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鳶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是魯莽之人,越是詭異的地方,越要小心謹慎。
她環顧四周,發現這片谷地除了中央的祭壇外,一片死寂,寸草不生,連玄霧山脈中無處不在的霧氣,在這里似乎也變得稀薄了許多,仿佛被祭壇的某種力量排斥在外。
地面是堅硬的凍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
她嘗試著用生死眼探查地面,并未發現類似入口處的陷阱圖紋,但這反而讓她更加警惕。
如此重要的地方,若說沒有防護,簡直是天方夜譚。
“白家徽記……血獄樓令牌……”她腦海中閃過先前發現的線索。
白家的人為何會死在玄霧山脈外圍?
血獄樓又與此地有何關聯?
難道他們也知道忘川谷的秘密?
或者說,這祭壇上封印的存在,與他們有關?
一個又一個疑問在她心中盤旋,讓她越發覺得此地水深難測。
她再次將目光投向祭壇中央的身影。
生死眼的劇烈震動仍在持續,那股熟悉的感應也越來越清晰。
這種熟悉感并非來源于記憶,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仿佛與生俱來的牽引。
就像是……她曾經的一部分,或者與她有著某種宿命般的聯系。
“不管你是誰,或者是什么,”顧清鳶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既然我來到了這里,就必須弄清楚真相。”青鸞閣的使命,她自身的謎團,或許都能在這里找到答案。
她想起先前在云陽鎮煉丹時的那次“失誤”。
九轉清靈丹的藥力逆向引導,竟能穩定陣法波動,這本身就透著古怪。
青鸞閣的丹方,難道還有她所不知道的隱藏用途?
或者說,她無意中觸碰到了某種丹道的更高境界?
就在她思索之際,祭壇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嚓”聲,仿佛冰層碎裂。
顧清鳶瞳孔驟縮,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那聲音雖然細小,但在萬籟俱寂的忘川谷中,卻如同驚雷般清晰。
她屏住呼吸,將生死眼催動到極致,死死盯住祭壇。
只見那模糊身影周圍的玄冰,似乎比剛才黯淡了一絲,而纏繞在他身上的鎖鏈,符文光芒也微微閃爍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沖擊。
是錯覺嗎?
不!不是錯覺!
因為她清晰地感知到,從那身影之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生命氣息,正在極其緩慢卻又堅定地復蘇!
雖然依舊微弱,但比起剛才的死寂,已然有了天壤之別!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顧清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被封印的存在,難道要蘇醒了?
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但隨即又停了下來。
她的直覺告訴她,現在退縮,可能會錯失某個至關重要的機會。
而且,生死眼傳來的那種奇異的牽引感,讓她無法就此離去。
“富貴險中求。”顧清鳶咬了咬銀牙,她來玄霧山脈,本就是為了尋找機緣,提升實力,探尋身世。
眼前這個被封印的存在,無論有多危險,都可能蘊藏著她所需要的信息。
而且,她有一種預感,這個祭壇,這個被封印的身影,與她生死眼的秘密,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雙隱藏在霧氣中的眼睛,依舊冰冷,只是瞳孔深處,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幽光,仿佛在期待著什么。
顧清鳶不再猶豫。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將“避霧斗篷”的兜帽拉得更低了一些,僅露出一雙閃爍著異樣光芒的眼睛。
她體內的靈力緩緩流轉,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銀針扣在指間,隨時可以發出雷霆一擊。
她必須靠近,必須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她抬起腳,朝著那座散發著無盡蒼涼與恐怖威壓的冰封祭壇,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走了過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之上,每一步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明亮,充滿了對未知的探求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隨著她的靠近,祭壇上那模糊身影的氣息波動似乎也變得更加明顯了一些,那股來自生死眼的熟悉感和牽引力,如同無形的絲線,拉扯著她的神魂,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揭開那層層玄冰之下的神秘面紗。
而此刻,她唯有前進。
顧清鳶悠悠轉醒,刺骨的寒意仿佛還殘留在肌膚之上,讓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她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雙深邃得如同萬年寒潭的眼眸。
那雙眼睛里,曾經死氣沉沉的灰敗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幽光取代,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
他的目光如冰刃般鋒利,卻又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溫度,仿佛能看穿她靈魂最深處的秘密。
“小神醫,我們之間……還有一場未完的賭約。”
低沉悅耳,卻又帶著一絲沙啞的嗓音在寂靜的祭壇上響起,如同魔咒般鉆入顧清鳶的耳中。
聲音回蕩在石壁之間,激起細微的嗡鳴,像是來自遠古的低語。
賭約?
顧清鳶腦中一片混沌,但這個詞卻像一把鑰匙,猛地撬開了她恍惚的記憶閘門。
是了,幻境!
那個慵懶倚靠在斷壁之上,嘴角噙著玩味笑意的白衣男子!
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藥香,和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冷冽氣息交織在一起,令人既安心又不安。
醫神轉世……生死眼……被封印的魔尊……
一幕幕畫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真實得讓她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她猛地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青灰色的石面透出刺骨寒意,指尖觸碰時甚至感受到一絲麻木。
而先前捆縛著那具“尸體”的鎖鏈,此刻已然寸寸斷裂,散落在地,閃爍著微弱的符文余光。
金屬碎片間還殘留著魔氣的焦痕,隱約能聽見鎖鏈斷裂瞬間爆裂的脆響。
而那個本應是“尸體”的男人,此刻正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
他一襲玄色長袍,墨發隨意披散,五官俊美得近乎妖異。
隨著他輕輕呼吸,周身的空氣似乎都在微微震顫。
與幻境中那個飄渺寫意的白衣意識投影不同,眼前的他,帶著一種實質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那深紫色的魔氣不再是死寂地纏繞,而是如同活物般在他周身流淌,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仿佛連光線都被吞噬。
“你……你是蕭燼淵?”顧清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生死眼本能地運轉,清晰地看到他體內那磅礴如海的魔氣,以及……一絲幾不可見的,卻精純無比的生機!
那曾經盤踞在他體內的死氣,竟已消散了大半!
“魔尊!”一聲壓抑著恐懼的驚呼從不遠處傳來。
顧清鳶循聲望去,只見黑鴉臉色慘白地癱坐在祭壇邊緣,渾身抖得如同篩糠,望向蕭燼淵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存在。
他的指甲深深摳進石縫,指節泛白,喉嚨中不斷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蕭燼淵似乎這才注意到黑鴉的存在,他甚至沒有回頭,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弧度:“聒噪。”
話音未落,一股無形的力量驟然降臨,黑鴉只覺得喉嚨一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連驚呼都發不出來,只能徒勞地掙扎著,眼中血絲彌漫。
“住手!”顧清鳶心頭一緊,脫口而出。
她與黑鴉雖交情不深,卻也不忍見他無辜喪命。
蕭燼淵聞言,竟真的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