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燈光慘白得刺眼。
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血腥氣,在鼻腔里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黏膩感。我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雙手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周莉被推進去已經三個小時了,手術中的紅燈依舊亮著,像一只充血的眼睛,冷酷地注視著我。
陳默坐在我旁邊,肩頭的槍傷簡單包扎過,白襯衫上洇開一片暗紅。他沉默地盯著地面,下頜線繃得極緊。
“她不會有事。”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篤定。
我沒有回答。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一名護士推著藥車緩緩靠近。她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平靜的眼睛,推車的輪子在瓷磚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陳默的身體微不可察地繃緊了。
護士停在我們面前,拿起病歷板。“家屬?”
“朋友。”我啞著嗓子回答。
她點點頭,目光在陳默身上停留了一秒,又移開。“傷者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但醫院庫存不足,你們誰是O型?”
“我是。”我立刻站起來。
陳默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等等。”他抬頭看向護士,“調血記錄給我看看。”
護士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是急診,手續可以后補。”
“我說,記錄。”陳默的聲音冷得像冰。
空氣瞬間凝固。
護士的手指緩緩移向推車下層。
陳默的動作更快——他一把掀翻藥車,針筒和藥瓶嘩啦一聲砸在地上!與此同時,護士從推車夾層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陳默!
“躲開!”陳默側身避開刀鋒,一把將我推開,自己卻被劃傷了手臂。他反手扣住護士的手腕,一個利落的擒拿將她按倒在地!
口罩脫落,露出一張陌生的、猙獰的女人的臉。
“你們到底有多少人?!”陳默厲聲質問。
女人冷笑一聲,突然咬緊了牙關——陳默猛地掐住她的下巴,但已經晚了。一絲黑血從她嘴角溢出,她的眼神迅速渙散。
服毒。
走廊瞬間炸開了鍋。醫護人員和保安沖了過來,陳默亮出警官證,迅速控制了場面。我被護送到隔壁的空病房,兩名警察守在門口。
房門關上后,我終于癱軟下來,渾身發抖。
他們連醫院都能滲透……還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陳默推門進來時,我已經蜷縮在墻角,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他蹲下身,與我平視,眼神復雜。
“不是護士。”他簡短地說,“偽裝得很專業,但推車輪胎上沒有醫院統一的防滑紋。”
我抬起頭,眼淚終于決堤。“為什么是我?就因為我聽到了那個電話?那到底是什么?!”
陳默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不只是電話。”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型錄音設備,按下播放鍵。
沙沙的電流聲中,林遠的聲音突然響起:
“……賬本我藏好了,他們找不到……晚晚,如果我出事,記住,地下室……小雅知道位置……”
錄音戛然而止。
我如遭雷擊。
“這是……?”
“林遠死前最后的話,被監聽設備錄下的后半段。”陳默的聲音沉重,“你當時因為槍聲驚嚇,可能沒注意到。‘賬本’記錄了一個跨國走私集團的資金鏈和保護傘名單,包括警方高層。王建國只是外圍打手,真正的幕后人物還沒露面。”
“所以……他們殺林遠是為了賬本,而他們認為我知道下落?”
“對。”陳默點頭,“‘小雅’是關鍵。我們查過,林遠生前最后接觸的人里,有一個叫趙雅的福利院社工。”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林遠從未提過什么賬本,更沒說過“小雅”這個名字。我們交往才兩個月,他溫和靦腆,在一家進出口公司做普通會計……怎么會卷入這種事?
“你不了解真正的林遠。”陳默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曾經是金融調查科的臥底。”
這個消息如同一記重拳砸在我胸口。
“那他接近我……?”
“不確定。”陳默的眼神閃過一絲晦暗,“可能是真感情,也可能是為了利用你的‘聽力’掩護傳遞信息。”
我閉上眼,心臟絞痛。原來我所以為的平淡戀愛,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或者更糟——一個將我也卷入漩渦的陰謀?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
醫生走出來,口罩上的眼睛疲憊卻平靜。“手術成功,但還沒脫離危險期,需要轉入ICU觀察。”
我如釋重負,腿一軟差點跪倒,被陳默一把扶住。
“她暫時安全,但你不安全。”他壓低聲音,“現在他們知道賬本的關鍵在‘小雅’,而你是唯一可能聯系到她的人。”
“可我真的不認識什么小雅!”
“但他們會認為你在撒謊。”陳默的眼神銳利,“聽著,現在只有兩條路——要么我送你離開這座城市,永遠隱姓埋名;要么你幫我找到趙雅和賬本,徹底摧毀這個組織。”
我看向ICU的方向,周莉蒼白的臉在玻璃后若隱若現。
他們差點殺了她。他們還會繼續追殺所有與我有關的人。
逃跑意味著永遠活在恐懼中,而抗爭……可能意味著死亡。
我深吸一口氣。
“我選第二條。”
陳默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隨即恢復冷靜。“好,接下來按我說的做。”
他遞給我一部新手機,里面只存了一個號碼。
“明天早上六點,會有救護車來接周莉轉院。那是我們安排的幌子,實際上她會由便衣護送從后門離開。而你——”他直視我的眼睛,“要裝作偷偷跟車,給他們一個追蹤的機會。”
“你要用我當誘餌?”我不敢置信。
“是合作。”他糾正道,“我們會全程監控,但需要引蛇出洞,找到他們的老巢。”
我咬緊嘴唇。這計劃危險至極,但想到周莉胸口的槍傷,想到林遠死前的聲音,一股滾燙的憤怒壓過了恐懼。
“好。”
陳默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休息吧,天亮前我會回來。”
他轉身離開,背影挺拔如劍。
我躺在病房的床上,盯著天花板,睡意全無。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仿佛一切血腥與陰謀都不曾存在。
但我知道,黑暗已經張開巨口。
而我,正主動走向它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