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核電站正在皎潔的月光下熒熒地閃著光。從遠處看,這核電站就像一座浮在半空中的暗堡,旁邊所有的一切事物和場景好像都與它無關,它就像一個孤零零的島一樣,懸浮在這幽幽的夜空之中。
這座核電站是五十多年前建造的,當時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座核電站會被選在這樣一座小鎮建設,畢竟,這里的人都沒有什么文化,一旦核電站出現什么故障,連個像樣的修理工也不好找。鎮子里只有一家摩托車修理廠,修理廠的老板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叫老李,從第一天核電站開始在鎮子里建設,他就開始擔心一旦這核電站出現什么故障,需要在當地找修理工對里面的機器設備修修補補的時候,他該如何面對,畢竟,他是這個鎮子里唯一的一個對機器零件有所認識的人,雖然他不明白修理摩托車和維護核電站之間有沒有必然的聯系,在他的主觀臆斷里,這些都是聯系很深的工作,在很多地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可是核電站蓋好之后,并沒有什么人來找他為里面設備的維修出謀劃策,他有時甚至感到了一絲沮喪,認為自己的才能在某種程度上被埋沒了,所以他一直想找核電站的負責人就這個問題理論理論,但問題的關鍵是他聯系不到這個核電站的負責人,他決定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是老李這輩子聽的最多也是理解的最深的一個成語。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總聽到身邊的那些長輩們口里念著守株待兔這個詞。無論是誰,他的爸爸,媽媽,姑姑,舅舅,姥姥,爺爺,看到他,總是惡狠狠地對他說上一句,守株待兔,弄得他總以為這個詞的含義已經和他未來的命運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分開,于是他開始對這個成語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這種感情也隨著他年歲的增長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核電站的門口有一個推著小車賣冰棍兒和零食的大娘。她不在這個鎮子居住,而是居住在離這里五十多里之外的另外一個鎮子。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把前一天自家做好的各種口味的冰棍兒放在一個白色的泡沫箱子里,然后把這個泡沫箱子放在她那輛已經銹跡斑斑的永久牌自行車的后衣架上,頂著滿天的繁星,朝著核電站所在的鎮子推去。
到了核電站,通常已經是上午的八九點鐘,核電站門口最好的擺攤兒位置已經被那些本地人占了。那些本地人兇得很,有著很強的領地意識,對他們這些外來的生意人很是排斥,經常指著她的鼻子對她破口大罵,說的都是一些不著四六的惡毒語言。有時候他們實在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面罵她,就在她背后竊竊私語,對她指手畫腳,這讓她一度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整個鎮子的人都已經串通好了一起針對她。
可是老李卻對這個女人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欣賞,他認為這個女人能在別人的竊竊私語中依然能夠活的自由自在,不顧別人的目光是一種很強的生存能力,反正在他看來他是絕對做不到的。他的那間簡陋的摩托車修理鋪門前也經常有一些人在那里竊竊私語,有時候那些人還時不時地朝修理鋪里偷來好奇的目光,好像是在打探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假裝低下頭,擺弄手里的摩托車配件或是修理摩托車的工具這一類的東西,避免和他們發生目光的接觸,好像看他一眼就能看穿他內心深藏了多年的秘密。這些年,他也嘗試著把內心深藏多年的秘密與他人分享,這樣他就不用這樣藏著掖著,小心翼翼地看著別人的臉色生活了。可是嘗試了好多次,他都無法把自己的內心完全打開,直到看到了那個在核電站門口擺攤的女人之后,看到了她整天經歷的那些驚心動魄的生活之后,他才對自己的境遇有了一些釋然,原來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容易。
老李和這個女人的關系也是在他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光顧她的雪糕車之后才變得緊密起來的。原來,這個叫王嬸兒的女人也一直對居住在這個鎮子的老李有一種防備之心,就像她對待這個鎮子里的其他人一樣防備。他每次路過她的雪糕車的時候,王嬸兒都會用一種很警惕的目光看著他,那目光里好像在對他訴說著什么。老李試圖去理解這目光里的含義,可當他停下腳步試著進一步和王嬸兒發生一些更加深入的眼神交流時,王嬸兒就會立馬把頭扭過去。她身后,核電站的那三根標志性的大煙囪冒著黑煙,里面還夾雜著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站在很遠的地方,老李都能聽到這噼里啪啦的聲音,他不知道王嬸兒是否在和他暗示著什么,這噼里啪啦的聲音里面是否包含著什么樣的暗號。來的次數多了,王嬸兒發現老李和鎮子里面其他的人并不一樣,最起碼,看她的時候并不是用排斥的目光,這讓王嬸兒放心了很多,也對老李慢慢敞開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