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四十分,醫院走廊的燈光依然慘白。
我站在ICU外的拐角處,看著兩名穿著救護人員制服的便衣警察推著空擔架車走向周莉的病房。按照計劃,他們會假裝轉移她,實際上會從后門秘密撤離。而我——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陳默的最后一條信息還亮在屏幕上:
**「記住,六點整從東側樓梯下樓,走停車場B區。他們會跟上你。我們的人會在暗處。」**
手指微微發抖,我深吸一口氣,把手機塞進口袋。走廊盡頭的窗戶透出灰藍色的晨光,城市正在蘇醒,而我將主動走向最危險的狩獵場。
六點整。
我拉低帽檐,快步走向東側樓梯。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回蕩,像某種倒計時。推開一樓安全門的瞬間,冷風夾著細雨撲面而來。停車場昏暗潮濕,幾盞孤零零的燈在霧氣中暈開模糊的光圈。
B區在最深處。
我數著自己的腳步,強迫自己不要跑——要像真的在偷偷跟蹤救護車一樣,警惕但不夠專業。轉過一排停滿車的區域時,后頸的汗毛突然豎起。
有人在看我。
沒有回頭,我加快腳步,假裝慌亂地鉆進兩輛SUV之間的縫隙。余光掃過反光鏡,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身影在二十米外的立柱旁閃了一下,又隱入陰影。
他們上鉤了。
按照陳默的指示,我需要把他們引到停車場東南角的裝卸區——那里有提前布置好的包圍圈。但就在我準備行動時,手機突然震動。
未知號碼。
我僵在原地,盯著屏幕上閃爍的“未知來電”,直覺尖叫著危險。接還是不接?
鈴聲固執地響著,在寂靜的停車場里顯得格外刺耳。我咬牙按下接聽鍵,把手機貼近耳朵,沒出聲。
“蘇小姐。”
一個女人的聲音。溫和,熟悉,帶著一絲疲憊。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是周莉。
但不可能——周莉應該在深度麻醉中,而且這聲音……太清醒了。
“很驚訝?”她輕笑一聲,“別去裝卸區。陳默在那里布置的不是抓捕,是滅口。”
耳邊嗡的一聲,我死死攥住手機,指節發白。“你……你是誰?”
“我是唯一知道林遠把賬本藏在哪的人。”她的聲音突然變了,帶著某種銳利的冷靜,“也是他真正的聯絡人。你以為的‘周莉’這半年一直在監視你——直到王建國那蠢貨搞砸了,逼我不得不親自下場。”
反光鏡里,那個黑衣身影正在靠近。
“現在聽好。”電話里的“周莉”語速加快,“陳默不是你這邊的人。他上司就是賬本上的‘保護傘’之一。今天無論你跟不跟他合作,最后都會被處理掉。”
遠處傳來引擎啟動的聲音——是那輛假救護車。
“證明給我看。”我壓低聲音,強迫自己冷靜。
“你右后方穿黑衣服的是我的人。他口袋里有陳默和副局長三次秘密會面的照片。看完后決定相信誰——但得快,他們馬上會切斷這片區域的監控。”
電話掛斷。
黑衣男人已經站在兩米外,手插在口袋里,沒靠近也沒攻擊的意思。年輕的臉,眼神銳利得像鷹。他緩緩掏出一個信封,扔到我腳邊。
我蹲下撿起,手指顫抖地抽出里面的照片——
第一張:陳默和一個鬢角灰白的男人在露天咖啡館交談,日期是林遠死前一天。
第二張:同樣的兩人在地下車庫交接文件袋。
第三張:昨晚醫院走廊,陳默背對鏡頭,正在接電話,而屏幕上的備注赫然是“副局”。
“他建議轉院是個陷阱。”黑衣男人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裝卸區的車會把你們直接送到組織手里。”
照片在我手中簌簌作響。陳默知道“小雅”就是周莉嗎?他從一開始就在騙我?那些保護、那些并肩作戰……全是表演?
遠處傳來對講機的雜音,接著是陳默的聲音在停車場回蕩:“各單位注意,目標接近預定區域。”
沒有時間了。
我抬頭看向黑衣男人。“你們想要什么?”
“賬本。林遠為它死了,我們也是。”他眼神陰沉,“陳默那邊以為賬本在福利院地下室,其實它一直在你公寓的消防栓后面——林遠最后去見你時藏的。”
我的公寓?那個我住了兩年、從未察覺任何異常的小空間?
“為什么告訴我?”
“因為只有你能拿到。”他遞給我一把鑰匙,“趁他們都在這里,現在就去。出門右轉兩百米有輛灰色轎車。”
對講機里的聲音越來越近。黑衣男人突然皺眉,猛地推了我一把:“跑!他們發現——”
“砰!”
槍聲炸響!
男人的肩膀爆出一團血花,他踉蹌著撞在車上,卻奮力把我往出口方向一推:“走!”
我本能地狂奔起來,身后又響起兩聲槍響,接著是陳默的怒吼:“蘇晚!站住!”
他的聲音里再也沒有那種沉穩的保護欲,只有冰冷的命令。
我拐過一排車,拼命沖向出口。灰色轎車就停在路邊,引擎已經啟動。拉開車門的瞬間,我回頭看了一眼——
陳默站在停車場中央,舉著槍,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而他身后,十余名“警察”正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沒有一個人去查看那個中槍的黑衣人。
車門關上,轎車猛地沖入晨霧中。