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帶著血腥與焦糊的氣息,也帶來了黎明前特有的微涼。
她知道,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云陽鎮將迎來新生,但她和這個小鎮的命運,才剛剛踏上更為波譎云詭的征程。
夜風呼嘯,卷起藥廬前晾曬的藥草,發出沙沙的輕響。
顧清鳶眸光銳利如鷹,死死盯住房檐下那抹一閃即逝的猩紅!
那光芒,詭異、邪魅,帶著令人心悸的血腥氣,絕非尋常野獸的眼瞳,更像是一種刻意的挑釁,一個無聲的邀請。
“幽夜君……血獄樓……”顧清鳶低聲咀嚼著這幾個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手腕上,那蠶豆大小的死斑,顏色又深了一分,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動,絲絲縷縷的寒意順著經脈上涌,讓她不得不運起《青鸞醫典》中的心法來抵御。
時間,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涌,轉身走入藥廬。
昏黃的燈光下,她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行囊。
一疊疊繪制精密的符箓,閃爍著各色靈光,被她小心翼翼地收入特制的符袋;數十個貼著標簽的小瓷瓶,裝著各種解毒丹、療傷藥,分門別類地放入藥箱;還有幾件換洗衣物,以及一本略顯陳舊的獸皮地圖,上面用朱砂標記著“玄霧山脈”和“忘川谷”的位置。
“咚咚咚。”門外傳來沈知秋略帶沙啞的聲音:“顧姑娘,你還好嗎?”
“進來吧。”顧清鳶頭也未抬。
沈知秋推門而入,看到顧清鳶在收拾東西,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擔憂:“顧姑娘,你……要走了?”
“嗯。”顧清鳶將最后一瓶“清靈丹”放入藥箱,“云陽鎮的危機暫時解除,但赤焰門背后的人,不會善罷甘休。我留在這里,只會給你們帶來更多麻煩。”
她頓了頓,抬眸看向沈知秋,眼神清冽:“那具尸體,處理得如何?”
沈知秋面色一肅:“按照您的吩咐,已經秘密火化,骨灰深埋。赤焰令……我已妥善保管。只是,‘奉幽夜君令’這五個字,實在讓人心驚。這幽夜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顧清鳶眸光微沉:“一個你們暫時不需要知道,也最好永遠不要接觸到的存在。”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沈知秋:“這是我整理的一些關于赤焰門毒術的破解之法,以及一些基礎的強身健體藥方,你交給鎮上的大夫,或許能有些用處。另外,繼續留意鎮中是否有行為詭異的外來人,一旦發現,不要打草驚蛇,立刻想辦法通知我。”
她沒有留下具體的聯系方式,但沈知秋知道,以顧清鳶的手段,只要他有心,總能傳遞出消息。
“顧姑娘大恩,云陽鎮沒齒難忘!”沈知秋鄭重接過玉簡,聲音帶著哽咽,“黑鴉那邊……”
“我去看看他。”顧清鳶提起藥箱,率先走了出去。
醫館后院的廂房內,黑鴉依舊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不再像初醒時那般空洞。
見到顧清鳶進來,他掙扎著想要起身。
“躺下。”顧清鳶制止了他,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又取出一顆丹藥喂他服下,“傷勢恢復得不錯,但根基受損,沒有一年半載的調養,怕是難以恢復到全盛時期。”
黑鴉血獄樓……他們行事狠辣詭譎,樓主‘血屠’更是心狠手辣,毒術通神。
赤焰老祖在他們面前,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姑娘,你……”他欲言又止,眼中滿是忌憚。
“我知道。”顧清鳶淡淡道,“你安心養傷,沈知秋會照顧你。若有一日,你想通了,或許可以告訴我更多關于血獄樓的事情。”
黑鴉沉默了,眼神復雜。
顧清鳶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她知道,從黑鴉口中撬出更多情報需要時間和契機,眼下她最緊迫的任務,是前往忘川谷,尋找九轉寒靈草,同時,也是為了引出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蕭燼淵。
幽夜君的警告玉簡,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讓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此人行事滴水不漏,能精準地找到她,說明其勢力早已滲透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夜色如墨,唯有星光點點。
顧清鳶回到自己的藥廬前,抬頭望向那猩紅光芒消失的方向,那里,正是玄霧山脈的入口。
她從行囊中取出一件墨黑色的斗篷,質地奇特,輕若無物,卻閃爍著微弱的靈力波動,邊緣繡著細密的銀色符文,能隔絕氣息,隱匿身形。
這是她師父云游前留給她的三件寶物之一,名為“隱月袍”。
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絕美的側臉上,照亮她眼底不屈的堅毅。
她將隱月袍輕輕一抖,披在身上,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的眸子。
“幽夜君,血獄樓……還有蕭燼淵。”她低聲自語,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與戰栗,“你們的游戲,我顧清鳶,接下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融入夜色,幾個起落間,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云陽鎮的邊緣,朝著那片被黑暗籠罩的玄霧山脈疾馳而去。
前方,是未知的兇險,是九死一生的挑戰。
但她顧清鳶,何曾畏懼過!
她纖細的背影在朦朧的夜色中漸漸遠去,只留下一片寂靜。
然而,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刻,藥廬的屋頂上,之前那道猩紅的光芒再次一閃而逝,仿佛一只無形的眼睛,始終注視著她離去的方向。
而云陽鎮的井底深處,那具本該被火化的“尸體”所在的位置,泥土微微蠕動了一下,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黑氣,悄然逸散,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真正的博弈,從踏出云陽鎮的那一刻,才剛剛開始。
顧清鳶知道,她即將面對的,將是遠超赤焰門的恐怖存在,而那玄霧山脈,便是她與那些黑暗勢力交鋒的第一個戰場。
周遭的空氣仿佛在顧清鳶踏入忘川谷的剎那凝固,森然的寒意并非來自冰雪,而是源于那座矗立在谷地中央,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冰封祭壇。
它通體呈現一種幽藍色,仿佛萬載玄冰鑄就,其上雕刻著繁復而古老的圖騰,每一個紋路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而祭壇的頂端,那道被無數粗壯、閃爍著詭異符文光芒的鎖鏈捆縛的身影,即便隔著遙遠的距離和厚重的冰層,依舊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與孤寂。
顧清鳶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并非全然因為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她眉心那雙平日里收放自如的生死眼,此刻竟自行瘋狂運轉,瞳孔深處,一邊是濃郁到化不開的墨黑死氣,另一邊卻是熾烈如曜日的生命華光,兩種極致的力量在她眼中交織、碰撞,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刺痛。
“這……這是什么?”她喃喃自語,強忍著眼部的不適,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模糊身影被層層疊疊的玄冰包裹,只能依稀辨認出人形輪廓,但其散發出的氣息,時而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仿佛下一刻便會徹底消散;時而又如沉睡的洪荒巨獸,僅僅是一絲逸散的威壓,便讓周遭的空間都為之扭曲。
這種矛盾而強大的氣息,讓顧清鳶本能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銀針,體內靈力悄然運轉,時刻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她想起古籍中關于忘川谷的零星記載——“絕地”、“禁區”、“神魔隕落之地”,每一個詞都透著不祥。
原以為這里是上古藥田,卻不曾想竟是這樣一處兇險莫測的封印之地!
那雙隱藏在身后霧氣中的冰冷眼睛,此刻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
它看著顧清鳶的一舉一動,沒有絲毫情緒外露,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只是靜靜地等待著,觀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