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午后的陽光,慷慨得過了頭,穿過大學(xué)食堂寬大的玻璃窗,潑灑下來,帶著一種近乎實體的暖意,沉沉地壓在肩頭。空氣里浮動著飯菜油脂、洗滌劑和人潮擁擠后特有的渾濁暖香,嗡嗡的說話聲、餐盤的輕微磕碰聲、腳步聲混在一起,是獨屬于大學(xué)食堂的喧囂背景音。
秋冷風(fēng)把一塊裹著濃稠醬汁的糖醋排骨夾到宋語柔碗里。她面前的餐盤堆得小山似的,自己那份卻顯得有點“清貧”。“喏,嘗嘗這個,”他聲音帶著點笑意,“大學(xué)這食堂,真不是蓋的,比高中那清湯寡水強(qiáng)了不止一百倍。”他拿筷子點了點自己盤里油亮亮的紅燒肉、翠綠的時蔬、堆成小塔的白米飯,“關(guān)鍵還管夠,高中那會兒,晚去一步,連菜湯都沒得剩。”
宋語柔咽下嘴里的飯,眼睛彎成了細(xì)細(xì)的月牙,兩頰因為咀嚼微微鼓起,像只藏食的小松鼠。“是呀,”她聲音含混,帶著滿足的嘆息,“以前總聽人說大學(xué)食堂是黑暗料理重災(zāi)區(qū),我看純屬造謠。這水準(zhǔn),趕得上外面小館子了。”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冬瓜排骨湯,小心地吹了吹,遞到唇邊,滿足地小口啜飲著。
兩人都埋首于眼前的豐盛,偶爾抬眼,視線碰在一起,便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被食物慰藉了的笑容。食堂頂燈的光線落進(jìn)宋語柔盛著笑意的眼眸里,像碎金在清澈的溪水中跳躍,映得她微紅的臉頰格外生動。秋冷風(fēng)看著她嘴角沾上的一點醬汁,自然地伸出手指,用指腹輕輕替她揩去。動作熟稔得如同呼吸,宋語柔也只是微微側(cè)臉配合,眼神都沒離開自己碗里的排骨。
就在這溫馨的、被食物香氣包裹的角落之外,食堂另一片區(qū)域,空氣的密度似乎陡然不同了。以靠近窗邊的一張四人方桌為中心,形成一個小小的、無形的漩渦。
莫清茹坐在那里。
她無疑擁有一種強(qiáng)烈的存在感,像一顆被過分擦拭的珍珠,落在哪里,哪里便自動成為焦點。柔順的長發(fā)隨意地攏在肩后,幾縷發(fā)絲垂落在光潔的額邊,下頜線條優(yōu)美得如同精心勾勒。她坐姿挺拔卻不僵硬,帶著一種習(xí)慣性被注視的松弛。她小口地吃著餐盤里的食物,動作斯文雅致,仿佛吃的不是食堂大鍋菜,而是什么精致的法餐。陽光偏愛她,流瀉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xì)的脖頸和柔和的肩線。
圍繞著她那張方桌,或站或坐,簇?fù)碇辶鶄€男生。他們像行星拱衛(wèi)恒星,每一個都試圖將自己的光芒投射過去。有人端著根本沒動幾口的餐盤,殷切地詢問著“清茹,要不要嘗嘗這個?我特意多打的”;有人身體前傾,手臂撐在桌沿,滔滔不絕地說著什么,表情熱切;還有的,只是單純地、近乎貪婪地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眼神黏著,帶著毫不掩飾的傾慕。他們臉上掛著或討好或緊張的笑容,爭相把話題引向她,制造著略顯擁擠和聒噪的熱鬧。莫清茹偶爾抬眼,唇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回應(yīng)一兩句,聲音不高,卻足以讓那幾個男生更加振奮。她像坐在一個由目光和殷勤搭建起的、無形的王座上,接受著理所當(dāng)然的供奉。這景象在喧鬧的食堂里,自成一片磁場,吸引著路過者或好奇或艷羨的一瞥。
秋冷風(fēng)的目光原本是隨意掃過那片喧囂的,純粹是食堂背景的一部分。然而,當(dāng)那焦點中心的身影落入視野,他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并非驚艷,更像是一種對某種“現(xiàn)象級存在”的短暫確認(rèn)。他很快收回了視線,像掠過一幅與自己無關(guān)的畫,重新聚焦在眼前冒著熱氣的飯菜上。
然而,他目光停頓的那零點幾秒,沒能逃過宋語柔的眼睛。
宋語柔正夾起一塊秋冷風(fēng)剛放進(jìn)她碗里的排骨,動作卻微微頓住了。她順著秋冷風(fēng)剛才視線的方向望過去,毫不費力地捕捉到了那個眾星捧月的中心點。莫清茹那張在陽光下顯得過分精致的側(cè)臉,以及她周圍那圈密不透風(fēng)的、散發(fā)著雄性荷爾蒙的“屏障”,清晰地映入眼簾。宋語柔的筷子懸在半空,那塊色澤誘人的排骨也停在了碗沿。
她收回視線,沒有立刻看秋冷風(fēng),而是低頭,用筷子尖撥弄著自己碗里的米飯,仿佛在研究米粒的形狀。幾秒后,她才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秋冷風(fēng),嘴角還噙著剛才吃飯時殘留的一點笑意,只是那笑意似乎淡了些,浮在表面,沒滲進(jìn)眼底。
“哎,”她開口,聲音不高,在兩人之間的小小空間里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刻意的、若無其事的隨意,“冷風(fēng),你看那邊,”她用下巴極其輕微地朝莫清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說說,是我好看,還是那個……莫清茹好看?”問完,她微微歪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秋冷風(fēng)的臉,像在觀察一個有趣的反應(yīng)標(biāo)本。
秋冷風(fēng)正埋頭對付一塊頗有韌勁的牛腩,聞言,動作沒有絲毫停滯。他甚至沒抬眼去確認(rèn)宋語柔指的是誰,仿佛那名字和那張臉早已在他腦海里預(yù)設(shè)了位置。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像在陳述一個宇宙真理:
“當(dāng)然是你好看。”他手里的筷子終于把那塊頑固的牛腩成功分開,夾起其中一塊,自然地放進(jìn)嘴里嚼著,這才抬眼看向宋語柔。他的眼神坦蕩得像秋日的晴空,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或比較后的權(quán)衡,只有純粹的、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定,“這還用想?她連你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
話一出口,他甚至微微皺了下眉,似乎覺得把宋語柔拿來和莫清茹比較這件事本身,就是對眼前人的某種褻瀆。
宋語柔臉上的那點刻意維持的、浮于表面的審視,在秋冷風(fēng)話音落下的瞬間,如同被陽光驅(qū)散的薄霧,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心底漫上來的、明媚的光彩,迅速點亮了她的眉眼。那光彩如此真實,帶著暖意,讓她整張臉都生動得熠熠生輝。她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形成一個真正開懷的弧度,露出了小巧潔白的牙齒。
“算你識相!”她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尾音輕快地上揚。她放下筷子,伸出左手,不是去握秋冷風(fēng)的手,而是用食指帶著點俏皮、又帶著點宣告所有權(quán)的意味,輕輕戳了戳他放在桌沿的手背。指尖微涼,觸感卻異常清晰。
她戳了兩下,力道很輕,像小鳥的喙在輕啄。目光依舊膠著在秋冷風(fēng)的臉上,眼波流轉(zhuǎn)間,那點促狹的笑意更深了。“哎,”她拖長了調(diào)子,仿佛漫不經(jīng)心,卻又帶著某種隱秘的期待,“那……咱倆談戀愛,有多久了?你記不記得?”她歪著頭,眼睛亮晶晶地等著他的答案。
秋冷風(fēng)感覺到手背上那一點微涼的、帶著親昵的觸感,心頭也跟著軟了一下。他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后靠,目光落在宋語柔臉上,帶著點無奈的笑意,又帶著一種早已鐫刻在骨子里的熟稔。“這都記不住?”他語氣里沒什么責(zé)備,反而有種“你怎么連這個都忘了”的理所當(dāng)然的寵溺,“從高一開始的啊,笨蛋。你自己掰手指頭算算,現(xiàn)在都大二了。”
他說話時,眼神柔和地看著她,仿佛在回溯一段漫長而清晰的時光畫卷,那畫卷的每一筆都帶著她的印記。這答案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小石子,在宋語柔心里漾開層層疊疊的甜蜜漣漪。她剛想開口,或許是調(diào)侃他記得這么清,或許是感慨時間飛快,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地切入了他們之間那片溫馨而私密的空氣里。
莫清茹來了。
她走得很近,近到足以在兩人之間投下一道纖細(xì)而無法忽視的陰影。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清雅香氣,瞬間蓋過了飯菜的味道,強(qiáng)勢地侵入秋冷風(fēng)和宋語柔的感官。她站得筆直,姿態(tài)無可挑剔,微微垂眸看著坐著的宋語柔,臉上掛著那種慣常的、被無數(shù)人奉為圭臬的、恰到好處的社交微笑,嘴角上揚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標(biāo)準(zhǔn)。
“同學(xué),”她的聲音清泠悅耳,帶著一種天然的優(yōu)越感,仿佛不是在嘈雜的食堂搭訕,而是在某個高級沙龍遞出名片,“打擾一下。”她的目光落在宋語柔臉上,帶著評估的意味,那眼神像是在欣賞一件物品,又像是在快速衡量對方的可利用價值。然后,她微微傾身,用那種仿佛分享什么秘密或提供什么珍貴機(jī)會的口吻,清晰而直接地問道:“需要男朋友嗎?我可以幫你介紹一個很不錯的。”
空氣瞬間凝滯了。
宋語柔臉上殘留的笑意如同遭遇寒流,瞬間凍結(jié)。她握著筷子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微微泛白,身體似乎僵了一下,那雙剛剛還盛滿了甜蜜笑意的眼睛,此刻愕然地睜大了,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這位突然降臨的“校花”,仿佛聽不懂這句荒謬的話。
坐在她對面的秋冷風(fēng),反應(yīng)幾乎同步。他猛地抬起頭,眉頭瞬間擰緊,形成一道清晰的刻痕,眼神從剛才的溫和柔軟瞬間切換成一種冰冷的、充滿戒備的審視,銳利地刺向莫清茹那張妝容精致的臉。那目光里沒有絲毫對校花光環(huán)的欣賞,只有被打擾后的不悅和一種本能的保護(hù)欲。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聲音在凝固的空氣中撞在一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同步和斬釘截鐵。
“我有對象了。”宋語柔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后的硬氣,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分。
“我就是她對象。”秋冷風(fēng)的聲音緊隨其后,低沉、清晰,每一個字都像砸在桌面上,帶著宣告主權(quán)的力量。他說話時,身體不自覺地朝宋語柔的方向側(cè)傾了一下,形成一個保護(hù)的姿態(tài),目光牢牢鎖住莫清茹,沒有絲毫閃避。
食堂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以他們?nèi)说男∽罏橹行模霃綆酌變?nèi)的空氣都詭異地安靜下來。那些原本圍在莫清茹身邊的男生,也察覺到了異樣,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疑惑和探究。
莫清茹臉上那副精心描繪的、無懈可擊的優(yōu)雅面具,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可見的裂痕。她嘴角那抹完美的弧度驟然僵住,像是被無形的冰霜凍結(jié)。那抹弧度還在,只是失去了所有柔和的弧線和生動的溫度,變得生硬而刻板。她的瞳孔在瞬間極細(xì)微地收縮了一下,泄露出極其短暫的、一絲被猝不及防擊中的錯愕和狼狽。
這失態(tài)極其短暫,幾乎在下一秒,她那強(qiáng)大的表情管理能力就啟動了修復(fù)程序。僵硬的唇角被強(qiáng)行重新扯開,試圖恢復(fù)成慣常的微笑。然而,那笑容已經(jīng)變了味。它不再是從容自信的展示,而變成了一層薄薄的、脆弱的掩飾。原本如沐春風(fēng)的優(yōu)雅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力維持體面卻難掩尷尬的僵硬感。她的眼神飛快地閃爍了一下,避開了秋冷風(fēng)那道冷硬審視的目光,也避開了宋語柔臉上清晰的愕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勝利意味。
“……這樣啊。”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語調(diào)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卻失去了之前的清泠悅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和突兀的停頓。那三個字吐出來,輕飄飄的,像一陣尷尬的風(fēng)。
她甚至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也沒有留下任何得體的結(jié)束語。僵硬的笑容還勉強(qiáng)掛在臉上,身體已經(jīng)像被無形的線拉扯著,略顯倉促地轉(zhuǎn)過身。高跟鞋敲擊在食堂油滑的地磚上,發(fā)出兩聲清脆卻略顯凌亂的“噠、噠”聲,隨即淹沒在重新涌起的嘈雜人聲里。她走得很快,背影依舊挺直,卻透著一股急于逃離的緊繃感,像一張被拉滿后突然松弛的弓弦,優(yōu)雅的步態(tài)里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
宋語柔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倉促離去的背影,直到莫清茹消失在食堂門口涌動的人潮里。她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松懈下來,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一副無形的重?fù)?dān)。她轉(zhuǎn)回頭,目光重新落回秋冷風(fēng)臉上。剛才的愕然和一絲被冒犯的怒意褪去,眼底重新浮起笑意,那笑意帶著點如釋重負(fù),又帶著點小小的得意,像打了一場漂亮勝仗的小獸。
“噗……”她忍不住低低笑出聲,拿起筷子,輕輕戳了戳自己碗里那塊被遺忘的糖醋排骨,“你剛才看到?jīng)]?她那個表情……”她壓低聲音,模仿著莫清茹最后那句干巴巴的“這樣啊”,學(xué)得惟妙惟肖,“‘這樣啊’……”她又忍不住笑起來,肩膀微微聳動。
秋冷風(fēng)看著她笑,剛才眼中的冰冷戒備早已融化,只剩下無奈和縱容。他伸手,越過小小的餐桌,準(zhǔn)確無誤地握住了宋語柔那只剛剛戳過他的手,將她微涼的指尖整個包裹在自己溫?zé)岬恼菩睦铩K哪粗钢父箮е矒岬囊馕叮谒饣氖直成陷p輕摩挲了兩下。
“看到了。”他的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低沉溫和,帶著點沒好氣的笑意,“某些人哪,大概總以為只要她開口,世界就得按她的劇本轉(zhuǎn)。”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力道很輕,卻傳遞著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和安心,“吃飯吧,排骨都涼了。”
宋語柔反手也握緊了他的手,指尖纏繞上去,用力回握了一下。她不再說話,只是拿起筷子,夾起那塊排骨,送進(jìn)嘴里。陽光依舊慷慨地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餐盤里油潤的食物上。食堂的喧囂聲浪重新將他們包裹,仿佛剛才那短暫而突兀的插曲從未發(fā)生。
只有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筷子劃過盤底的細(xì)微摩擦,以及兩人偶爾對視時,眼底心照不宣的笑意和溫暖,在飯菜升騰的熱氣中無聲流淌。那一點被強(qiáng)行闖入又倉促離場所帶來的微瀾,終究沉入了他們共同構(gòu)筑的、安穩(wěn)而厚實的河床之下。
秋冷風(fēng)的手指,依舊被宋語柔溫軟的掌心包裹著,像被一團(tuán)小小的、堅定的暖云覆蓋。他低下頭,目光落在交疊的手上,再抬眼看向她時,嘴角噙著一點無可奈何卻又飽含暖意的笑。他伸出另一只手,用筷子尾端,極輕地、帶著點親昵的警告意味,敲了敲宋語柔的手背。
“某些人,”他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里帶著洞悉一切的調(diào)侃,“剛才是不是心里悄悄打鼓了?”他的視線鎖住她,帶著了然的笑意,“就為那一眼?”
宋語柔正夾起一塊青菜,聞言動作一頓,隨即把菜塞進(jìn)嘴里,腮幫子微微鼓起,含糊地反駁:“誰、誰打鼓了?我才沒有!”她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毫無威力,反而像被戳破小心思后的虛張聲勢,臉頰卻不自覺地暈開一層更深的紅,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她低下頭,假裝專心致志地對付碗里的米飯,筷子尖在米粒間無意識地戳著。
秋冷風(fēng)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微微震動。他沒再追問,只是握著她手指的力道又緊了緊,拇指指腹在她光滑的手背上無意識地畫著小圈。那細(xì)微的、帶著安撫和占有意味的摩挲,像無聲的電流,透過皮膚,傳遞到宋語柔心底。她心里最后那一點點被莫清茹突然出現(xiàn)攪起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小漣漪,終于徹底平息下去,被一種更踏實、更熨帖的暖流取代。
她悄悄抬眼,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正撞上他含笑的、溫柔注視的目光。那目光像溫煦的日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她身上,驅(qū)散了所有殘留的陰影。她抿了抿唇,嘴角終于抑制不住地重新彎起,也回了他一個帶著點羞澀、又無比明亮的笑容。她不再說話,只是拿起湯匙,舀了一勺自己碗里溫?zé)岬亩吓殴菧p輕吹了吹,遞到了秋冷風(fēng)嘴邊。
陽光穿過窗欞,將兩人交握的手和共享一碗湯的剪影,溫柔地投映在食堂光潔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