擺著三個一模一樣的錦盒,走近了才看清,那只是一個裝糕點的盒子,連盒子都如此精致,想必那糕點定是特別美味。
野丫瞧著那錦盒竟有種熟悉感,可記不清在哪里見過。
“瑾桑姑娘這是在躲送那錦盒的人?”
聞言,瑾桑這才看向她,一雙如寒夜般清冷的眸子里泛著點點星光,冷若冰霜的臉龐上,那如櫻花般怒放的雙唇難得露出來半月形的弧度。
“冰娘看中你是有道理的!單這股子聰明伶俐勁,常人自是不如。你這直來直去的爽朗性子也著實招人喜愛!”
“姑娘這是欣賞我?”
野丫舔著臉笑著,瑾桑卻抬了抬眼,冷哼一聲,“這臉皮也厚實的緊!”
說完,她拿起一個錦盒走了過來,咔噠一聲,打開錦盒置于桌上,一股櫻花香撲鼻而來,里頭躺著三枚粉嫩的櫻花糕!
野丫毫不客氣伸手便拿起一枚糕細細看了看,這糕點做的細致,猶如一朵盛開的櫻花般,栩栩如生,隨即大咬了一口,“嗯~確實不錯!”
平日里,瑾桑每每見這糕如此逼真定會細細欣賞一番,不舍得下口,野丫卻如此豪爽,竟也是難得一見!
野丫見瑾桑愣著看她吃這糕,舔著笑道,“瑾桑姑娘為何這般瞧我,總不至于吃了你一塊糕你不樂意?”
“那倒不至于,我還有!”
瑾桑收了收眼神,又往榻旁的矮桌子上瞧去。
野丫跟著瞧了瞧那堆錦盒,露出疑色,“這我就不明白了,做工再漂亮生動的食物也是用來吃的?你為何留著!”
瑾桑眼中突閃流光,瞬間恍然,這些年自己從未想過,食物再漂亮,再怎么欣賞,它本質也是用來吃的,外表的精致雅觀只是讓你更想去品嘗它而已,這般簡單的道理,她怎么就一直沒明白,竟被野丫一句話道破。
這會兒居然有些欣賞她,便很是坦然的說道,“扶蘇要你來找我?為這送糕之人?”
野丫見瑾桑竟能猜到是扶蘇提醒她,忙快速吞下手里還剩的小半塊糕,湊上前細細看著瑾桑,嘴角露著邪笑,“你倆有意思,如此了解對方,又如此格格不入,這還真叫人好生好奇!”
瑾桑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小口,“有何好奇,同在這樓里生存,每日要討好這形形色色的人,那也定會了解其他姑娘!”
野丫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只覺她說的在理,這大概就叫叫知己知彼!
“那瑾桑姑娘為何躲著這公子?”
野丫指了指那糕,瑾桑看著這糕點,思緒被拉扯到了遠方,半晌,她抬眼,眸子里的光又清冷了些。
“謝謝你這些時日給我調理身子,過些日子我也一并出這院子吧!”
野丫有些恍惚,剛還聊的好好的,這意思是要趕她走,她還想求求她幫自己出了這院子。
“瑾桑姑娘,我…”
瑾桑又恢復了平日的冷漠,“你回吧!”
“哎,我…”
野丫見瑾桑這般決絕,不曾想瑾桑竟如此善變,前一刻聊的暢快,下一瞬便趕人,也不好再開口,哭喪著臉垂頭喪氣的地離開了。
野丫才進廂房,便聽一曲悠揚頓挫的蕭聲傳來,蕭聲如絲,悠揚纏綿,似有訴不完的衷腸,說不盡的愛戀,在這寂靜的夜空中演繹一場動人心弦的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