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專利,是入睡比起床難得多。凌晨四點,機械刷著抖/音,眼睛動著,心緒早飄遠了。
我的崩潰總是猝不及防。
有時是在明媚午后,騎著共享單車路過衡山路,斑駁的樹影一晃,心就突然堵住了;有時是地鐵七號線靜安寺站,九點半的高峰期,好不容易擠到一個能握住扶手的角落,突然喘不過氣來。
我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病入膏肓地抑郁了。
但在這座城市,誰不抑郁?這場崩塌比一次流感更沒話題性。
這次觸發按鈕的,大概是林棠宴。也可能,只是激素。
“我是林棠宴。”
他就是可以這么理直氣壯地出現在我生活里,好像從沒離開。也許是我縱容了他,才讓他氣焰這么囂張。他的自信曾讓我著迷——我羨慕他。
我希望自己是林棠宴。我希望我也有他的勇氣、他的直接、他那種做作又自然的瀟灑。
我真的那么喜歡過林棠宴嗎?還是只是習慣了他的存在?
一個早應離開,卻仍在游蕩的鬼影。
但這沒什么,也不需要我心口如一。
像天意似的,系統自動給我配了背景音:淅淅瀝瀝的雨聲,妥妥狗血現場。
我必須承認——尤其在這樣的深夜,胸口發悶、雨聲配樂恰到好處的夜晚——我對林棠宴還有幻想。
距離我上一次像樣的約會,已經八九個月。林棠宴,總能選到最“合時宜”的timing殺回來。
人力無法定奪時,抽三根ESSE雙爆珠。
有如神助,刪掉了林棠宴的申請。
學會獨處是一件難事。
英文很誠實地分了兩個詞:loneliness——孤獨的悲情;solitude——孤獨的神圣。
我顯然還停留在第一個階段。
接下來兩小時,我把微信列表翻了個遍,居然一個能說兩句話的人也找不出來。
最后點開周易然,打了兩個字,又刪了。
總有些情緒是說不出口的。
最終,我選擇了在朋友圈發一個做作的“明天會更好”,熟人可見。
愿者上鉤,釣一個算一個。
終于做完一切無意義,倒頭就睡。
醒來已是下午一點,雨還在下。我帶著一絲可笑的期待點開手機。
只有陳馨子的留言:“BB你還好嗎?”
我點開語音,打給周易然,一起吃早午飯。
周易然比我小三歲,性格卻四平八穩得像老干部,我老想喊她姐。
我剛到上海那會兒,在一家咨詢公司做PPT民工。她是個刁鉆的財務,最擅長從我報銷單里摳幾兩碎銀。牛馬何苦為難牛馬,但一來二去就熟了。
不到兩年我辭職,她還在老地方,混成了小領導。
我們這段情誼,倒成了我在這座浮城里最穩定的支撐。
我雞賊地挑了離我家最近的O’Mills,她也不計較,從徐家匯打車過來。大雨,堵車。
我在店里百無聊賴地等她。
陳馨子又發一條:“還好嗎?”
我懶得回,退到小紅書上滑短視頻。
感情這東西從不對等。
不是你付出多少,它就回報你多少。
大多數時候,它更像是手中的沙。
你越在乎,越想緊握,它越從指縫間逃走。
毫無辦法。毫無公平。毫無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