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陽光透過商場巨大的玻璃穹頂,落下一片片懶洋洋的光斑。空氣里混雜著爆米花的甜膩、咖啡的微苦,還有新衣服特有的、略顯生硬的氣味。人流在光潔的地板上拖曳出模糊的影子,聲音嗡嗡地匯聚成一片溫暖的背景噪音。
秋冷風(fēng)走在最前面,一只手隨意地插在黑色夾克口袋里,另一只手,則被宋語柔牢牢挽著。他身形挺拔,側(cè)臉的線條帶著點冷硬的雕塑感,可目光落在身旁人身上時,那點冷硬便融化得無影無蹤。宋語柔緊挨著他,長發(fā)微卷,蓬松地垂在肩頭,映著陽光泛起柔和的栗色光澤。她正仰著臉,興致勃勃地指著遠(yuǎn)處一家精品店的櫥窗,聲音像裹了蜜糖:“冷風(fēng)你看那個包!是不是特別配我那條新買的米色裙子?”
“嗯。”秋冷風(fēng)應(yīng)了一聲,低沉而簡短。他其實沒太在意那個包,目光更多的,是膠著在宋語柔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那抹紅暈像初熟的桃子尖,帶著點不自知的嬌憨。
在他們身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張福利和朱師帝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跟隨距離。張福利雙手插兜,腳步拖沓,像只沒睡醒的大貓。他撞了一下旁邊朱師帝的肩膀,壓低了嗓門,語氣里滿是百無聊賴的控訴:“師帝,咱倆像不像倆特大號電燈泡?還是自帶背景音樂‘瓦數(shù)十足’那種!”他夸張地做了個被強(qiáng)光刺到眼睛的動作。
朱師帝的反應(yīng)則平淡得多。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細(xì)框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前面那對璧人,又掠過琳瑯滿目的店鋪招牌,最后落在自己干凈的鞋尖上?!斑€好?!彼喍痰鼗貞?yīng),聲音不高,透著一貫的沉穩(wěn)。比起張福利那種外放的、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的尷尬,朱師帝的不自在更像是深水下的暗流,表面平靜,內(nèi)里卻在不自覺地試圖與前方親昵的氛圍隔開一道無形的屏障。他微微落后了張福利半步,仿佛這樣就能讓那無形的屏障更厚實一點。
“什么還好?”張福利不滿地又撞了他一下,“你看前面,甜度嚴(yán)重超標(biāo),齁得我嗓子眼疼!咱們真該去樓下游戲廳打兩把拳皇,也好過在這里當(dāng)人形路標(biāo)。”他一邊抱怨,一邊忍不住朝前面瞥了一眼。宋語柔正拽著秋冷風(fēng)的胳膊輕輕搖晃,像是在撒嬌,秋冷風(fēng)微微低下頭,側(cè)耳傾聽,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張福利立刻像被燙到似的收回目光,夸張地打了個寒噤。
宋語柔不知說了句什么,自己先咯咯地笑起來,笑聲清脆,像一串小小的鈴鐺在商場穹頂下跳躍。她忽然毫無征兆地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正對著秋冷風(fēng)。秋冷風(fēng)也默契地停下,低頭看她,眼神深邃專注,仿佛周圍熙攘的人流瞬間虛化成了模糊的背景。
“冷風(fēng),”宋語柔的聲音忽然放得很輕,帶著點孩子氣的狡黠和不容置疑的嬌俏,眼波流轉(zhuǎn)間,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一圈圈漣漪,“……想你了?!?/p>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長,又被猛地壓縮。在張福利和朱師帝還未來得及理解這簡單幾個字背后的含義時,宋語柔已經(jīng)踮起了腳尖。她一只手還挽著秋冷風(fēng)的臂彎,另一只手卻飛快地向上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輕輕往下一帶。秋冷風(fēng)沒有絲毫的遲疑和意外,幾乎是本能地順從了那股輕柔的力道,他的頭自然而然地低下。他空著的那只手,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宣告主權(quán)般的熟稔,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她的后腰,將她更緊地?fù)硐蜃约骸?/p>
兩片溫?zé)岬拇桨?,在午后明亮的商場燈光下,在人來人往的喧囂通道中央,印在了一起。那是一個短暫卻不容錯辨的吻,帶著戀人之間特有的親昵與熱度,像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劈開了周圍所有的嘈雜。秋冷風(fēng)寬闊的肩膀微微前傾,形成一道保護(hù)的屏障,將宋語柔嬌小的身影完全籠罩其中。
“哇靠?。?!”張福利的驚呼幾乎撕裂了空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原地跳了一下。他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隨即像是被強(qiáng)光灼傷般,猛地抬起兩只手,卻不是捂自己的眼睛。他以一種近乎粗暴的速度和力道,啪地一下,將兩只寬大的手掌嚴(yán)嚴(yán)實實地蓋在了旁邊朱師帝的臉上,遮得密不透風(fēng)!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睆埜@穆曇舭蔚美细?,帶著一種滑稽的、刻意夸張的義憤填膺,在人來人往的商場中道里顯得格外突兀,“師帝,少兒不宜啊!純潔的心靈需要保護(hù)!”他嘴里嚷嚷著保護(hù)朱師帝的“純潔心靈”,自己的腦袋卻像裝了彈簧似的,飛快地左右扭動,眼睛努力從自己緊緊捂住朱師帝的手指縫里擠出去,貪婪地捕捉著前方那對擁吻身影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嘴角咧開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弧度。
朱師帝猝不及防,整張臉被張福利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眼前一片漆黑,鼻腔里全是張福利手掌心的汗味。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想掙脫那兩只“魔爪”,手臂剛抬起來,就被張福利更用力地壓了回去。“別動別動!看了要長針眼!”張福利還在他耳邊大呼小叫,熱氣噴在他耳廓上。
朱師帝的掙扎變成了無奈的僵硬。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強(qiáng)行套上頭套的囚犯,只能在一片黑暗里,清晰地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前方那幾乎無聲卻如同實質(zhì)般彌漫開來的親密氣息。那股無形的熱浪穿透黑暗,讓他耳根不受控制地發(fā)燙。幾秒鐘的禁錮顯得無比漫長,直到前方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甜蜜壓力似乎消散了一些,張福利的手才稍稍松了點勁。
朱師帝立刻抓住機(jī)會,猛地一偏頭,掙脫了那令人尷尬的桎梏。新鮮空氣涌入鼻腔,眼前恢復(fù)光明,但臉頰上的熱度還未退去。他抬手略顯狼狽地扶正被捂歪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飛快地掠過前方。秋冷風(fēng)和宋語柔已經(jīng)分開了,宋語柔臉頰緋紅,帶著點羞澀的笑意,正低頭整理著并不凌亂的衣角。秋冷風(fēng)則是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平靜,只是摟著女友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目光坦然地掃了過來,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促狹。
“那什么……”朱師帝清了清嗓子,聲音有點干澀,目光迅速避開前方那對情侶,落在地板的反光上,“我去趟洗手間?!彼恼Z速比平時快了一倍,仿佛這幾個字燙嘴。說完,根本不等任何回應(yīng),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腳步有些倉促地?fù)荛_旁邊幾個好奇張望的路人,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洗手間指示牌方向的拐角。仿佛身后不是朋友,而是什么洪水猛獸。
走廊的空氣明顯冷清了許多,遠(yuǎn)離了中央空調(diào)的主風(fēng)口,只有換氣扇在頭頂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嗡鳴。日光燈管的光線慘白,照在冰冷的瓷磚墻壁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朱師帝快步走著,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帶著一種急于逃離的節(jié)奏。他只想快點解決,然后找個借口,或許提前離開。剛才那一幕帶來的那種被強(qiáng)行拖入他人親密現(xiàn)場的尷尬感,像一層粘膩的薄膜,還緊緊貼著他的皮膚。
然而,就在他經(jīng)過通往安全通道那扇厚重防火門的陰影處時,幾聲刻意壓低的、流里流氣的調(diào)笑和一句帶著明顯哭腔的呵斥,像冰錐一樣刺破了通道的寂靜。
“妹妹,一個人多無聊???跟哥幾個出去玩玩唄?”
“就是,別那么不給面子嘛!交個朋友而已!”
“滾開!我不認(rèn)識你們!再過來我喊人了!”女生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恐懼,像被逼到角落的小獸發(fā)出的哀鳴。
朱師帝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他猛地側(cè)過頭,銳利的目光穿透防火門旁堆放的幾個空紙箱的縫隙。三個穿著花哨、發(fā)型夸張的小混混,呈半包圍狀,將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堵在了墻角。為首一個染著黃毛、叼著煙的家伙,正嬉皮笑臉地伸手想去拉女生的胳膊。女生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雙手死死抱在胸前,臉色慘白,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發(fā)抖,深琥珀色的瞳孔里盈滿了驚惶的淚水,眼看就要滑落。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沖散了朱師帝心中所有的尷尬和煩悶,像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只剩下純粹的冷靜和決斷。他沒有任何猶豫,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
“干什么呢!”一聲斷喝,低沉卻極具穿透力,在狹窄的通道里炸響。
三個混混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一哆嗦,齊刷刷地扭過頭。叼煙的黃毛顯然是小頭目,他上下打量著朱師帝,看他穿著斯文(剛才匆忙沒脫下的薄外套和里面的襯衫),戴著眼鏡,一副好學(xué)生的模樣,眼中的驚懼立刻被輕蔑取代,嘴角歪了歪,吐出一口煙圈:“喲呵?哪來的書呆子,想英雄救美啊?識相的趕緊滾蛋!少管閑事!”他故意晃了晃手里捏著的半截?zé)燁^,帶著威脅的意味。
朱師帝沒有廢話。他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在黃毛最后一個“蛋”字剛出口的瞬間,驟然啟動!他的動作快得驚人,身體微側(cè),避開黃毛下意識揮過來的、還帶著煙頭火星的拳頭,左臂閃電般格開拳鋒,右手同時精準(zhǔn)地、如同鐵鉗般扣住了黃毛的手腕。黃毛只覺得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一擰,劇痛瞬間從手腕炸開,慘叫還未出口,整個人已經(jīng)被一股巨大的慣性帶著向前踉蹌?chuàng)涞?,手里的煙頭也脫手飛了出去。
“媽的!”旁邊的紅毛和綠毛見老大吃虧,罵罵咧咧地同時撲了上來。紅毛掄起拳頭直搗朱師帝面門,綠毛則陰險地抬腳踹向他小腹。
朱師帝眼神銳利如鷹。他扣著黃毛手腕的右手猛地向下一甩,將失去平衡的黃毛像破麻袋一樣狠狠摜向撲來的紅毛。黃毛和紅毛頓時撞作一團(tuán),痛呼著滾倒在地。同時,朱師帝的左腳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閃電地一個低掃,精準(zhǔn)地踢在綠毛支撐腿的腳踝外側(cè)。綠毛只覺得腳下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哎喲”一聲慘叫著側(cè)摔出去,腦袋“咚”地一聲悶響磕在旁邊的防火門上。
整個打斗過程快如電光石火,不過短短十幾秒。三個混混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呻吟著,看向朱師帝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那個黃毛掙扎著想爬起來,朱師帝只是向前逼近一步,冷冷地俯視著他。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只有一種冰冷的、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壓迫感。黃毛身體一僵,瞬間被這無形的氣勢懾住,剛剛撐起一點的身體又軟了下去。
“滾?!敝鞄煹鄣穆曇舨桓?,卻像冰珠子砸在瓷磚地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三個混混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互相攙扶著站起來,連句狠話都不敢撂下,像三只被開水燙到的耗子,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地順著安全通道的樓梯倉皇逃竄,腳步聲凌亂地消失在下方。
通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頭頂換氣扇單調(diào)的嗡鳴。朱師帝這才轉(zhuǎn)過身,看向那個緊貼著墻壁的女生。她顯然被剛才一連串的變故驚呆了,臉上淚痕未干,那雙深琥珀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殘留著驚魂未定的恐懼,像受驚后的小鹿。
“你沒事吧?”朱師帝的聲音放得很緩,刻意收斂了剛才的冷硬,盡量顯得溫和。他注意到女生緊緊抱著胳膊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女生似乎這才從巨大的驚嚇中緩過神來,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長長地、帶著顫音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劇烈的心跳。她抬起手背,胡亂地擦掉臉頰上的淚水,努力擠出一個劫后余生的、極其勉強(qiáng)的微笑,聲音還帶著明顯的哽咽:“沒……沒事了。謝謝你!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讓自己鎮(zhèn)定一點,但聲音還是抑制不住地發(fā)顫,“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沒事就好?!敝鞄煹畚⑽㈩h首,目光在她身上掃過,確認(rèn)沒有明顯的外傷,“以后盡量別走這種偏僻的通道。”
“嗯!我記住了!”女生用力點頭,像要把這個教訓(xùn)刻進(jìn)腦子里。她似乎終于稍微鎮(zhèn)定了一些,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白色連衣裙的衣角,臉頰上因為剛才的驚嚇和此刻的羞澀,飛起兩抹紅暈,像雪地里突然綻開的兩朵桃花。她鼓起勇氣,抬起頭,那雙深琥珀色的眼眸直視著朱師帝,帶著真誠的感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怯。
“那個……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謝你才好……”她咬了咬下唇,聲音變得更輕、更快了些,眼神有些閃爍,卻又帶著一種執(zhí)拗,“能……能加個微信嗎?我……我叫汪雪容。”她飛快地報出自己的名字,像是怕說慢了就會失去勇氣,然后從隨身的小挎包里慌亂地掏出手機(jī),屏幕解鎖時手指還有些不穩(wěn)。
朱師帝微微一愣。他本想說“不用謝,舉手之勞”,但看著女孩臉上還未褪盡的驚惶和眼中那份近乎懇切的感激,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沉默地點點頭,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jī),點開微信二維碼的界面。屏幕的微光映著他平靜的側(cè)臉,也照亮了汪雪容眼中驟然亮起的、混合著安心和羞澀的光芒。
就在汪雪容纖細(xì)的手指即將點下“發(fā)送好友申請”按鈕的瞬間,一個高亢到幾乎變調(diào)的、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驚喜(或者說驚嚇)的怪叫聲,如同平地驚雷般在安靜的通道入口處轟然炸響:
“臥——槽——!!!好你個朱師帝!??!”
這聲音太過熟悉,也太過突兀。朱師帝和汪雪容同時猛地抬頭,循聲望去。
只見通道入口處,張福利正激動地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們倆,臉上洋溢著一種“抓奸在床”般的巨大興奮和得意,眼睛瞪得像銅鈴。他身后半步,秋冷風(fēng)摟著宋語柔的肩膀,兩人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看透一切又帶著濃濃調(diào)侃意味的壞笑。宋語柔甚至還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
張福利幾步就躥了過來,繞著僵在原地的朱師帝和一臉茫然、臉頰瞬間紅透的汪雪容轉(zhuǎn)了小半圈,嘴里嘖嘖有聲,眼神像探照燈一樣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射,最后停在朱師帝還沒來得及收起的手機(jī)上:“行啊師帝!深藏不露??!怪不得剛才溜得比兔子還快!合著是嫌我們礙事,自己跑這兒來‘見義勇為’來了?哈哈哈!還說自己沒情況?這都加上了!”
朱師帝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迅速按滅手機(jī)屏幕,試圖解釋,聲音里帶著一絲難得的急切:“張福利!你胡說什么!剛認(rèn)識的!她剛才被幾個混混堵了……”
“哦——剛認(rèn)識的?”秋冷風(fēng)慢悠悠地開口了,他摟著宋語柔走上前,嘴角那抹促狹的笑意加深了,目光在朱師帝微紅的耳根和汪雪容羞得幾乎要埋進(jìn)胸口的臉上意味深長地轉(zhuǎn)了一圈,“動作挺快嘛師帝。剛認(rèn)識就加微信了?”他刻意拖長了尾音。
宋語柔倚在秋冷風(fēng)懷里,笑得眉眼彎彎,也跟著補(bǔ)刀,聲音甜美卻字字“誅心”:“就是就是!解釋就是掩飾哦,師帝同學(xué)~”她故意學(xué)著張福利的語氣,拖長了那個“哦”字。
“我……”朱師帝感覺自己百口莫辯。他看著張福利那副“我懂我都懂”的賤兮兮表情,再看看秋冷風(fēng)和宋語柔臉上那如出一轍、仿佛洞悉了宇宙真理的“慈祥”壞笑,還有旁邊汪雪容窘迫得快要原地蒸發(fā)的模樣,所有解釋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發(fā)脹的眉心,發(fā)出一聲挫敗的嘆息。
“嘿嘿,”張福利得意洋洋地一拍朱師帝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晃了一下,“別嘆氣??!好事兒??!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經(jīng)典橋段嘛!放心,兄弟們都懂!回頭記得請客吃飯?。〉胤轿覀兲?!”他擠眉弄眼,一副“你跑不掉”的表情。
秋冷風(fēng)低笑出聲,摟著宋語柔的手緊了緊,目光掃過朱師帝,又瞥了一眼旁邊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的汪雪容,那眼神里的促狹幾乎要溢出來:“嗯,是該請客。下個月我和語柔婚禮,紅包嘛……”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尾音上揚,帶著濃濃的暗示,“師帝,你這‘剛認(rèn)識’的朋友,也一起來熱鬧熱鬧?”
汪雪容的臉頰瞬間紅得如同熟透的番茄,頭垂得更低了。朱師帝只覺得一股熱氣直沖頭頂,他閉了閉眼,認(rèn)命般地吐出一口氣。算了,解釋不清了。他下意識地側(cè)過頭,目光掠過汪雪容低垂的發(fā)頂和通紅的耳尖,那雙深琥珀色的眼睛此刻躲藏在垂落的發(fā)絲后,像受驚后躲回巢穴的小動物。
通道頂?shù)娜展鉄艄芤琅f散發(fā)著慘白的光,嗡嗡的換氣扇聲固執(zhí)地響著,像一場永不落幕的背景音。而朱師帝站在這一小片混亂的中心,第一次覺得這商場里的空氣,比剛才更加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