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做的,遠不止是療傷。
她要讓她的生死眼,從“觀測”的桎梏中掙脫,真正擁有“干預”之力。
她要在幽夜君布下的天羅地網中,撬動那一線生機,在不觸發死斑的前提下,短暫逆轉他人的命火流轉!
“轟!”
谷外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伴隨著妖獸凄厲的悲鳴,撕裂了沉寂的夜空。
緊接著,濃郁如墨的魔氣沖天而起,又迅速收斂,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裹挾著血腥與焦臭的氣息,如鬼魅般掠入石室。
蕭燼淵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俊美無儔的臉上布滿不耐與暴戾,指尖滴落的妖血落在石板上,發出“嗤嗤”的輕響,蒸騰起一縷腥紅的霧氣。
他將一截沾滿鮮血的妖獸犄角隨手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仿佛骨頭碎裂,似乎是在宣泄無處發泄的怒火。
這亦是演給暗中窺探者的一場戲。
他看似在谷外瘋狂獵殺妖獸,實則每一次出手,都在悄無聲息地將自身的魔尊氣息烙印在山川草木之間。
日積月累,一張無形的“虛妄結界”已將整個寒鴉谷籠罩。
任何試圖窺探此地的神識,都會被這結界扭曲,得到一個清晰無比的假象——顧清鳶命懸一線,全靠魔尊以珍稀妖獸精血吊著一口氣。
發泄完“怒火”,蕭燼淵身上的暴戾氣息漸漸斂去。
他走到榻前,動作卻輕柔得與他之前的狂態判若兩人。
他伸出指尖,那上面還殘留著溫熱的妖血,卻只是輕輕拂去顧清鳶鬢邊沾染的一片枯葉——葉脈干裂,觸感如尸皮。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坐著,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殺意與不易察覺的擔憂交織成一片深海,仿佛風暴前的暗流。
“吱吱。”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石室縫隙中鉆了進來,正是小貍。
它抖了抖毛發,帶起一陣細微的塵埃,跳上石桌,口中吐出一枚被靈力包裹的葉片。
葉片上光華流轉,顯現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映在石壁上,如活蛇般游動。
“主人,北境‘怒風熊族’和‘赤練妖蛇’一脈都已同意結盟。還有三十七名被幽夜君追殺的散修,也愿奉您為主,聽候調遣。”小貍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興奮,尾音微微發顫,像是壓抑不住的戰栗。
顧清鳶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幽夜君自以為掌控全局,卻不知他那高壓的統治,早已逼出了一股龐大的暗流。
而她,就是要將這股暗流,匯聚成足以顛覆堤壩的驚濤駭浪。
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她需要一個絕對的出其不意。
她的目光穿透石室,落在谷地中央一具保存最為完好的千年戰尸之上。
那戰尸身披殘甲,手握斷戟,即便死去千年,依舊保持著沖鋒的姿態,鐵甲縫隙中滲出的寒霜在月光下泛著幽藍,一股不屈的戰意縈繞不散,連風都不敢輕易靠近。
傳聞,寒鴉谷下埋藏著一條上古密道,能繞過北境所有關隘,直通中州腹地。
地圖,或許就藏在這戰尸殘存的執念中。
夜色漸深,陰氣最盛之時,顧清鳶悄然起身。
她赤足踏在冰冷的石地上,寒意順著腳心直沖脊背。
她來到那具戰尸前,黯淡的生死眼緩緩睜開,一縷微光投向戰尸,帶著溫熱的魂力探入其胸膛。
她要嘗試喚醒其殘魂,哪怕只有一瞬。
然而,就在她的視線觸及戰尸心口的剎那,瞳孔猛地一縮。
那本該是死氣沉沉,一片灰敗的胸膛內,竟頑強地亮著一粒比米粒還小的綠光!
這不是殘魂,這是……執念未滅的生機!
生死眼第一次觀測到了如此奇異的景象。
顧清鳶心頭劇震,一股寒意從心底炸開,又迅速被理智壓下。
她深吸一口氣,調動體內凰核,小心翼翼地分離出一縷比發絲還細的本源命火,以生死眼為引導,精準地注入那點綠光之中!
“轟——”
仿佛干柴遇上烈火,那點綠光瞬間暴漲!
千年戰尸身上覆蓋的塵埃與冰霜寸寸碎裂,發出清脆的崩裂聲,如同冰河解凍。
它那空洞的雙眼猛然睜開,射出兩道駭人的血光,照亮了整片谷地。
一股磅礴的怨氣與殺意沖天而起,令整個寒鴉谷為之顫抖,石壁上的寒鴉驚飛而起,發出凄厲的嘶鳴。
“青鸞……”
戰尸的喉嚨里發出干澀如金石摩擦的嘶吼,聲音斷斷續續,卻清晰無比地傳入顧清鳶耳中。
“……不可信……!”
話音未落,戰尸眼中的血光驟然熄滅。
它身上那股支撐了千年的不屈戰意仿佛被瞬間抽空,高大的身軀在夜風中寸寸開裂,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最終“嘩”的一聲,化為一捧隨風飄散的灰燼。
青鸞……不可信?
顧清鳶僵在原地,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青鸞閣,是她從小長大的師門,是她最信任的港灣。
可這來自千年戰魂的最后警示,卻像一根毒刺,狠狠扎進她的心口。
幽夜君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這種地步嗎?
還是說,師門之中,從一開始就存在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沒有時間去驚駭,去悲傷。
極致的危險反而讓她的大腦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非但沒有將這個驚天發現告訴任何人,反而當夜就找到了小貍,讓它將計就計。
“小貍,動用你的靈脈網絡,‘不小心’泄露一個消息出去。”顧清鳶的聲音冰冷而平靜,“就說我因逆命陣反噬,神魂受創,記憶出現了混亂,時常胡言亂語,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師門。”
小貍雖不明所以,但對顧清鳶的信任讓它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身形一閃,便消失在森林的陰影中。
流言,是最好的誘餌。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一個背著藥簍的“采藥人”出現在了寒鴉谷外圍。
他動作謹慎,氣息收斂得極好,若非蕭燼淵的虛妄結界早已布下,恐怕真能被他蒙混過關。
顧清鳶盤坐在石室中,雙目緊閉,卻通過與蕭燼淵結界的一絲聯系,“看”清了來人的一舉一動——他腳步輕緩,踩在枯葉上幾乎無聲,呼吸頻率精準得如同機械。
直到那人悄然潛入谷內,靠近她所在的石室時,顧清鳶才猛然睜眼。
這一次,她的生死眼光芒雖依舊黯淡,卻多了一絲洞穿虛妄的鋒銳。
她看向那名偽裝的采藥人,視線直接穿透了他的皮肉,看到了他體內的命理流轉。
一看之下,饒是顧清鳶心性沉穩,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人的體內,根本不是正常的命紋!
一道道扭曲、詭異的黑色絲線纏繞著他的命火,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吞噬著他的生機。
而在他心臟的位置,一只形如蝎子的黑色蠱蟲正蟄伏著,散發出濃郁至極的死氣,每跳動一次,都讓他的命火黯淡一分。
命蠱!
這是一種極其歹毒的上古邪術,以宿主命火為食,能徹底操控其心神,更能讓施術者通過命蠱,監視宿主的一切,甚至在其死后,從破碎的命紋中提取殘存的信息。
此人,是青鸞閣的暗衛,更是一個被幽夜君控制的死士!
顧清鳶心中殺意一閃而過,但旋即被她壓下。
她不動聲色,指尖一彈,一縷無色無味的藥粉隨風飄散,帶著淡淡的檀香,悄然鉆入那人的鼻息。
那人剛吸入一口,便身子一軟,悄無聲息地栽倒在地,連一聲悶哼都未發出。
她緩步走到暗衛身前,指尖凝聚起一縷被凰火包裹的魂力,精準地刺入對方心口。
那命蠱劇烈掙扎,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如同毒蛇吐信。
魂力如鉗,硬生生將蠱蟲從命脈中剝離。
命蠱離體的瞬間,便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想要自爆。
“想走?”顧清鳶冷笑一聲,五指猛然合攏。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