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陳家的客廳籠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疲憊之中。樂樂的數學練習冊被孤零零地遺棄在茶幾一角，那個刺眼的“100”仿佛一個巨大的諷刺符號，無聲地嘲弄著剛剛結束的腥風血雨。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硝煙味、眼淚的咸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花生米的焦香？(陳志剛后來試圖用微波爐熱花生米安撫兒子，結果手忙腳亂熱糊了)。

樂樂已經洗過澡，穿著小恐龍睡衣，蜷縮在沙發一角，眼皮沉重地耷拉著，小臉上還帶著哭過后的微腫和一絲委屈的倔強。林曉蕓坐在他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他的背，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但眼神里的怒火已經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種“這日子沒法過了”的茫然。陳志剛則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頭發更像被十二級臺風刮過，眼鏡片后的眼神渙散，手里無意識地捏著那顆滾落在地、沾了點灰的橡皮，仿佛在盤算人生的意義。

電視關著，手機都扔在遠處的餐桌上——這是林曉蕓在把樂樂哄得差不多不抽噎后，強壓下翻涌的煩躁，用盡最后一點“顧全大局”的理智下達的指令：“都別玩手機了！今晚必須開個家庭會議！再這樣下去，這個家遲早被作業本炸飛！”

“咳咳，”陳志剛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努力坐直身體，試圖扮演起“一家之主”和“理性會議主持人”的角色。他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疲憊的妻子和昏昏欲睡的兒子，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客觀、充滿建設性。“那個……人都到齊了哈。我宣布，陳家第一屆‘關于如何和諧、高效、快樂地完成家庭作業’專題研討會，現在開始！”他試圖用點官方詞匯來增加會議的嚴肅性。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林曉蕓撩了下眼皮，沒說話。樂樂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往媽媽懷里縮了縮。

陳志剛有點尷尬，硬著頭皮繼續：“首先，我們要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今晚，圍繞一個簡單的‘8+5=？’引發的……嗯……激烈討論，充分暴露了我們家庭在作業輔導環節存在的巨大隱患！它不僅影響了樂樂的作業進度（他指了指那本只寫了一題的練習冊），更嚴重破壞了家庭和諧氛圍，對爸爸媽媽的身心健康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害！”他試圖用“不可估量”來強調事態的嚴峻。

林曉蕓終于忍不住了，冷哼了一聲：“身心健康？陳志剛，你那套邏輯講不通就吼孩子的行為，對我的身心健康損害最大！”

“我那不是著急嘛！”陳志剛立刻反駁，聲音又有點拔高，“再說了，你拍桌子吼‘給我改過來’的時候，分貝也不低！”

“我那是在你‘神助攻’之前！本來都快講通了！”林曉蕓毫不示弱。

“快講通？他都堅持蘋果梨一百塊了！哪里通？”陳志剛的音量也上來了。

“爸爸媽媽別吵了……”樂樂帶著睡腔，弱弱地抗議了一句，小手捂住了耳朵。

兩人同時一滯，互瞪了一眼，各自別開臉，胸口起伏。剛開場，火藥味又濃了。

陳志剛深吸一口氣，強行按下火氣，決定快進到“解決問題”環節。他拿起之前熱糊花生米時順手找來的紙筆，擺出記錄的架勢：“好了好了，過去的事……暫時擱置爭議。我們的目標是向前看！制定規則！確保以后作業時間和諧、高效、快樂！來，第一條！”

他努力讓聲音恢復平靜：“第一條：輔導作業時，實行‘單一輔導制’。比如媽媽輔導的時候，爸爸保持安靜，不插嘴？或者爸爸輔導的時候，媽媽不干涉？避免多頭指揮，讓孩子混亂。”他覺得這條很合理，能有效避免今晚的混戰。

林曉蕓立刻冷笑：“不干涉？行啊，那你輔導的時候，我保證一句話不說！我就坐旁邊看著！看你那套花生米水杯抽象美邏輯，能不能把二年級的應用題講明白！”她把“抽象美”三個字咬得特別重，充滿了諷刺。

陳志剛臉一熱，想起了自己慘敗的首秀，底氣頓時泄了一半，但還是梗著脖子：“那……那你說怎么辦？都你輔導？你確定你的血壓扛得住？”

“我輔導至少我知道吼完了還得自己哄！不像某些人，吼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爛攤子還得別人收拾！”林曉蕓舊事重提。

眼看第二條還沒提，第一條就要引發新的戰火。陳志剛趕緊在紙上劃掉第一條的草案，決定跳過這個雷區。“那……那第一條先待定。我們說第二條！”他語速加快，“第二條：樂樂寫作業要專心！不許東張西望，不許玩橡皮、摳手指、研究鉛筆上的花紋！必須保持高度專注！”他想起樂樂今晚研究新橡皮搭城堡的開端。

一直蔫蔫的樂樂聽到這條，突然精神了一點，抗議道：“可是橡皮有香味啊！新橡皮最好聞了！而且它上面有奧特曼！不玩它玩什么？寫作業好無聊……”他覺得這條規則簡直剝奪了他唯一的樂趣。

陳志剛耐著性子解釋：“樂樂，專心才能寫得快，寫得快才能早點玩，對不對？你磨蹭到很晚，又困又累，爸爸媽媽也累，大家都不開心。”

“那……那我能一邊寫一邊聽故事嗎？”樂樂試圖討價還價，“或者聽點音樂？我們幼兒園畫畫就能聽！”

“不行！絕對不行！”這次是林曉蕓和陳志剛異口同聲地否決。兩人難得達成一致，互看了一眼，又迅速別開。

“寫作業和畫畫不一樣！需要動腦子！聽故事會分心！”林曉蕓補充道。

樂樂的小臉又垮了下去，小聲嘟囔：“那更無聊了……”

“好了好了，第二條原則通過：寫作業必須專心，不許做無關小動作！”陳志剛強行在紙上寫下“第二條：專注原則”，忽略樂樂的抗議。“第三條！”他急于推進，“遇到不會的題，先自己思考五分鐘！開動小腦筋！實在想不出再問爸爸媽媽！不能一不會就喊‘媽媽這個怎么做’、‘爸爸這個怎么寫’！要培養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他覺得這條尤其重要，是治本之策。

“五分鐘是多久？”樂樂立刻抓住了關鍵詞，小臉上滿是困惑，“是從一數到三百嗎？還是看一集動畫片那么久？”他對抽象的時間概念依舊模糊。

陳志剛：“……五分鐘就是……就是大概唱完一首《小星星》的時間？或者……或者你看，墻上那個鐘……”他指著墻上的掛鐘，試圖解釋分針走一小格是五分鐘。

樂樂仰著小腦袋，努力看著墻上那個對他來說依舊像在跳神秘舞蹈的鐘，時針和分針在他眼里如同糾纏的八爪魚。“看不懂……爸爸，五分鐘我能看一集《汪汪隊》嗎？一集好像很快就完了。”他顯然覺得用動畫片衡量時間更直觀。

“不行！”林曉蕓和陳志剛再次異口同聲。林曉蕓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感覺耐心徹底告罄：“陳志剛！你這開的是什么破會？！規則沒定下來一條，問題倒是一大堆！不是他聽不懂，就是他覺得不公平！這會議還有開的必要嗎？”她煩躁地揮揮手，感覺自己的血壓又在飆升，“算了算了！指望你們爺倆能達成什么建設性意見？我還是自力更生吧！明天我就去書店！買本《如何心平氣和輔導孩子作業》！再買瓶速效救心丸備著！”

“老婆，別沖動！我們再想想辦法……”陳志剛試圖挽留這瀕臨破碎的會議。

“媽媽……我困了……我想睡覺……”樂樂適時地打了個巨大的哈欠，小腦袋一點一點，像只撐不住的小雞仔，徹底終結了這場本就搖搖欲墜的“和平談判”。

林曉蕓看著兒子困倦的小臉，再看看丈夫那副焦頭爛額、紙上只寫了半條“待定”和一條“專注原則”（還被抗議了）的慘淡模樣，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荒謬感涌上心頭。她長長地、深深地嘆了口氣，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郁悶都吐出來。

“散會！”她疲憊地宣布，聲音里透著濃濃的失望和認命。她抱起已經快睡著的樂樂，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指望你們？我還不如指望奧特曼顯靈來輔導作業！”

客廳里，再次只剩下陳志剛一個人。燈光慘白地照著他，照著那張只寫了寥寥幾筆的“會議紀要”草稿紙，照著那顆孤零零的糊花生米，照著那本只寫了一道題（還是錯誤答案）的嶄新練習冊。

“和諧……高效……快樂……”

陳志剛喃喃地重復著會議開始時定下的宏偉目標，只覺得這幾個詞此刻聽起來充滿了黑色幽默。

失敗。

徹頭徹尾、一塌糊涂的失敗！

這場旨在重建和平、解決作業破壞性的家庭會議，不僅未能達成任何有效共識，反而像一面照妖鏡，清晰地映照出輔導作業這件事本身的復雜、無解，以及家庭成員之間在教育理念、溝通方式、甚至是對時間概念理解上的巨大鴻溝。它非但沒有彌合裂痕，反而在疲憊和煩躁之上，又增添了一層深深的挫敗感和對未來的茫然。

他摘下眼鏡，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聽著臥室門關上的輕響，看著天花板上單調的光暈。輔導作業的戰爭，看來注定是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混亂的、且毫無規則可言的持久戰。而他這個“佛系”爸爸的“邏輯”武器庫，在第一回合就宣告徹底破產。他現在只想靜靜……以及，明天上班路上，也許該去藥店問問，有沒有適合爸爸吃的降壓藥？

經歷了開學初那場由“8+5=？”引發的、以林曉蕓情緒崩潰、樂樂淚眼婆娑告終的“第一滴血”戰役后，陳志剛痛定思痛。他深刻檢討了自己當時袖手旁觀（甚至有點想笑）的不作為，并認為妻子那種“河東獅吼”式的輔導方式不僅效率低下，更嚴重傷害了親子關系。作為一位信奉理性、邏輯和快樂至上的程序員（或者銷售經理——總之是個“講道理”的男人），他覺得自己有責任也有能力，為這個水深火熱的家庭作業戰場，注入一股清流。

“老婆，今晚樂樂數學作業，我來！”晚飯后，陳志剛主動請纓，胸脯拍得砰砰響，臉上洋溢著一種“看我的”自信光芒。他昨晚特意在育兒論壇（主要是技術宅聚集地）上瀏覽了幾個帖子，對所謂的“游戲化教學”和“邏輯引導法”產生了濃厚興趣。

林曉蕓正收拾碗筷，聞言動作一頓，狐疑地看向他：“你？確定？”她腦海中瞬間閃過昨晚陳志剛試圖用“二進制”給樂樂解釋“10”為什么是“10”的畫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當然！”陳志剛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要相信科學的方法論。樂樂，走，爸爸帶你用聰明的方法搞定作業！”他拉起正偷偷摸摸想溜去看動畫片的樂樂，走進了書房。

林曉蕓抱著胳膊，倚在書房門口，決定暗中觀察。她倒要看看這位“佛系大師”能玩出什么花樣。

書房里，氣氛起初相當和諧。陳志剛沒有像林曉蕓那樣直接翻開練習冊，而是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副撲克牌和幾個樂高小人。

“樂樂，看！我們今天不當做題家，當指揮官！這些樂高小人就是你的士兵，撲克牌代表他們的戰斗力！”陳志剛興致勃勃地擺弄著。

樂樂眼睛一亮，立刻被吸引了：“好耶！爸爸，我要當紅色小人的將軍！”

“沒問題！”陳志剛抽出一張紅桃5，“看，你的紅將軍戰斗力是5！現在，敵人來了！”他抽出一張黑桃3，“黑將軍戰斗力是3。樂樂指揮官，如果你的紅將軍要打敗黑將軍，需要多少戰斗力？”

“5！”樂樂毫不猶豫。

“對！所以5>3，對不對？這就是比較大小！”陳志剛一臉得意，覺得自己找到了寓教于樂的完美切入點。

“嗯！紅將軍贏啦！”樂樂很開心。

“非常好！現在，情況復雜了。”陳志剛又抽出一張方塊2，“又來一個敵人方塊將軍，戰斗力2。樂樂指揮官，現在紅將軍（5）要同時打敗黑將軍（3）和方塊將軍（2），一共需要多少戰斗力？”

樂樂掰著手指頭：“3…加2…是5！正好！紅將軍一個人就能打敗他們兩個！”他興奮地拍手。

陳志剛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呃……樂樂，敵人是分開的兩個，紅將軍一次只能打一個呀。所以我們需要算總戰斗力：黑將軍3+方塊將軍2=？這等于多少？”

樂樂的小眉頭皺了起來，看看黑桃3，又看看方塊2，努力思考。他拿起兩個樂高小人，把它們并排放在一起：“爸爸，他們加起來……是5個點嗎？”（撲克牌的點數）

“對！3個點加2個點，就是5個點！所以3+2=5！”陳志剛松了口氣，感覺邏輯引導初見成效。

“哦！3+2=5！”樂樂重復了一遍。

陳志剛信心大增：“太棒了！來，我們挑戰點難的！”他翻開了樂樂的數學練習冊，指著一道應用題：

題目：一個水池有一個進水管，每小時進水10噸；還有一個出水管，每小時出水8噸。如果同時打開進水管和出水管，請問1小時后，水池里的水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增加了多少噸？（或減少了多少噸？）

陳志剛摩拳擦掌：“樂樂，看，這就像我們打仗！進水管是援軍，每小時來10個士兵（噸水）！出水管是敵人進攻，每小時打死我們8個士兵（噸水）！樂樂指揮官，你現在是守城大將！同時開打1小時后，你的城里士兵是變多了還是變少了？多多少（或少多少）？”

他覺得這個比喻簡直絕妙，形象生動，完美契合了游戲化教學的精髓。

樂樂托著腮幫子，小臉繃得緊緊的，仿佛真的在思考一場生死存亡的守城戰。他看看代表“援軍”的撲克牌10，又看看代表“敵人”的撲克牌8，眼神在兩者之間來回掃視。

陳志剛屏息以待，期待著兒子說出“變多了，多2個”的標準答案。

幾秒鐘后，樂樂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真誠的困惑和一絲對“管理員”的強烈不滿，他大聲問道：

“爸爸，那個開管子的人是不是傻啊？”

陳志剛：“……？？？”

倚在門框上的林曉蕓差點沒站穩。

樂樂繼續發表他的高論，邏輯鏈條無比清晰：“他為什么要把進水管和出水管一起打開啊？這不是在浪費水嗎？他先把出水管關上，讓水池裝滿水，然后再開出去用，這樣不是更好嗎？或者他修好出水管，讓它不要漏那么多也行啊！他這樣一邊放水一邊加水，不是腦子有……唔……”

陳志剛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樂樂即將脫口而出的某個不雅詞匯，但臉上已經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他的“援軍敵人”比喻，在樂樂強大的生活邏輯（或者說對“管理員”智商的質疑）面前，潰不成軍。

“樂樂！我們在算數學題！不是討論管理員傻不傻！”陳志剛試圖把跑偏的火車頭拉回軌道，聲音有點發顫。

“可是爸爸，他這樣就是很傻啊！”樂樂理直氣壯，“而且，他這樣開開關關，水表會轉得很快，要交好多錢！我奶奶說的，要節約用水！”

“……”陳志剛感覺自己的CPU（大腦）快要過熱死機了。他精心構建的邏輯城堡，在兒子“節約用水”的現實主義炮火下，轟然倒塌。

門外的林曉蕓，終于忍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她先是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但笑著笑著，看著老公那張從自信滿滿到茫然無措再到瀕臨崩潰的臉，以及兒子那一臉“我說得不對嗎”的純真表情，一股熟悉的、混合著無奈和焦躁的火氣又“噌”地竄了上來。

“陳！志！剛！”林曉蕓三步并作兩步沖進書房，一把奪過練習冊，指著那道題，對著陳志剛吼道：“我就知道！讓你輔導你就整這些沒用的！什么援軍敵人！什么指揮官！這是數學題！簡單的加減法！進水10噸，出水8噸，同時開一小時，水池里的水是不是增加了10-8=2噸？！就這么簡單！你跟他扯什么管理員傻不傻？節約用水？！你是在輔導作業還是在開環保研討會啊？！”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昨晚積累的疲憊和此刻的抓狂徹底點燃了她。

陳志剛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試圖辯解：“我這不是想讓他理解過程嘛……誰知道他關注點這么清奇……”

“理解個屁！”林曉蕓氣不打一處來，“你這種‘邏輯引導’，引導了快半小時，就引導出個‘管理員是傻子’的結論？時間都浪費了！樂樂，別聽你爸的！記著，看到這種題，不管進水管出水管，不管管理員傻不傻，你就用進的減去出的！10減8等于2！寫答案：增加了2噸！懂了嗎？”

她直接把最粗暴的解題公式甩了出來。

樂樂被媽媽突然爆發的怒火嚇了一跳，看看氣得臉紅的媽媽，又看看一臉挫敗的爸爸，小嘴一癟，委屈巴巴地點點頭：“懂了……進水減出水……10-8=2……”他拿起鉛筆，飛快地在練習冊上寫下了答案，字跡都有些潦草。

陳志剛看著兒子迅速“屈服”于媽媽的“強權”之下，按照“公式”填上了正確答案，心里五味雜陳。他追求的“理解”和“快樂”，在效率面前，似乎不堪一擊。他精心設計的“邏輯引導法”首秀，在兒子對管理員智商的靈魂拷問和妻子狂風暴雨般的怒吼中，宣告慘敗。

書房里，只剩下林曉蕓氣呼呼地檢查其他作業的翻頁聲，樂樂埋頭寫字的沙沙聲，以及陳志剛對著那副撲克牌和樂高小人，默默思考人生（和那個“傻”管理員）的蕭索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