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該預見到這次你選擇回家是一個極其不明智的選擇。”突然，廠長厲聲對小王說道，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沒有了剛才和藹可親的語氣和態度。

“可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啊。”小王哭喪個臉說道，語氣里充滿了恐懼。

“那你為什么又把你的這位遠房親戚帶到這里，這豈不是讓這件事更加雪上加霜嗎？”廠長又一次嚴厲地說道。

“他是為我的事專門而來的，你不要責怪他。”小王為遠房親戚辯護道，可是遠房親戚并沒有表現出對廠長的話很介意的樣子，廠長說完那話后，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

“我們現在是在說你的問題，你不要把問題的矛盾牽扯到其他人的身上。”廠長的眼睛里已經怒火中燒。

小王感到了萬分疲憊，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原先的設想和現實的情況有了天差地別的不同，他感覺有些連累了這位遠房親戚。

“哈哈，我就說他會相信吧。”

突然，廠長和遠房親戚相視一笑，噗嗤一下都樂了，樂得人仰馬翻，合不攏嘴，眼淚也從眼睛里流了出來，控制不住。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小王看著眼前啼笑皆非的場面，疑惑地問道。

“難道你現在還沒看出來嗎？我們是在和你演戲啊，原來我和廠長之間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默契啊。”遠房親戚笑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不斷地像母雞下蛋一樣發出咯咯咯的奇怪笑聲。廠長和他的情況差不多，只是不斷用眼神向小王暗示著什么。

回到宿舍，已經是清晨的六點多了，宿舍里的人已經有些開始蠢蠢欲動，準備起床了。遠房親戚被廠長安排到了一間沒有人居住的單人宿舍，他的頭一沾床就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小王則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的氣味兒很大，幾個大小伙子睡了一晚上，屁味兒腳汗味兒和狐臭味兒混合在一起彌散在宿舍的每個角落里，小王好奇他之前是如何忍耐住這個宿舍這種強烈的氣味兒的，難道睡著之后所有的這些氣味就都聞不到或是自動消失了嗎？宿舍里最胖的那個叫猴子的人已經摸索著準備起床了，他看到小王進來后一句話也沒說，而是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他，然后鼻子哼了一聲就一蹦一跳地跑出門外了，他的動作很輕盈，絲毫沒有制造出很大的動靜。

小王一頭倒在了他的床位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腦子里卻是異常的清醒，完全沒有一絲睡意。

他反復地想著昨天是怎么和遠房親戚冒著大雨騎著自行車來到工廠的，又是怎么被廠長關進了那間密封的審訊室里被廠長和遠房親戚一起嘲弄，最終以一場笑話收尾。他想捋清楚究竟那個遠房親戚在這場鬧劇中扮演的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是有利他的還是有利廠長的，或是出于個人目的處于中立，不偏不倚的。

想來想去他都沒有一個答案，這個遠房親戚現在已經變成了謎一樣的人物，他的身上有太多值得懷疑的地方，包括他和小王父親之間私下的約定，這個約定究竟具體包含些什么樣的內容，其中有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針對的是他還是除他之外的其他人物，這些都讓小王充滿了疑惑。

很快，小王感覺自己隱隱約約進入了夢鄉，在夢里，他聽到身邊有許多人圍著他看，還對他指指點點，對他議論著什么，這議論不光包括對他人品的惡毒攻擊，還包括他和廠長之間微妙的關系。議論聲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已經從竊竊私語變成了公開的嘲弄，小王忍無可忍，猛地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

“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小王大聲喊道，此時，他看到宿舍里已經擠滿了圍觀的群眾，都是廠里的職工，有些去年和前幾年還被評為廠里的優秀職工，特殊貢獻獲得者，勞動獎章獲得者，小王平時對他們都充滿了敬意，可現在他們卻圍在這里對他議論紛紛。

“小王，廠里引進了一批設備，廠長點名要你擔任攻堅克難小組的組長，負責此次的設備攻堅任務，廠長在會議室等你呢。”一個同批進廠的工友不由分說地拉起小王就朝門外走去。

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都是工廠里各個崗位的骨干和精英，有鑄造車間的李師傅，焊接車間的劉師傅，沖壓車間的張師傅，還有小王所在的安裝車間的趙師傅。他們都是工廠各個領域的頂尖人才，在廠里有著說一不二的話語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讓小王既感到熟悉又有些意外的面孔，他的那個遠房親戚，就坐在緊靠廠長的位置。

“小王，你來了，大家已經等了你很長時間了，趕快坐吧。”廠長熱情地招呼著小王坐下，絲毫看不出昨天晚上他們之間上演了那一出令人驚心動魄的離奇故事。

“廠長，昨晚的事情。”小王欲言又止的樣子，想把昨晚發生的事再和廠長解釋一下。

“昨晚的事就忘掉吧，就當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談。這對你來說是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昨晚我雖然口頭上原諒了你，但你現在還處于考察期之中，成敗與否就在此一舉了。”廠長神神秘秘地說道。

“廠長，我愿意抓住這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我甚至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小王迫不及待地說道，那幾個工人師傅都偷偷地捂著嘴笑著。

“工廠里新進了一批新的設備，廠里上上下下經過討論，一致認為只有你才能完成新設備的攻堅克難工作，你愿意接下這副重擔嗎？”廠長突然換了一副表情，語氣嚴肅地對小王說道，工人師傅們笑的更厲害了。

“可是，廠長，我只是一個新來的，連廠里之前的設備還沒有弄明白呢。”小王支支吾吾地說道，其中的那個張師傅此時已經笑得岔了氣，趴在地上滿地打起滾兒來，小王更加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