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舞廳的排練場地，老頭兒老太太們正在三三兩兩地聊著天兒，王大哥也在他們其中，和他們熱火朝天地聊著，看來已經融入了他們。看到白發老太太領著垂頭喪氣的小李走進來了，所有人一下子停下了聊天兒，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小李。

“能從逆境中站起來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王大哥打趣兒道，小李狠狠地白了王大哥一眼。

黃昏，窗外的沙漠很美麗，就像一個鍍了一層金的山丘。夕陽的余暉照在這座矗立于沙漠中央的加油站，所有的紛爭和不愉快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小李欣賞著窗外美麗的風景，好像剛才的煩惱已經都離他遠去，他開始憧憬晚上即將到來的合唱比賽。

“今天晚上的比賽很關鍵，是關系到我們老年人榮譽的比賽。小李下午出了一些意外情況，我們要多幫助一下他。”白發老太太做著賽前的最后動員。

“他這個人，不值得同情的，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王大哥在人群中得意地喊到。

小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和王大哥追究這件事兒了，畢竟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現在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他已經沒有臉面再見人了，就沒有和王大哥說什么。

“吃飯了，吃飯了，別想不開了，沒有什么是一頓飯不能解決的。”正當所有人陷入了沉默，賣飯大哥提著兩個紅色的塑料桶進來了，這次沒有了中午他進來時候的泔水味兒和嘔吐物的味道。

“今天的晚飯沒有什么滋味啊。”胖老頭兒皺著眉頭說道。

“老年人就該清淡飲食。”賣飯大哥不耐煩地說了一句，開始給大伙兒盛飯。

打飯的隊伍排的很長，一直排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口，隔壁房間的那群中年婦女看見打飯的隊伍排到了他們這里，也都紛紛排到了隊伍里面。小李后面不遠處就是小李的媳婦兒和王嫂，王大哥則排在小李的前面。

“你說這人真是沒羞沒臊的，都這樣了，還有臉出來吃飯。”隊伍中傳來了幾個中年婦女的議論聲。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撐多久。”王嫂也惡狠狠地說道。

拿到了飯，是一盒糊狀的混合了土豆茄子青椒和西藍花的菜以及一些白米飯，小李領了飯就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屋里，坐在了地上，用塑料勺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著飯和菜。雖然晚飯沒有午飯那股泔水的味道，卻咸的很，好像在吃咸鹽面兒一樣。

“人啊，這一輩子就是酸甜苦辣咸都要吃一點兒。”王大哥依然在說著風涼話。

“老王啊，你就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啦，你這樣往小李傷口上撒鹽，他會和你記仇的。”王嫂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后面還跟著小李的媳婦兒。

小李的媳婦兒并沒有理睬小李，而是徑直走向了離小李不遠處的王大哥，一屁股坐在了王大哥的身邊，在王大哥的耳邊嘰嘰咕咕地說著什么，還時不時地笑出聲來。笑的時候就往小李的方向看一眼，看到小李看他倆就趕緊把頭轉回來，裝作沒事兒人的樣子，弄得小李更加心煩意亂了。

“小李啊，遇到什么事兒都要想開點兒，人生的路還很長啊。”王嫂笑著走向了王大哥和小李媳婦兒坐的位置，咕咚一下坐到了王大哥另一邊的空地上。

王大哥變戲法兒的一樣從身后拿出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這些瓶瓶罐罐上面畫著各種各樣魚類的圖片，有體型碩大的金槍魚，有成群結隊的沙丁魚，還有露出鋒利牙齒的海中霸主，鯊魚。

“這些都是我這些年珍藏的魚罐頭，有不同的風味兒。這是來自遠方大海的饋贈，我們這些生活在沙漠里的人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和大海發生聯系。”王大哥說著，打開了其中一罐印有鯊魚圖案的罐頭，一個長著鋒利牙齒的大嘴從罐頭里伸了出來，還不停地一張一合，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王大哥，你的收藏真是太有趣了。”小李媳婦兒由衷地贊嘆道。

王大哥又拿起了一個印有海龜圖案的罐頭，這罐頭的形狀看起來就和其他的罐頭不一樣，橢圓形的像一個蝌蚪，后面還有一個小尾巴。王大哥一拉后面的小尾巴，一個海龜的頭就從橢圓形的罐頭盒里跳了出來。

“這烏**看起來真有趣啊。”

這時，小李已經有些怒不可遏了，他舉起手里的飯盒，朝著王大哥的方向狠狠地砸了過去。

人群中傳來了喝彩聲，瘦老頭兒和胖老頭兒帶頭鼓起掌來。

“這樣才有血性。”

“看來人是有無限潛能的，得找到一個合適的方法把它激發出來。”小李的媳婦兒激動地說道，王大哥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可是沒有自我覺醒，光靠這種外界的刺激不是常事兒啊，回到家他就又變成那副熊德行了。”王嫂有些擔心地說。

“那有沒有更好的方法鍛煉他的意志力呢？”小李的媳婦兒憂心忡忡地問道。

“沙漠本身不就是一個鍛煉人意志的好地方嗎？你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王大哥看著窗外一望無際黃燦燦的沙漠說道。

王嫂和小李媳婦兒倆人一人一邊攙起了小李不由分說地朝門外走去。走廊里的人很亂，隔壁屋的中年婦女們全都趴在門口看熱鬧。看到小李被虛弱地攙了出來，兩邊兒是他的媳婦兒和王嫂，大家又開始議論起來。

“小李的命運已經被這兩個女人緊緊地攥在手里了。”

出了樓門口，加油站門口有兩輛油罐車正在往油庫里卸汽油，刺鼻的汽油味彌漫在沙漠里干燥的空氣中，小李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吐在地上的都是些黃黃綠綠的液體。

“這下舒服些了吧？”小李的媳婦兒拍著小李的后背關切的問道。

“感覺好多了。”小李擦著嘴角邊殘余的嘔吐物，話音里透出了一股精氣神兒。

“沙漠深處還是有很多奧秘的。”王大哥興奮地說道，有點兒摩拳擦掌的意思。

“那就拜托你了，老王大哥。”小李的媳婦兒殷殷囑托道。

“悠著點兒，小李的身子骨兒可不如你硬朗。”王嫂也囑咐道。

王大哥和小李朝著沙漠深處進發，一路上，他們看到好多不明動物的白骨，早已風干成雪白的樣子，外表很光滑。

“小李啊，這就是我這次帶你來沙漠的目的，在農貿市場待的久了，人的筋骨和思想都退化了，意志力也減退了。這樣下去，你媳婦兒非得跟你離婚。”王大哥用長輩的口吻對小李說道。

“可是這樣我們之間的關系就太密切了，我怕以后生意沒法做啊。”小李想到了他的那個水產批發部。

“這個你不用多想，弟妹已經答應回去以后就把你家的水產批發部盤給我，到時候你只需要在家坐享其成就可以了，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嗎？”王大哥意氣風發地說道。

聽到自己媳婦兒已經承諾把自家的水產批發部倒手給王大哥，小李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些年他為這家水產批發部處心積慮，日夜操勞，晚上經常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他覺得現在也該是結束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的時候了。

“王大哥，那以后農貿市場的水產批發生意就出現你一家獨大的場面了。”小李既擔心又有些慶幸地說道。

“水產批發的生意你是行家里手，里面很多不懂得門道我以后還要虛心向你請教，到時你可別和我藏著掖著啊。”王大哥開懷大笑了起來，這是他今天笑得最開心的一次，小李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夜幕已經降臨了，兩人在昏暗的沙漠中無邊無際地走著。這次沙漠之行，他們仿佛都在人生最迷茫的時候找到了生命中另一個和自己很相像的人，小李也理解了王大哥對他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