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團又一次集合了，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捏著手里厚厚一摞的信封，興奮之情溢于言表，還有人時不時地偷偷打開手里的信封，拿出彩色的信紙瞄一眼，然后警惕地把信紙塞回信封里。

“好了，大家集中注意力，我們開始彩排了。”白發老太太指揮道。

這一次合唱團完全沒有了解散之前合唱的氣勢和一致性，每個人都心不在焉的，唱出來的歌也稀稀拉拉，只有小李的聲音在里面最洪亮。

“我們已經達到目的了，人啊，真是現實的動物。”合唱團里傳來了竊竊私語聲，王大哥扭頭一看，是那個胖胖的老頭兒在對旁邊的瘦老頭兒說話。

“對我們也要保守秘密嗎？”王大哥突然對著胖老頭兒小聲說道，把胖老頭兒嚇了一大跳。

“這樣的東西你們是不需要的。”胖老頭兒一臉嫌棄地說道，把手里的信封藏在了身背后，得意地說道。

“王二小，男，四十五歲，博士生畢業，月薪五萬，現尋一位端莊賢淑的同齡女子為妻，條件也必須為博士，不超三十五歲，月薪相當。”小李的聲音從胖老頭兒的身后響起，王大哥低頭一看，小李正躺在地上，一封一封地拆著一摞信封，胖老頭兒手里的信封已經不見了蹤影。

“原來事情的本質和表象有如此大的差距，合唱團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唱歌啊。”

王大哥感到了無比的沮喪，他本來是想帶著小李來感受一下沙漠里老人豐富多彩的生活和朝氣蓬勃的氣息，可沒想到這合唱團背后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這讓他想靠著這次沙漠之旅來改善他和小李之間緊張的競爭關系的目的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

“不要太難為自己了，人和人之間本來就是赤裸裸的互相利用關系。”小李笑嘻嘻地跑開了，加入了合唱團成員又一輪的交換信件的儀式。小李開始眉飛色舞地介紹起他的表妹，把她描述成了一個天仙女兒的形象，可王大哥記得他見過那個女人一面，她臉上滿臉的雀斑和麻子，鼻子紅彤彤的，里面的鼻毛張牙舞爪地從鼻孔里探出來，綠豆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合唱團已經亂成了一片，有的人坐在地上，有的人趴在地上，有的人躺著，就像在自家的炕頭上。白發老太太也融入了他們的行列，和一個同樣白頭發的老大爺躺在地上竊竊私語著。

“有些人啊，天生的不合群兒，非要把自己孤立在集體之外。”白發老太太一邊兒看著王大哥，一邊兒得意地說著風涼話，小李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更加喜悅了。

“這樣就能把他徹底排擠出水產市場了。”小李眉開眼笑地說道。

“大家唱了一天都餓了，快來吃飯吧。”大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賣飯窗口的大哥拎著兩個巨大的紅色塑料大桶走了進來，一種泔水混合著嘔吐物的氣味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人群嘩的一下就把賣飯大哥圍得水泄不通，賣飯大哥眉頭一擰，厲聲呵斥道。

“都排好隊，一個一個來，真是一群沒有教養的畜生。”

可是合唱團里的人絲毫沒有對賣飯大哥的訓斥感到厭惡，而是乖乖地排成了一條大隊，隊伍彎彎曲曲的一直排到了大門口處。

“這是你的，趕緊吃，晚上賣力些唱，我們這里可不養閑人。”賣飯大哥把一盒剛剛從桶里盛出來的各種剩菜混合在一起的湯狀的食物，看起來就像喂豬的泔水一樣的東西遞給了排在他面前的一個老大爺，老大爺像哈巴狗一樣接過餐盒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唱了一上午，王大哥也感覺肚子里饑腸轆轆了，他打算也排在隊伍的后面，可看到小李也在那里正和一個老大娘聊的熱火朝天的，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突然想起，汽車里還放著王嫂給他帶的發面餅，于是朝著門口走去。

“有的人吶，總是自不量力，偏偏要爭一些本不屬于他的東西，最后弄得兩敗俱傷，這是何苦呢。”在經過大門口時，小李故意提高了嗓門和那個滿臉凝重的大娘說道，大娘不自覺地把頭扭向了正在走出大門的王大哥，好像發現了什么似的點了點頭。

沙漠里的太陽很毒辣，陽光熱辣辣地曬在王大哥的微型面包車上，車子的表面已經被曬得滾燙。王大哥一賭氣拉開了車門，坐進了駕駛室，然后使勁把門關上了。

可令人意外的是汽車里的溫度卻無比的涼爽宜人，仿佛車內車外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氣候。王大哥隨手打開了汽車里的收音機，里面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老年合唱比賽今晚將于沙漠加油站拉開序幕，參賽的隊伍今晚將到達加油站，令人欣慰的是，這次的比賽將由小李的水產門市部特約贊助，讓我們感謝小李同志對這次比賽的無私奉獻。”話音剛落，收音機里就傳來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王大哥還在歡呼聲中聽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是那個白發老太太的聲音。

王大哥感覺受到了欺騙，他猛地推開了車門，車外的熱浪向他迎面撲來。他抬起頭看太陽，卻看到了加油站后面大樓第二層一間房間的窗戶口趴滿了正在圍觀他的合唱團的老頭兒老太太們。他們一個兒一個兒捂著嘴笑著，看見王大哥把目光投向了他們，立馬就從窗口消失了。

再次進入二樓舞廳的時候，所有人看王大哥的眼神已經變得諱莫如深，躲躲閃閃。白發老太太看見王大哥進來了，想趕緊把桌上的那個金色的麥克風藏起來，可被王大哥一把抓住了。

“好啊，你們竟然在這種地方藏著一個電臺，我剛才在收音機里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從這里傳出來的？”王大哥氣急敗壞地問道。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麥克風罷了，你不要多想。”小李笑著解釋道。

“那你贊助這次比賽是怎么一回事兒？”王大哥繼續問道。

“這些捕風捉影的事不要相信，不要被敵人放出的煙霧彈迷惑了。”白發老太太解圍道。

王大哥仔細地查看著手里的那支金色的麥克風，麥克風尾端并沒有連接電線或是電臺一類的東西，王大哥稍稍松了一口氣。

隔壁的房間傳來了悠揚的歌聲，是進行曲一類的令人血脈噴張的音樂。王大哥和小李都很好奇這樣的歌聲是誰發出來的，趕緊走出了房間，來到了隔壁。

隔壁房間一群濃妝艷抹，穿的花里胡哨的中年婦女正在引吭高歌，王大哥一眼就認出了站在合唱隊第一排穿著一身緊身吊帶裙的王嫂，怒氣沖沖地走上前去。

“你怎么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面？”王大哥氣憤地質問道。

“是弟媳婦兒帶我來的，他說你把小李帶到這種地方鬼混，我不放心，就跟著一起來了。”王嫂委屈地說道，指了指身后也同樣濃妝艷抹的小李的媳婦兒。

“小李的媳婦兒就是個敗家娘們兒，你不要和這種人攪在一起。”王大哥口不擇言地說道。

“不要總用老眼光看人啊，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不停變化的。”小李的媳婦兒撇了撇嘴，不悅地說道。

“既然都來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白發老太太突然從人群中跳了出來，指著小李媳婦兒的鼻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