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燼淵凝視著她,看著她眼中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看著她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
那一瞬,他仿佛看見了曾經那個白衣踏風的身影,也在同樣堅定地走向命運的盡頭。
他那萬年冰封的臉上,竟破天荒地浮現出一抹極淡的笑意,宛如冰雪初融,驚艷了月色。
“好,”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既然你想去,我便陪你走一遭。”
這一句承諾,平淡卻重如千鈞,讓顧清鳶的心莫名一暖。
然而,就在三人達成共識,準備規劃前往那傳說之地的路線時,夜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鶴唳。
那聲音清澈而悠遠,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帶著某種古老的儀式感。
一只通體雪白、由靈力凝聚而成的紙鶴,撲扇著翅膀,優雅地盤旋而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顧清鳶伸出的手掌上,隨后化作一封薄薄的信箋。
信箋上,帶著青鸞閣獨有的清心草香氣,那種熟悉的味道讓她心頭一緊,像是童年時光被輕輕掀開。
封口處是一枚“長老”印記。
顧清鳶心頭一緊,立刻拆開信封。
信紙上,只有寥寥數行字,筆鋒卻蒼勁有力,鐵畫銀鉤,字里行間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急切。
“鳶兒,見字如面。鳳凰血脈既已復蘇,命運之輪便已重啟。萬事俱備,勿在外逗留,速歸青鸞閣,師門等你歸來。”
短短幾句話,卻讓顧清鳶如遭雷擊,渾身僵在原地。
鳳凰血脈復蘇……師門竟然知道!他們一直在等,等的就是這一天!
“命運之輪重啟”,這又是什么意思?
她握緊了手中的信紙,那單薄的紙張此刻卻重逾萬斤,仿佛承載著無數未言之語。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跳動的篝火,望向靜靜注視著她的蕭燼淵。
去鳳凰神殿,是追尋她血脈的源頭。
回青鸞閣,是回歸她成長的故里。
原本看似兩條截然不同的路,在這一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行擰合在了一起。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了看那枚刻著“青鸞”二字、背面卻是鳳凰圖騰的玉佩。
青鸞……鳳凰……
一個驚人的念頭,如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將所有的迷霧瞬間劈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的迷茫與掙扎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堅定。
她看著蕭燼淵,鄭重地、一字一句地輕聲說道:
“我們,該回家了。”
夜色依舊如墨,山道蜿蜒,仿佛一條潛伏的巨龍,通往未知的遠方。
空氣中,彌漫著大戰將啟的緊張氣息,三人之間的氣氛也變得微妙起來。
一個決定,不僅改變了前行的方向,更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巨石,未來的命運,已然偏離了所有人的預想,正朝著一個更加波瀾壯闊,也更加兇險莫測的漩渦,急速奔涌而去。
血詔上的字跡殷紅刺目,仿佛還帶著那位長老最后的體溫與不甘。
指尖觸碰時,竟仍殘留一絲溫熱,像是未散盡的魂火在紙面燃燒。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顧清鳶的心上,震得她胸腔發悶,心跳如擂鼓般轟鳴。
滅門!
這兩個字,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冷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滔天怒火。
那怒意從骨髓深處涌起,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點燃。
那陣催命般的鐘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比方才更加急促、更加霸道!
“當——!”
音波如無形利刃,穿透山林,直刺三人識海。
空氣中仿佛有金屬摩擦的聲音,尖銳而刺耳,每一聲都像是直接敲擊在神經之上。
小貍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毛茸茸的身體蜷縮起來,七竅中竟隱隱有血絲滲出。
它的小爪子死死抓著地面,毛發根根倒豎,像是被無形之力撕扯著神魂。
顧清鳶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靈魂仿佛要被這鐘聲強行撕扯出體外,眼前幻象叢生,無數青鸞閣弟子的慘死模樣在她腦中飛速閃過。
血腥味撲鼻而來,耳邊是斷斷續續的哀嚎與哭泣,仿佛整個宗門正在她面前崩塌。
“凝神靜氣,守住靈臺!”蕭燼淵一聲低喝,聲如洪鐘,竟硬生生將那攝魂魔音的侵蝕之力震散了幾分。
他一步踏前,擋在顧清鳶和小貍身前,周身散發出一股凜冽如冰的劍意,形成一道無形壁障,將那索命的鐘聲隔絕在外。
空氣在他身前扭曲變形,如同一面透明的屏障,將那些無形音波攔下。
有了這片刻喘息,顧清鳶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她瞬間清醒。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刺激著她每一根神經。
她扶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猩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長老化作灰燼的地方,掌心的鳳凰契約紋路灼熱得仿佛要烙穿她的皮肉。
那熱度像是火焰貼著皮膚在跳動,每一次脈動都伴隨著心跳的節奏。
不,她不能逃!
師父生死未卜,宗門危在旦夕,血詔的背后,是整個青鸞閣數千條性命的脅迫!
這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叛徒……血詔……”她喃喃自語,生死眼的光芒在瞳孔深處瘋狂流轉,仿佛兩團燃燒的幽火。
她強行催動靈力,將視線聚焦在那一捧尚有余溫的灰燼之上。
指尖輕顫,風掠過時帶起幾縷灰燼,在空中旋轉如蝶。
尋常人眼中,那只是一堆塵土,但在她的生死眼中,一縷微弱到極致的殘魂影像,正緩緩消散。
那影像模糊不清,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執念與悲涼。
那是長老最后的執念!
影像中沒有聲音,只有一個模糊的畫面——一只手,一只戴著青鸞閣執法長老專屬銀絲手套的手,但那手套的袖口處,本該是完整的青鸞圖騰,此刻卻像是被利器劃過,呈現出一道殘缺的裂痕!
畫面一閃即逝,那縷殘魂徹底消散于天地間。
“我看到了……是執法堂的人!”顧清鳶的聲音嘶啞而冰冷,充滿了殺意,“叛徒就在執法堂,他的袖口圖騰是殘缺的!”
蕭燼淵聞言,眼中寒芒一閃。
他微微側頭,目光落在遠處山道的方向,神情冷靜得近乎冷酷。
執法堂,掌管青鸞閣刑罰戒律,權力極大,若叛徒出自這里,那閣中的情況恐怕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百倍。
“攝魂鐘還在響,他們想把所有活人都引到閣樓附近,一網打盡。”蕭燼淵冷靜地分析道,“正門的山道上,恐怕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們既然設下血詔,就是篤定你會從正門歸閣,自投羅網。”
“那我們……”顧清鳶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從指尖一路蔓延至心臟。
“我們不走正門。”蕭燼淵的目光投向了山隘旁一條幾乎被藤蔓和亂石掩蓋的崎嶇小徑,“青鸞閣依山而建,除了正山門,還有一處早已廢棄的險道,名為‘鎖龍崖’。那里地勢險峻,尋常弟子根本無法通行,久而久之便無人問津。叛徒料定我們不敢硬闖,卻絕不會想到,我們會從一處絕地殺回去!”
鎖龍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