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午后的大學城步行街,像一塊被烤得滋滋作響的鐵板,蒸騰的熱浪裹挾著鼎沸人聲撲面而來。宋語柔微微蹙著眉,手臂緊緊挽著秋冷風,在人流中艱難地穿行。灼熱的陽光穿透稀疏的梧桐葉縫隙,在她白皙的額角投下細碎晃動的光斑,細密的汗珠很快聚攏,沿著鬢角悄悄滑落。
“熱死了,”她側過頭,聲音帶著點被熱氣熏蒸后的綿軟,貼著秋冷風的耳朵抱怨,氣息拂過他耳廓,“早知道這么烤人,還不如在宿舍吹空調啃書呢。”她小巧的鼻翼輕輕翕動,目光在街邊琳瑯滿目的小吃攤上掠過,最終無奈地落回男友身上,透著一股被預算牢牢箍住的無力感,“唉,看看就好,月底錢包比臉還干凈。”
秋冷風低頭,唇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他肩寬腿長,不動聲色地將她往自己內側帶了帶,用身體隔開旁邊一個提著大包小包、腳步匆匆的行人。他另一只手上,只提著一個輕飄飄的白色小塑料袋,里面可憐巴巴地躺著兩串剛買的、還在滋滋冒油的烤面筋。“嗯,”他應了一聲,聲音低沉平穩,如同給這喧鬧注入的一絲鎮靜劑,“就這個,解饞墊肚子,夠了。”他抬手,極其自然地用指背蹭掉她鼻尖上那顆搖搖欲墜的汗珠,動作熟稔而輕柔。
人潮涌動,他們像兩片被裹挾的葉子。轉過一個擠滿奶茶店和小飾品的拐角,一股格外濃烈、極具侵略性的甜香猛地撞了過來,霸道地壓過了周遭所有的油煙味和人汗氣。那氣味甜得發膩,帶著某種熱帶水果特有的、幾乎要刺穿鼻腔的鮮明特征。
秋冷風循著香氣源頭望去。路邊一個小三輪車支起的簡易攤位上,堆著小山般金燦燦的菠蘿。攤主是個皮膚黝黑、動作麻利的中年漢子,正揮舞著一把厚背薄刃的彎刀,刀光閃過,粗糙帶刺的果皮應聲剝落,露出里面飽滿水潤、黃澄澄的果肉。汁水順著刀刃和攤主的手腕往下淌,在烈日下閃著誘人的光澤。他一邊削,一邊中氣十足地吆喝:“新鮮菠蘿!十塊一個!不甜不要錢嘞!”
那金黃誘人的果肉在陽光下晃眼。秋冷風的腳步下意識地慢了一拍,喉結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他側頭看向宋語柔,眼神里帶著詢問的意味:“買個菠蘿?看著挺新鮮。”
話音未落,宋語柔挽著他胳膊的手猛地收緊了。秋冷風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瞬間的僵硬,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他低頭,正對上她仰起的臉。那張平日里總是溫軟帶笑的臉,此刻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嘴唇微微抿緊,顯出一種極力克制的緊張。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些金黃的菠蘿,如同躲避什么極其可怖的東西,隨即牢牢鎖住秋冷風的眼睛,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別……我對那個過敏,很嚴重,聞到味道都有點……不舒服。”
秋冷風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快得如同錯覺。他什么也沒多問,只是極輕地點了下頭,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傳遞過去一種無聲的安撫。“好,”他應道,聲音沉穩如常,聽不出絲毫波瀾,“那走吧。”他毫不猶豫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金黃的誘惑,手臂微微用力,帶著她迅速離開了那彌漫著濃烈菠蘿甜香的區域,匯入前方涌動的人潮。
就在他們轉身離去的剎那,幾步之外,一個穿著亮眼桃紅色連衣裙的身影,像朵突兀又刺目的花,定定地站在一家奶茶店明凈的玻璃櫥窗外。宋晴晴手里捏著剛買的檸檬水,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浸濕了她的指尖,帶來一片冰涼的濕意。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釘在宋語柔纖細的背影上。方才那句壓得極低、卻因距離太近而勉強飄入耳中的“我對那個過敏”,此刻在她腦中反復回蕩,每一個音節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充滿惡意的漣漪。
宋晴晴的嘴角一點點向上牽起,勾出一個絕非善意的弧度。那笑容冰冷,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種獵物終于落入陷阱的興奮在眼底深處瘋狂涌動,如同毒蛇在暗處無聲地亮出了獠牙。她看著宋語柔和秋冷風的身影被人流徹底吞沒,才緩緩收回目光,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檸檬水塑料杯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她深吸一口氣,那濃烈的菠蘿甜香此刻聞起來,竟帶上了一種令人戰栗的、危險而甜美的誘惑。她沒有絲毫猶豫,轉身,高跟鞋敲擊著滾燙的地磚,徑直走向了那個堆滿金黃果實的三輪車攤。
“老板,”宋晴晴的聲音清脆得有些刻意,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輕松,“挑個最大的,熟透的!”
次日中午,大學三食堂人聲鼎沸,空氣里彌漫著各種飯菜混合的濃烈氣味。宋語柔和秋冷風端著餐盤,好不容易在靠窗一排長桌的末端找到了兩個空位。剛放下餐盤,宋語柔拿起勺子,還沒來得及碰到米飯,一個身影便像算準了時機般,帶著一股甜膩的香水味,突兀地橫插到了她和秋冷風之間,恰好擋住了窗外投來的大片光線。
宋晴晴。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桃紅色的連衣裙換成了柔和的鵝黃,臉上堆砌的笑容像是剛從模具里倒出來,刻意得有些僵硬。她手里端著一杯果汁,杯身透明,里面盛滿了濃稠的、金黃色的液體,在食堂頂燈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種異常誘人的、帶著果肉纖維的光澤。
“語柔!”宋晴晴的聲音拔高了八度,甜膩得發齁,瞬間蓋過了周圍的嘈雜,引得附近幾桌的學生紛紛側目。她將手中那杯金黃的果汁不由分說地推到宋語柔面前,塑料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咔噠”。“以前都是我不好,不懂事,老跟你鬧別扭。”她微微傾身,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充滿“真誠”的歉意,目光卻像黏膩的蛛絲,緊緊纏住宋語柔的臉,捕捉著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這杯鮮榨果汁,就當是我給你賠罪啦!咱們以后好好相處,行不?”
那杯果汁被推到桌面上時,幾滴金黃的液體從杯口晃了出來,在淺色的桌面洇開幾小塊刺目的濕痕。一股異常濃郁的、熟悉的甜香,混在食堂渾濁的空氣里,瞬間變得無比清晰、無比突兀。
宋語柔明顯怔住了。她看著眼前這杯突然出現的、色澤過于鮮艷的果汁,又抬眼看了看宋晴晴那張堆滿笑容卻顯得極其陌生的臉,眼中是純粹的困惑和一絲本能的猶豫。她從未見過宋晴晴如此“友善”。那濃烈的甜香鉆入鼻腔,讓她下意識地感到一陣輕微的不適,但對方“真誠”的道歉和周圍投來的目光,又讓她不好直接拒絕。她的指尖遲疑著,終于還是慢慢伸向了那冰冷的杯壁。
“謝謝啊……”宋語柔的聲音帶著點遲疑的溫和,指尖離那光滑冰涼的塑料杯壁只剩下毫厘之遙。
就在那千鈞一發的瞬間!
“啪——!”
一聲脆響,驚雷般在嘈雜的食堂里炸開!
一直沉默坐在宋語柔身旁的秋冷風,毫無征兆地驟然出手!他修長有力的手臂閃電般揮出,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帶著一股凌厲的勁風,精準無比地狠狠拍在宋語柔即將觸碰到的那只杯子上!
力道之大,毫不留情!
那只盛滿金黃液體的塑料杯應聲脫手,像一個被擊中的飛靶,猛地向上彈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刺目的、金黃色的拋物線,然后狠狠砸落在幾步開外的瓷磚地面上!
“嘩啦——!”
玻璃碎裂般的巨大聲響震得人耳膜發麻!濃稠的、金黃色的果汁如同潑灑的顏料,猛地炸開、四濺!粘稠的汁液在地面瘋狂蔓延,形成一灘巨大、刺目、散發著濃烈甜香的污跡。幾塊未能完全榨碎的細小菠蘿果肉,狼狽地躺在那片狼藉之中,在食堂頂燈慘白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周圍瞬間死寂一片,所有的喧囂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扼斷,無數道驚愕、茫然、探尋的目光,如同聚光燈般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宋語柔的手還僵在半空中,保持著那個準備接杯子的姿勢。她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咒,臉色瞬間褪成一片驚駭的慘白,嘴唇微微張開,瞳孔因極度的震驚和茫然而放大。她猛地扭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秋冷風,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冷……冷風?你怎么了?”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被驚嚇后的脆弱,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鹿。
秋冷風沒有立刻回答她。他打飛杯子的手并未收回,而是順勢重重地按在桌面上,支撐著他霍然站起的身體。他站得筆直,像一把驟然出鞘的利劍,周身散發出冰冷刺骨的寒意。他的目光,如同兩道淬了寒冰的利箭,越過狼藉的地面,死死釘在對面僵立著的宋晴晴臉上。
宋晴晴臉上的笑容像一張劣質的面具,在杯子被打飛的巨響中瞬間龜裂、粉碎。她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精心描畫的眼線襯得那雙瞪大的眼睛里只剩下驚恐和猝不及防的狼狽。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高跟鞋的細跟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你……秋冷風你發什么瘋!”宋晴晴的聲音尖利地拔高,帶著明顯的顫抖和色厲內荏,企圖用音量掩蓋心虛,“我好心好意道歉,你憑什么……”
“道歉?”秋冷風的聲音陡然響起,不高,卻像一塊堅冰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里,瞬間蓋過了宋晴晴的尖叫,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豎起耳朵的人的耳中。那聲音里沒有怒火,只有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篤定,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用加了新鮮菠蘿榨汁的‘果汁’來道歉?宋晴晴,你是想給她‘道歉’,還是想要她的命?!”
“轟——”如同一顆炸彈在人群中引爆!短暫的死寂后,四周瞬間爆發出更大的、難以置信的議論聲浪!一道道目光瞬間從驚愕變成了震驚和審視,牢牢鎖定在面無人色的宋晴晴身上。
“什么菠蘿汁?”
“宋語柔不是對菠蘿過敏嗎?聽說很嚴重的!”
“天啊,真的假的?這……”
宋晴晴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像狂風中的蘆葦。她涂著鮮艷口紅的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地掃過周圍一張張或驚疑或鄙夷的臉,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胡說八道!你血口噴人!”她尖聲叫嚷起來,手指胡亂地指向地上那灘刺目的金黃污跡,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強撐而扭曲變形,“你有什么證據!這……這只是普通的橙汁!你……你污蔑我!你為了宋語柔故意針對我!”她試圖挺直脊背,但那微微發抖的肩膀和閃爍不定的眼神,徹底出賣了她內心的潰敗。
“證據?”秋冷風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勾出一個冰冷到極致的、毫無溫度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半分笑意,只有洞穿一切的了然和凜冽的嘲諷,像冰原上反射的寒光。在宋晴晴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在周圍無數道屏息凝神的視線聚焦中,他那只一直插在褲袋里的手,終于抽了出來。
他的指間,穩穩地夾著一部黑色的手機。
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極其隨意地一劃、一點,動作流暢而精準,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冷酷。
緊接著,一個刻意壓低了、卻因激動而微微變調的女聲,帶著電流的細微雜音,驟然從手機揚聲器里傳了出來,在這突然又陷入死寂的食堂里,顯得無比清晰、無比刺耳:
“……十塊一個?行!給我挑個最熟、汁最多的!哼,宋語柔那個賤人,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讓我下不來臺……她對菠蘿過敏是吧?好得很!看我不整死她!明天……明天我就請她喝杯‘特制’果汁!保證讓她那張裝可憐的臉腫成豬頭!看她以后還怎么勾引秋冷風!……老板,錢掃過去了啊!”
那聲音,尖利、刻薄、充滿惡毒的算計,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正是宋晴晴的聲音!
那惡毒的話語如同無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宋晴晴的臉上。她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徹底消失,身體晃了晃,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在一瞬間被抽走,全靠死死抓住桌沿才勉強沒有癱軟下去。她涂著厚厚粉底的臉頰肌肉劇烈地抽搐著,嘴唇哆嗦著,卻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只剩下喉嚨里“嗬嗬”的、瀕死般的抽氣聲。那精心打扮過的臉龐,此刻只剩下被徹底剝光、暴露于眾目睽睽之下的巨大恐懼和崩潰的羞恥。周圍所有的議論聲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靜默,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的芒刺,扎得她體無完膚。
秋冷風冷冷地掃過宋晴晴那張徹底扭曲崩潰的臉,眼神里沒有半分波瀾,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原。他不再多看一眼那灘刺目的金黃污跡和周圍凝固的人群,猛地轉過身,一把抓住了宋語柔冰涼而微微顫抖的手腕。
“走。”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宋語柔像是被那手機錄音里的惡毒徹底凍僵了靈魂,臉上毫無血色,身體還在微微發著抖。她被動地被秋冷風拉著站起來,腳步有些踉蹌,眼神空洞地掠過地上那灘金黃色的狼藉,掠過宋晴晴那張灰敗絕望的臉,最終茫然地落在秋冷風冷峻的側臉上。秋冷風的手臂堅實有力,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決斷,半攬半扶地將她僵硬的身體帶離了那張桌子,隔絕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無數道針扎般的目光。
他們穿過凝固的人群。所過之處,人群如同被利刃劈開的潮水,無聲地分開一條道路。驚愕、鄙夷、后怕、探究……各種復雜的目光交織成網,落在他們身上,但秋冷風目不斜視,只是用身體牢牢地護著身邊失魂落魄的女孩,大步流星地朝食堂門口走去。他寬闊的肩膀擋住了所有窺探的視線,像一個沉默而堅固的堡壘。
直到走出食堂大門,七月正午滾燙灼人的陽光如同熔化的金汁,兜頭潑了下來,刺得人眼睛發痛。宋語柔才像是被這強烈的光線刺醒,身體猛地一顫,從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掙脫出來一絲清明。她停住腳步,抬起頭,看向秋冷風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嘴唇哆嗦了好幾下,才發出微弱而破碎的聲音:“那錄音……你……你昨天就……”
秋冷風停下腳步,轉過身,正對著她。他臉上的冰寒尚未完全褪去,但看向她的眼神深處,那層堅冰已然融化,流露出一種沉靜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平穩,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沉甸甸地落下:“嗯。她買菠蘿的時候,我就站在她斜后方,隔著兩個攤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依舊蒼白的臉和驚魂未定的眼神,聲音放得更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撫慰力量:“沒事了,語柔。”他伸出手,干燥溫暖的掌心輕輕包裹住她依舊冰涼微顫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安撫性地摩挲了一下,“有我在。”
那簡單的話語和掌心的溫度,像一道暖流,終于沖開了宋語柔心中凍結的恐懼堤壩。巨大的后怕如同遲來的海嘯,猛地席卷了她。眼眶瞬間酸脹發熱,一層薄薄的水霧迅速彌漫上來,模糊了眼前男友堅毅的面容。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只是更緊地、依賴地回握住了那只給予她無限安全感的手,仿佛那是驚濤駭浪中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
秋冷風不再多言,只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再次邁開腳步,并肩走進了門外那片白熾滾燙、卻不再令人心悸的陽光里。他們的身影在灼目的光線下漸漸拉長、融合,將身后那片狼藉、死寂和徹底崩塌的算計,遠遠地拋在了食堂那片令人窒息的陰影之中。
食堂內,那灘潑灑開的、粘稠的金黃色菠蘿汁,在慘白的燈光下依舊刺目地蔓延著,像一塊無法愈合的丑陋傷疤。甜膩的、腐爛般的氣息,固執地盤踞在渾濁的空氣里,久久不散。宋晴晴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撐的木偶,僵立在原地,那張精心描繪的臉龐此刻只剩下一種徹底的灰敗和空洞。四周低低的議論聲,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蜂,嗡嗡地鉆進她的耳朵,啃噬著她最后的體面。她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片刺目的金黃污跡,那濃烈的甜香此刻聞起來,只剩下令人作嘔的、自我毀滅的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