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的這個冬天雖然寒冷，但四處洋溢著迎接圣誕節的歡樂氣息。不過程天宇卻無心流連，匆匆趕回溫暖的辦公室，才脫下外套，不等享受片刻愜意，便聽有人喊他：“凱文，總監找你?！?/p>

凱文是程天宇在美國的名字，這邊的人似乎對程這個發音很困難，所以在大學時，他便給自己起了一個更符合當地色彩的英文名。

程天宇知道，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項目說明會，自己的方案早已經交給總監審閱，此時找自己應該就是為這件事。

程天宇收拾好材料，拿著走進總監辦公室。

“凱文，剛剛你去哪了？”總監梅森依然看著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地問道。

“去活動現場再確認一下，保證不會有任何遺漏?？偙O，這里是我對自己那份方案的補充材料?！背烫煊顚⑹掷锏牟牧线f給梅森。

梅森接過并沒有看，隨手放在桌上?！皠P文，你的方案我仔細看過，還不錯，但仍然有很多地方不太成熟。這次的活動對我們很重要，所以你的這套方案還是不能使用?！?/p>

“哪里不成熟？總監，為這套方案，我整整熬了兩個星期，做足了市場調研，活動現場也跑了不知多少趟，我保證沒有任何問題?！背烫煊畈唤獾貭庌q著。

“凱文，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完?！泵飞K于抬起頭看向程天宇：“我們是國際知名奢侈品牌的廠商，所以每個活動細節都必須緊跟潮流與國際尖端接軌。可你的方案仍然還停留在學校課本上，看起來華麗，但很難具備可操作性。你已經來這里一年多，怎么還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市場規則。太過理想的東西未必就適合現實中的市場，你要學會腳踏實地的走路，太過激進才更容易摔倒?！?/p>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不厭其煩地往返活動現場，親自做市場調研?！?/p>

“你的調研是什么？市場占有率？還是未來前景？這些就擺在那，根本不用你去了解。真正要知道的，是受眾群體的看法和感受。你接觸過多少真實客戶？做這套方案時，有沒有聽取其他同事的意見？外面那些人大多都是你的前輩，比你經歷過的多很多。”

程天宇默默咬著牙沒有出聲，他的確沒有聽取過同事的意見，甚至問都沒問過?？墒菃柧蜁薪Y果嗎？從進到這家公司，那些高傲的白種人們，就從來沒把自己當回事過。耶魯大學經濟系的高材生在這里的確不算什么，但更主要的，是因為自己這張東方人的面孔。

梅森盯著程天宇，知道他心中不服氣，又換了個溫和的口氣說道：“好啦凱文，我一直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只是還沒找到方法。再學習一段時間，總會有機會的。這次的項目說明會你就不用參加了，一會兒我再給你個新的案子，你認真準備一下。”

說完梅森便重新低下頭，明顯不希望程天宇繼續留下。

程天宇憤憤離開總監辦公室，發現外面的人看到他后都在竊竊私語。這便是美國，成功者的天堂，同樣也是失敗者的地獄。

數小時后，應該是項目說明會結束了，總監梅森陪同著項目執行官回到辦公室，從他們的臉色看，會議應該很順利。

項目執行官正式宣布道：“這次的項目方案已經確定，感謝你們付出的努力。接下來每個人都會收到一份方案說明，大家要通力合作，按照上面的把活動搞好?！?/p>

隨后梅森又說了幾句話，無非都是些對執行官的恭維和保證，程天宇聽得多了，現在連厭惡的感覺都懶得擺出來。

等執行官離開后，有秘書將項目方案說明送到每人手中。程天宇翻開仔細觀看，到底哪里比自己那份強。不過隨著一頁頁翻過，程天宇的眉頭仿若刀刻般深深皺起。

直到最后一頁，方案提交人的名字清晰寫著總監梅森的字樣時，程天宇徹底爆發了。這根本就是自己的那套方案，雖然的確有些許細節上的改動，但主體框架和理念完全一致，甚至連方案主題名稱都沒變。

怎么現在就成為總監的方案了？剛剛他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嘴臉教育自己，就是為了這個？所以不讓自己參加說明會，是怕自己當面拆穿他嗎？

程天宇憤然站起，在其他人莫名的目光注視下，一頭沖進總監辦公室。

“凱文，怎么一點規矩都沒有，進來也不先敲門?！泵飞嫔y看地喝問道。

“這是怎么回事？”程天宇直接將方案說明摔到梅森面前。

梅森早便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所以面色沒有任何驚慌。“這方案哪里不對嗎？”

“這根本就是我提交給你的方案，現在為什么成為你自己的了？”程天宇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你的方案？你的方案還不成熟，我已經退給你了，之前那些話你還沒聽清楚嗎？”梅森面不改色地說著。

程天宇真沒想到，都這個時候總監竟然還能如此厚著臉皮不承認。他氣憤地翻開桌上方案說明，一頁頁手指著上面內容吼道：“這里，還有這里，你連上面的數據都沒有改，還不承認。方案是我親手做的，我會認不出來？”

“這些數據誰都可以掌握，怎么我就不能知道。而且理念想法略有雷同，這在行業內也是常有的事。我這套方案早便做出來了，一直就放在辦公室里，你又經常出入這里，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從我這里看去的？”

面對梅森的反咬一口，程天宇目眥欲裂?！皠e以為我不知道，拿別人的方案自己用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這回你實在太過分，根本就是原樣照搬。我為這套方案付出的辛苦，你沒資格坐享其成。我要找執行官說明情況，我這里有原稿，你別想抵賴?！?/p>

梅森聽程天宇說要找執行官，明顯緊張起來，表情也更加氣憤?！皠P文，注意你的態度，我才是總監，這里我說得算。你一個東方人，想在這里混下去，就要懂規矩，我定的規矩?！?/p>

“東方人怎么了？也比你這頭白種豬強，別以為我好欺負?！碧岬竭@幫家伙對東方人的歧視，程天宇徹底發火，一把扯住梅森的衣領。

“你要干什么？”梅森被程天宇的樣子嚇到，慌忙按下桌面上的呼叫鍵?！鞍脖?，馬上讓安保來我的辦公室?！?/p>

外面早便聽到總監室里的爭吵聲，已經有人通知了安保。沒一會兒，兩名身著制服的壯漢沖入辦公室，見到這幅畫面，不由分說上前將程天宇按在桌面上。

梅森終于得以脫身，心中忐忑未平，簡單整理下衣領，憤怒地吼道：“凱文，你的好日子到頭了，以后都別想在紐約混下去。你被開除了，現在，馬上從我的面前消失，滾回你的東方去。”

程天宇被安保人員壓制著，但嘴卻仍然可以說話：“老子早就不想干了，不過你也別想好過?！?/p>

都這樣了程天宇還想威脅自己，梅森氣急敗壞，對安保命令道：“立即把這個混蛋趕出公司，記住，他是個危險分子，不要讓他再接觸公司的任何東西，包括他的電腦和文件?！?/p>

梅森心中很清楚，鬧到這個地步，決不能再讓程天宇拿走方案原件。只要沒有證據，在這里沒人會相信一個東方人說的。

就這樣，程天宇在兩名安保的仿若押解下，被從公司大門推了出去，連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沒有拿。

不過那些東西他也不在乎，就只是心中的憤恨，久久仍無法平復。該死的梅森，你惹錯人了。

————

下班路上，梅森的心情很好。項目執行官對自己的方案很賞識，一大筆獎金應該沒得跑了。這還是其次，如果這次活動項目成功，坐了許久這該死營運總監的位置，終于有機會向上換一換了。

凱文，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沒有你的付出，就沒有這份方案。我是真不舍得把你趕走，不過誰讓你威脅我，一個蹩腳的東方小丑，還妄圖在我的世界里逞英雄。就是可惜你的才能，以后再沒有這么好的方案可用了。

梅森嘴里哼著小曲，悠閑地轉動方向盤，讓這輛心愛的奔馳車在路口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老朋友，也許等獎金下來，我應該把你換掉了。雖然當初為了得到你，讓我付出大半年的薪水。不過畢竟我隨時可能升遷，你的低調已經無法匹配我未來的身份...”

梅森與愛車的告別感言還沒有結束，突然一陣碰撞聲傳來。梅森立即停下車子，原本的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雖然自己已經準備換掉它，但在這之前，它仍是自己的寶貝，怎么可以讓別人如此褻瀆它。

“媽的，哪個沒長眼睛的？”梅森打開車門，一邊查看車子碰撞的情況，一邊滿口喝罵著。

還好并不嚴重，只是前保險杠的刮蹭，以及一側的大燈碎裂。不過就算如此，依然使梅森暴跳如雷。

事故的造成者是一輛不起眼的日制本田，更讓梅森氣憤的是，駕駛這輛本田的還是個稚氣未脫干凈的青年。

“你怎么開的車？到底有沒有駕照？你知道我這輛車多少錢嗎？我隨時可以告到你坐牢?！泵飞瓪饧睌牡睾鹬?。

青年似乎也很恐慌，完全不敢反駁梅森，就那樣不知所措地聽他說了這么一大段，才終于哭喪著臉回答道：“先生，求你不要報警，我是偷偷開父親的車出來的。我有駕照，只是剛剛不小心失神。我可以把身上的錢都賠給你，真的，你看撞得也并不嚴重，就放過我這次吧！”

“開什么玩笑？把身上的錢都賠給我，你能有幾個錢？修這輛車的錢夠買你的命。”梅森瞪著眼吼道。

“我的命不值錢，真的先生。但我還要打工養家，我父母也剛剛失去工作。你看這樣行不行，我身上還有一百多塊，都給你。然后這車我來想辦法修，保證可以恢復如初?！?/p>

青年將身上的錢都遞給梅森，并表示的確就這么多。

梅森一臉不屑：“你想辦法修？你當這是玩具店里的模型？”

“不先生，我有一哥們就在奔馳修理廠工作，我可以找他幫忙。換個車燈再重新噴漆，相信他一定有辦法，不會讓修理廠發現，也不會要你的錢?！?/p>

“還想收我的錢？就你這點，根本就不夠賠償的?！辈贿^梅森卻心動了，如果真如這個青年說的，在奔馳修理廠免費給自己換些原廠的新件，倒還真不錯。這輛車也跟自己好多年，如果能徹底大修一下，也更容易賣出個好價錢。

想到這，梅森換了副溫和的面孔?！澳贻p人，我本可以報警把你抓起來。不過看在你也不容易，家里還困難，這次就放過你。但話先說好，如果最終車子修理得不能讓我滿意，我還是隨時可以告你?！?/p>

青年聽梅森終于妥協，忙不住地點著頭，并說道：“先生放心，我朋友的修理廠就距離這不遠，你開車跟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